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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八一】小镇往事(散文)


作者:任新洪 布衣,292.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776发表时间:2020-05-17 09:36:01

【八一】小镇往事(散文) 儿时的小镇,在鲁北地区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地方。小到在地图上,要用高倍的放大镜才可以找到。这里是一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盐碱地域。
   我也曾记得小镇的一时繁华,一条南北大马路贯穿镇子中心,各类公共设施,诸如粮所、棉站、供销社、铁木工厂、食品厂、电影院、拖拉机维修站、农村银行、乡政府大院、派出所、电厂、幼儿园、小学、中学、邮电局、饭店、理发店、照相馆、茶馆等等都罗列大路两侧。还有那些醒目的计划生育宣传标语,布满了马路两侧房子的最显眼的地方……
   小镇的南面是一条河。这里是黄河入海的流经之地,也是退海之地。小河两岸,是一片片的盐碱荒地。成片成片的盐碱荒滩地上,白花花的盐碱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银光,上面七零八落地生长着一层耐盐碱的植被。
   再远处,就是一行行的老枣树。老树皮发黑粗糙,而苍劲有力的枣树枝仿佛要倔强地戳到天上。虽然,它们扎根于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但永远不失那股傲气。它们也更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有一股拼劲,闯劲。
   虽说是黄河水,可流到了我们这里的水,却是清澈得可以看到河底。
   这里的人们,勤劳忠厚,民风朴实。谁也说不清这条河流淌了多少年!谁也记不清这片土地养育了多少代人!唯有那荒滩上的一座座坟丘,能告诉我们这里有几代人走过!
   过去的小镇,一直留存在记忆里,或是美好,亦或心酸,总是难以抹去。
  
   一、粮所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里的人们,也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生活。不过,居住在镇子上的人,对于生计的活路就多了些。比如,镇上的男人可以去粮所“扛脚行”,就是出力扛麻袋做临时工。
   那就先从粮所说起吧!
   民以食为天嘛!没有吃的,什么都是白费。在粮所的大铁门上,用铁焊着八个大字——“发展经济保障供给”。走近,依稀还可以看见几块没有掉净的红漆。两扇大门的下面,各有一个铁轱辘脚。用力一推,铁轱辘脚就贴着固定在地上的轨道滑到大门的两侧。这,也就成了我们儿时常来玩耍的好玩具!
   一只脚踩在铁门上,另一只用力一蹬,紧跟着踩上去,一次次享受着飞的感觉。如果人多的时候,我们会用剪子包袱锤来决定谁先玩。不过,只有粮所里的领导,才能决定我们能不能玩。如果我们被逮着了,就是一顿臭骂啊!
   经常破坏我们的玩兴的那位领导叫朱满堂。他长得肥头大耳的,真没有亏了他的姓。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偷偷地叫他“猪”。他撵我们,我们在近处不敢骂,跑远了,就扯着嗓子骂他……
   他真得拿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是镇子上的孩子!
   父辈们就在粮所里干活。麦秋时节,下面的村子都要上来交公粮。当时,是按人口交公粮,老百姓都会按时交到粮所里来。有时,长长的交粮队伍,要排上好几天。有关系的,走走后门,可以提前交完回家。
   那段时间,父辈们就要忙碌一阵了。烈日下,他们都光着膀子,油亮的腱子肉在麻袋的挤压下一鼓鼓的,就像一根刚刚熏好的烧鸡腿,真想冲上去咬一口!汗水,顺着脊梁流到腰间扎着的毛巾上,又浸透到下面的裤子上。200多斤的麻袋扛在肩膀上,脚下是颤颤巍巍的跳板,父辈们就这样一蹬一蹬地把麦子扛到离地面3-4米高的解放牌大卡车上。每个麻袋上都留下他们的汗水……
   晒粮场里,全部是农民上交的公粮。每个晒粮场,要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而这个粮所里,就有十个这样的晒粮场。那一片片铺满了公粮的晒粮场,阳光下泛着光,甚是吸引人!玩累了,我们就躺在有阴凉的地方,睡一觉。
   晒好的麦子,除了装车,还要存放到粮仓里。大大的粮仓,足足有十米高。仓门,是用装好麦子的麻袋堵起来的。然后,再往里面存放晒好的麦粒。这个时候,我们就有活干了!说白了,是有好玩的了!我们用尽全力,爬到最高处,再从上面滑下来,就算是现在的滑梯吧!我们玩得尽兴,而父辈们看着,随手擦擦汗,对着我们一个劲地乐呢!
   玩得差不多了,父辈们就会给我们使个眼色。我们就麻利地跑出粮仓,冲到铁门外面,脱下鞋,把里面的麦粒抠出来,并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口袋里。然后,再返回粮仓,一直重复着做这个动作,直到外面的口袋装得差不多为止。
   这样的“偷粮”方式,只是偶尔有过。那时,小孩子常常吃不饱饭,父辈们也算是默认了。而办公室里的朱满堂,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们鞋子里装满了麦子,走路自然不方便。麦粒咯着脚,也是很疼的,一瘸一拐的,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来。
   到了中午都要回家吃饭。就见朱满堂掐着腰,噢!应该说是掐着肚子。因为,根本就找不到腰。他站在办公室门口,对我们的父辈说:“差不多就得了!”然后,指了指我们说:“这些,权当给孩子们换点锅饼吃吧!哈哈哈!”
   对于朱满堂的话,父辈们也不会当回事,笑一笑,就走过去了。
   过了麦秋,交完公粮,忙过这几个季节,也就不怎么忙了。大人不来干活,我们独自去玩的机会就很少了。不是怕别的,也怕朱满堂逮着我们会狠狠地收拾!
   过了季节,粮仓就封上了。两张大白纸条的上面,不知写的是什么,十字交错地粘在粮仓的大门上。
   从那时起,粮所的故事,就像那些数不清的麦粒一样,被封存起来了。
  
   二、棉站
   粮仓封了,棉站这边就忙活了。
   走进棉站,就见雪白雪白的棉花都堆成了山。棉花,被分成不同的等级,高高地堆在棉站的大院里。
   父辈们还是光着膀子,走着跳板扛棉花包。一个包足足要200多斤。父辈们为了养家糊口,就这样咬着牙,扛着,走着……
   每当看见我们,他们干得就更起劲了。
   这里不同于粮所,小孩子是不能进去玩的。
   那个年代,好像那时的我们比现在的孩子更懂事!我们常常拿着妈妈缝制的口袋,到棉站的周围转悠着捡棉花。发现地上掉的,就赶紧跑过去,捡起来。一斤能卖到一块钱呢!谁舍得掉啊?就是掉了,也要捡起来。
   大门外面卖棉花的车,经常排成一条长龙,有的还要过夜。
   棉花需要验级别,而工作人员按时上下班,按时吃饭,按时休息,效率低得要命。老百姓还要排队、过夜卖棉花,有时觉得那些人根本没有点一点同情心。看着他们仿佛一个个都凶巴巴的,可是又不敢得罪啊!还舔着脸,给人家说好话。这,也不是为别的,就是盼着能给评个好级别,多卖个钱而已……
   那时,棉站就有保卫人员,看着国家的棉花不要被人偷了。
   还记得那个保卫人员叫二柱,他皮肤黝黑,比较强壮,小孩子看着就有几分胆颤。我们几个是镇上的孩子,他对我们自然友善几分。不过,我们还是最惧怕他的。那次,棉站又开始大批走棉花。吃了晚饭,我们就去棉站门口转悠着,伺机多捡些棉花。
   农历九月,天黑得早些,来捡棉花的,不光有我们几个,还有下面村子里上来的孩子。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提着袋子,低着头,在杂草尘土里挑拣着已经发黑的棉花。两眼用余光,不停地打量着棉站院里的大车,什么时间启动。小伙伴的带头大哥军哥指挥着说:“你两个一边一个,一定要注意从车上掉下来的棉花。别让村上的那些小子给抢了去!”
   车子启动了,所有的孩子们都向大铁门靠拢过去。
   好像大伙的策略雷同!大门沿着轨道缓缓地打开,刺耳的喇叭声吓得那几个孩子跳了起来!
   大车过后,地上就洒下一些雪白雪白的棉花。我们忙着赶紧抢着,突然听见叫骂声,“你这个兔崽子,你们的胆子可够肥的啊!敢抢国家的东西。看我今天,不好好地教训教训你!”接着是啪啪地用手搧脸的声音,随后就是孩子的凄惨哭声。
   我们都吓得停了下来。只见村上来的孩子,正被二柱用绳子绑在电线杆上,死死地勒着,把那个孩子的棉袄扣子都给勒掉了,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刺眼的大探照灯下,二柱正用他自己做的鞭子抽打着电线杆,来吓唬那个孩子。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这些。
   只见二柱抽一下,那个孩子吓得惨叫一下。由于距离远,我们也看不清。听着“惨叫声”,我们也跟着闭一下眼,耸一下肩,好像打到我们身上一样……
   “你们几个把袋子里的棉花,都给我倒出来!”
   哎呀,妈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二柱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村上来的那几个孩子都乖乖地把棉花倒了出来。见状,我们几个镇上的孩子撒腿就往家跑。那个时候,说是跑,其实吓得都走不动了!虽然我们是镇上长大的孩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啊。不过,那一天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哆哆嗦嗦着跑回家,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直到家人催问之下,才哆嗦着说出了刚发生的一切。
   那次以后,我生了一场大病,打针吃药,最后总算是看好了。
   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棉站,甚至很多年过去了,我都不敢再提“棉站”这两个字。
  
   三、铁木工厂
   铁木工厂,就是加工农机具的地方。只要有车床,想要什么样的农用工具,都可以加工出来。
   走进工厂大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有点发黄的墙上,写着“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努力奋斗!”虽然,字迹历经岁月,已经不怎么清楚了,但还是可以读出来的。
   工厂的后院,就是堆放下脚料和废品垃圾的地方。后院的院墙上,有一个只有我们这群孩子,才知道的一个小洞。也只有我们,可以从那里自由地出入。以前,我们常来这里,就是捡废铁、捡煤渣,以贴补点家用。每天,这里都有大量的煤渣倒出来。时间久了,那些煤渣和铁屑下脚料堆都成了一个小山,有的地方还会长出成片的荒草。我们是有煤渣就捡煤渣,有废铁就捡废铁。只要废品收购站要的,我们就都捡着。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们是多么得懂事啊!
   当然,这么好的地方,也不只有我们这几个镇上的孩子知道。下面村子里的孩子,也会经常来。如果被我们逮着了,他们可算是倒霉了。我们会没收人家捡的所有废铁和煤渣。然后,再画个圈,不让他们出来。直到我们捡满了袋子,才肯放了他们。那时,我也纳闷,他们怎么就那么老实听话,不出圈呢?或许,我们是镇上的孩子,就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吧!
   捡回来的废铁,一般都放到大门后面攒着。等到值得卖的时候,再拿去卖了。煤渣也是,等攒多了,家里的大人就会用土和水掺着捡回来的煤渣和成团,摊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再用铁锨划成豆腐块一样的小煤饼,等天冷时取暖用……
   初冬的一天,我和军哥刚进村口,就看见他爹还有村上的几个男人,正用门板抬着一个东西。门板上面盖着厚厚的被子,看样子是个人。小军跑上去问:“爹,你们抬滴这是啥?”
   “傻孩子这是你娘!”
   “俺娘咋了?俺娘咋了?”军哥吓得哭着跟大人就进了屋。“娘!娘!你咋了?”军哥哭着喊着,其他人没有功夫理会他,合力将他娘抬到了炕上。揭开厚厚的被子,一张蜡黄蜡黄的脸露了出来,额头上还流着汗,身子一个劲地哆嗦着,嘴里的牙嘎嘎地响着,一只哆哆嗦嗦的手伸了出来,抓着军哥的手虚弱地说:“孩子,娘没事,一会就好了!”
   随后赶来的几个女人,说:“刚结完扎就这样,一会缓缓就好了。赶紧烧火吽吽炕,省得人这么冷,孩子们都出去玩吧!”
   我们两个都被赶了出来,隔着窗子,看着里面的人忙活着。噢!原来小军娘是响应国家号召,做了绝育手术。
   “咱们去多捡点煤渣来吧!”说完,军哥拉着我就向铁木工厂跑去。赶到那里时,正好刚倒了一车。于是,我们拿着小煤钩疯狂地扒着。突然,军哥“啊”的一声,他的手被煤渣烫了一个大大的燎泡。我马上停了下来,就听小军哥说:“没事没事接着捡!”他忍着痛,眼里含着泪,继续捡着……
   此时,车间窗口探出了一个脑袋嘲笑着,“一群小穷鬼,烫手了吧!哈哈哈!”我们没有功夫搭理他们,抓紧时间给小军娘扒取暖煤,才是最重要的。等我们赶回家时,屋里就只有小军哥的爹娘了,只是屋里多了一些油条,那香味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馋得唾沫一直在我的嗓子眼里翻腾着……
   “娘,我们两个给你捡的煤,赶紧点上炉子你暖和暖和!”说着,小军哥凑上去,拉着他娘的手。
   “哎呀!这手咋弄的?”小军娘似乎恢复了力气,“是不是捡煤渣烫的?!”
   小军哥点了点头,“没事,娘!真没事的!呵呵!”
   小军娘叹了口气,说:“哎!傻孩子,咱以后就不去了啊!你们快去吃油条吧!”
   听到这话,可把我们乐坏了。我们一人一根油条,那味道,至今都忘不了……
  
   四、食品厂
   小镇的街北头,还有一家食品厂。
   这个地方最忙碌的时候,应该是每年的八月十五前。一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跑到食品厂的后面,使劲地吸着从小窗子里飘出来的香气。窗子很高,我们都踮着脚,抻着脖子,闭上眼睛闻,接着就是不停地咽口水,咽口水……
   直到幻想饱了,我们才会离开。
   只能闻,吃不到,真是馋人!这烤制食物的香气,就像锥子一样,锋利地扎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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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描述了儿时的小镇往事。人到了一定年龄,都喜欢回忆往事。作者以小镇为切入点,直抒己心,“过去的小镇,一直留存在记忆里,或是美好,亦或心酸,总是难以抹去。”随后,分别从儿时所接触到的粮所、棉站、铁木工厂、食品厂、采购站、供销社和拖拉机站等地方,简笔当时的直观印象,重点围绕那些年、那些地方所发生的与之相关的那些乐事、冏事、趣事、酸事和憾事。文章以小孩子的心态、语气和视角观察生活和现实世界,活灵活现地展示了年少无知的几个玩童一系列的调皮捣蛋、心理动态和思想认识。行文就像一部精彩的往事影片,这方唱罢,那方登场,令人忍俊不笑……文章文笔流畅,画面立体,诙谐幽默,情感自然,耐人寻味。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推荐共赏。【编辑:墨林】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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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墨林        2020-05-17 11:11:13
  儿时的小镇往事,文章画面立体,诙谐幽默,情感自然,耐人寻味。感谢赐稿八一文学,祝创作愉快!
墨林
2 楼        文友:小满花        2020-05-17 19:04:57
  质朴又生动的文字里,叙写着一个个由“点“而来的往事。一个时代的画卷,在我们眼前铺展开。过目,难忘。
回复2 楼        文友:任新洪        2020-05-18 14:18:14
  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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