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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文璞】梅子与我(小说)


作者:雪之华 布衣,448.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43发表时间:2023-07-05 17:06:49
摘要:那些,淳朴的,笨拙的,却又难以忘怀的往事。

当你一听到“梅”这个字,你会是什么感觉呢?恐怕你首先想到的是,一种花开五瓣的小花朵,花朵很密,她们共同覆盖在一棵树上,那株树或高大,或低矮。树上既满载着一树花朵,也就是满载着一树香气。那些载满香气的树,或离家门近一点,开在了村寨里,或离村寨远一点,开在了旷野里。但它们无论开在了那里,总与冬天有关,总与风,与清香,与美丽有关。
   而我要告诉你的,它不是一棵树,也不是一种花,而是一个比我高不了多少,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论个子,在我们十几岁的时候,我和她已经不相上下了,论岁数,她刚刚比我大出两岁多,不够三岁。她有一头乌黑浓密而又秀长的头发,她有一个圆圆的脸庞,皮肤略微有点古铜色,但非常光洁,非常细腻。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是双眼皮,她不是别人,她就是我的梅子姐。
   说起来,梅子有她的家人,而我也有,我们原不该有过多的接触,可事实上我和她不仅不在各自的家里,而且还共同留在了外公和外婆的家里。究竟她比我早来了多少个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一有了记忆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就已经有了她。我们这一来,就一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直至我们各自出嫁,各自去另一个家庭里,做了别人的妈妈。
   我只知道她一出生,她的父亲就开始天天生病,那病势是非常地严重。之后,她的祖母就央人算了一卦。算命的说,这是因为她和她的父亲生肖相同,互不相容。如果她们一家想要保留的话,只能在她父亲和她之中做一选择,如果她的家里想要留下她的父亲,那就必须要想个办法,先对她进行处理。之后,她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大姨妈,就千方百计地想要把她抱养给别人。不巧的是在那一段日子里就连才刚出世的梅子姐,也是一点儿都不健康,看上去,也就一点儿都不招别人喜爱,所以大姨妈就算想把她送给别人,也送不出去。无奈之下,我的外公和外婆,既舍不得让大姨妈过度焦急,过度操劳,又舍不得把梅子姐送给别人,就越俎代庖,毫不犹豫地把梅子姐,抱到了自己家里。也就有了后来的我与梅子姐的相遇。这些情节呢?当然都是等我和她,等我们俩长大了,都渐渐地有点儿懂事了,才经外公和外婆的口,亲自给我们讲出来了那么一点点,然后,我们才能了解到的。
   巧的是,梅子姐的父亲在把梅子姐送给我外公外婆抚养之后,他的身体竟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我听说,梅子姐从一岁到三岁时身体都很差,以致使我的大姨妈不得不对我的外公和外婆说:“娘,如果她有命你就给我瞎拖拽着,如果她没有命,你就给我把她扔了。”从大姨妈给我外婆说的这句话里,你还可以觉出,她还有作为母亲的责任感,她还知道我的外公和外婆,是替她抚养,替她受累。
   我们不是共同居在同一个村子吗?大姨妈不是经常都要回到娘家,一边来和她母亲,即我的外婆,以及她的妹妹弟弟,即我的妈妈舅舅和姨姨,来聊会家庭闲话吗?她来的时候常常是左手拿着一个千层鞋底,右手抽绳子以及扎针,一针一针地纳着鞋底。正因为她常常要来我们家,我们也常常去她们家,等到梅子姐大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究竟是谁生的?她究竟该在哪里居住与成长。所以等到梅子姐十一二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就想起来,想起她要重新归还到她出生的家里,想要与爸妈与兄弟姐妹们在一起。
   那个时候,没有人敢于偷闲,因为白天要在生产队里挣功分,粮食又不丰收,吃的粮食是要用人力在老石碾子上磨碎,穿的衣裳是要用女人的手工一针一针地缝,没有机器,更何况大姨妈光孩子就有七八个,她一个人对孩子们光连衣服都做不过来,还得我的妈妈与我的小姨,都去代她做。连别人都要去帮助她,所以她自己怎么能少了勤奋,多了懈怠呢?
   她这一想不要紧,立即就付与行动,中午放学的时候,就拿起了所有书本,等晚上放学的时候,就住在了她爸爸妈妈的家,再不回来。见梅子姐连夜晚睡觉都不想回来,外公就和外婆商量着,说她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反正她爸爸的病已经好了,她自己也这么大了,如果大姨凭一个人若能把他们一大家人,完完全全地照料过来的话,让她跟了父母也好,没必要生分。
   梅子姐比我大三岁,她念了三年书的时候,我才刚刚念一年级,那时候在乡下学校里并没有幼儿班。到她回了她的爸爸妈妈家时,我一个人上学我一个人回家,我是多么孤单!及到她打主意,想要返回自己的家,不再返回外婆的家时,我也是第一个知道的,并第一个向外公外婆打了小报告的。我为什么要告她的状呢?你要知道,若日日都在家还好,家人对你再严厉也是爱,是呵护,是关怀。若要整日去上学,我是多么不情愿。一个人出了家门以外,面对的或许是嘲笑,或许是愚弄,更有甚者是吃打挨骂。若要整日去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我又是多么惶恐不安,多么踌躇胆怯。那时候,我不过八九岁,在一个幼小孩子的心理,没有更大的世界,只有家和家以外,在家以内得到的是熟悉,是有所依仗,在家以外得到的是陌生是不知所措。虽然梅子姐去学校里见的是她的老师,进的是她的教室,但我若能在上学与回家的路上,与她一路同行的话,我们至少是两个人,至少多一份信任,多一份依赖,也就少一份孤单,少一份对这陌生世界的害怕,因害怕而无所适从,因害怕而畏缩不前。我之所以要把她不再回来的决定,急忙忙地报告给外公外婆,原是想让外公外婆,想借她们俩的势力,把梅子姐给我找回来的,没想到外公和外婆对梅子姐要回自己的家,不再返回我们家的这件事上,竟然如此地淡定。既然我左右不了我的外公和外婆,我就在每一天去上学的时候,宁愿不吃早饭,也早早地往学校里赶,为的是先去大姨妈家先去找上梅子姐,我就宁愿一放了学,不回自己的家,也先和梅子姐一道,先回大姨妈家,为的是想让梅子姐跟我回家。就这样,持续了若有七八天到十来天吧,连我都感到快要失望了,不想却终于感化了大姨妈,她见我如此这般终日不懈,就叮嘱梅子姐,让她跟我回家。梅子姐见自己的妈妈也吩咐与差遣自己重回外婆家,也就无话可说,又和我一起返回了外婆家。之后,我们就又一起共同上学,一起共同回家。
   (二)
   至于梅子姐,在爸妈那里住了八九天后,又是怎么愿意重新返回到外婆家的呢?我想这件事哪怕直至如今,恐怕外公和外婆,他们还是毫不知情吧,因为那时,他们以为,梅子姐无论是要去跟了自己的父母,还是仍旧跟着外公和外婆,都是合理应当,都不足去诧异。再之,那时的我们年龄幼小,他们以为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没有什么情节是秘密,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去考察和问询的。这就让我联想到生活中当一件事在才初开了始的时候,人们若想早点知道它的最后结果,总是会先去看重它的整体,去看重它较大的部分,然后再去预估它,而最容易把它最渺小的地方忽略过。其实过日子就如同一台机器,机器能不能永远工作,能不能顺利旋转,即使机床再精良,再现代化,它虽占领了机器的主要部分,绝大部分,但胜败也全部由不了它。当它庞大躯体上的某一个小小的螺钉发生了变化的时候,一样能让它最后的结果发生根本的改变。
   那时候,一旦要过星期天,学校就会给我们布置上,要往学校上交羊粪的作业。过程是先由校长交代给老师,再由老师分布给我们。一二年级的同学年龄较小,交一斤两斤,三至五年级的同学年龄较大,要往学校里交三斤到五斤,那时候,村子里也有的是牲畜和羊群。
   有一次我们都要去拾羊粪,去哪里拾呢?毕竟我和梅子还都小,外婆就把我和梅子,都托付给了香子姐。香子是谁呢?她是梅子的姐姐,是大姨的第一个女儿,她的年龄,比梅子姐又大出了三四岁。去的时候,我们各自都挎着篮子,来的时候,别人都捡拾了有半篮子的羊粪。而我所挎的篮子不仅是最小,而且篮子里的羊粪,粒粒可数,不盈一握。回来的时候,我挎的那个篮子,以及篮子里的羊粪,刚好被对门的大舅妈看见了,她说“你看,闲萍捡的羊粪,有多么干净,真是一粒一粒的,比洗了的还干净,不带一棵草。”而我也同时看到了他们各自所挎着的篮子,才知道同样是一个地点,同样长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篮子里,居然比我多捡了那么多。不仅是香子,梅子,文子,他们比我捡拾的多,而且是就连禾乃儿,她挎的篮子里,也比我捡的多出了很多。这个发现,使我面目涨红,无地自容。甚至于连我的妈妈和外婆,我都害羞去见。文子和禾乃儿是谁呢?他们是大舅舅的儿子和女儿,文子比我大两岁,禾乃儿则比我还要小一岁。
   那时候,我们这一群人,不光是捡拾羊粪这件事,大人们要把我们放在一起去做。而且不管是做什么事,只要是离开了自家门,但凡是要去外边做的所有事,我们就都要共同聚在一起去做。这个理由源自于我们都是同一个奶奶或者同一个外婆,因为我们血脉相通。所以无论大姨妈,大舅妈,以及我的妈妈,他们都情愿把我们这表姐表兄表弟们,都经营在一起去做,这样做的好处是,一旦在外边遇见了问题,相互间,也好有个照料。
   我正害羞去见外婆和妈妈呢。这时候,香子姐也来了,捡拾羊粪返家的时候,她原本是先回她自己家的,这个时候,她来干什么呢?她与我同时进的家门,一进门她就对外婆说“姥姥,以后不要再让闲萍跟着我,一起去捡拾羊粪了,她根本跟不上我们。上坡的时候她上不去,我们得一个在上面拽着,一个在后面推着,她才能勉强跟上我们。下坡的时候,她又下不来,也得我们一个在前边,一个在后边,才能把她弄下来。她一去,除了捡不到羊粪,还耽误我们捡羊粪。”看起来,香子姐是专为了我这一件事,才刻意来叮嘱给我们的外婆,与我妈妈来的。香子姐说的时候,文子也挤了进来,原本就在外婆跟前的梅子姐,听闻他们两说,也一起说,他们都加在一起,共同诉说着我在陡峭处,和走窄道时的不堪。等他们说完了走了,冷静下来了,外婆和妈妈才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上坡上去时尽是碗口那么大的石头,有的石比锅子还要大。我的脚一往上面踩,他们就连同我一起往下面滑。周围就连一根小树枝也没有,若有小树枝我也能拽着树枝,以保持身体的平衡,既没有树枝可拽,害得我在乱石堆里,只能随着石头往下面滑,想走也走不出来,只能蹲在地上,趴在地上。”妈妈就问我“那么他们踩上去时,石头就不往下面滚,不往下面塌吗?”这个问题我还真的回答不了,因为她们和石头之间,我怎么会知情呢?不过想来是顺利的吧,因为我只能看见他们在石头坡上往来自如,浑不像我一样,只能趴在那里,蹲在那里,连一动都不敢动。随后,外婆发表意见说“以后就让她在家里陪着我吧,去了既然不行就干脆别去了。”至此,我也就落下了“笨女孩”这个美名。
   其实,我还是很想和他们共在一起,不想在家里陪着外婆。不过我对那乱石堆,对那陡坡,对那窄道,也真的畏惧。话说回来,外婆也常年生病,需要有个人陪伴。至此,我再不曾跟表姐表妹们一起上过山。至于学校给我布置的羊粪作业,也由外公一人代我来完。每当他们上山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一边做课本上的作业,一边伺候生病的外婆。
   说起我的愚笨,还有一个故事,那件事发生在我十四五岁上。有一次我的妈妈,大姨,大舅妈,还有两个妇女和一个老人,他们都围坐在我家里,在一起讲故事。而我和梅子姐则在家中穿行,一边聆听着他们的故事,一边做着我们自己的事。那个故事是这样的:暴雨连下了七天七夜,人间就发生了洪灾,人们在洪水中死的死亡的亡,而暴雨还未停止,在这一望无际的洪水当中,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老婆婆,她还搭起了一个小帐篷。唯有她的小棚子,能在风雨洪涛中安如磐石,一动不动。那个婆婆自然也就不是凡人了,她是天上圣母所化,专来人间救苦救难的。那个老婆婆在小棚子里做什么呢?她有一个磨盘那么大的笼,她每天都在不停地蒸着白面馒头。蒸了馒头做什么用呢?为了普救众生。既然她天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有的人就问她,问她究竟救下了多少个人?多少条性命?那老婆婆就回答说“一颗麦子一颗人头,你说我救下了多少条性命?”
   大人们的故事,一讲到这里也就讲完了。而我的心里却留下了一个疑团。我反复地想,想她本来是为了救人,她蒸的又只是馒头,怎么就和麦子扯上了关系呢?我这个人吧,有一个怪脾气,就是遇到了疑团的时候,只要疑团得不到解开,我就不肯轻易放松。有一次,我又为这个问题犯了嘀咕,梅子姐正好就在我的身旁,她一见我怀疑,就马上回答我说:“这有何难?白面不就是麦子做的吗?”哦,一听了她的话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其实,所谓疑团吧,它不是没有解决方法,更不是没有答案。它们的关系就像钥匙和锁的关系,钥匙和锁都是明放在哪儿,只是你毫不知道,要拿这一把钥匙,去打开那一把锁而已。当有人告诉你,拿上那把钥匙,就可打开身边那把锁的时候,你才会觉得,想要解开一个疑团,竟是如此容易,他们和你的距离,也就是他们能帮你在脑袋里,把那一点弯曲度旋转过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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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回忆过去的文字,梅子与我,两个小姑娘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因此发生的许多兄弟姐妹之间的故事,两个笨笨的小姑娘,既有上学路上的依依不舍,又有拾羊粪时的互相嫌弃,帮助家里裁剪衣服,当年打打闹闹,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里却是最温馨的回忆,文章最后说得好,不管是多么苦涩的事情,一旦逾过了当时当地,就也再不能叫做苦涩了。感谢作者赐稿文璞,期待更多佳作。【文璞书苑编辑:寂寞看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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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龙泉剑客        2023-07-05 18:23:40
  那时那事,跃然纸上,让我们回忆那个物资匮乏,思想保守的年代。
曾经的乡下少年,我愿用我的笔写我的过往,我的现在,甚至我的将来,分享我的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甚至是吊儿郎当。
2 楼        文友:别似幽居人        2023-07-05 19:14:43
  一个时代的故事,见证一代人的苦乐人生。
3 楼        文友:优雅如枫        2023-07-07 11:34:35
  欣赏雪之华老师的小说,美好的回忆,镌刻时代的印记。
喜欢伴随着晨曦的脚步聆听世界的声音,闻着文字的馨香穿越时空的隧道,做一个灵魂有香气,骨子里有正气,举止优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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