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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文璞】梅子与我(小说)


作者:雪之华 布衣,448.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74发表时间:2023-07-05 17:06:49
摘要:那些,淳朴的,笨拙的,却又难以忘怀的往事。


   你说,我是不是非常愚笨呢?不过在当时,我却并不那么想,因为梅子姐学习不好,每天都完不成作业。外公就让她故意留了两级,也就是说,当我念到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和梅子姐同一个年级了,而梅子姐每天晚上,所完成的作业,又都是抄袭着我的作业。
   既然梅子姐和我都算得上愚笨,那么谁又算聪明的呢?我想应该是禾乃儿吧,禾乃儿不仅是我唯一的表妹,也是外婆唯一的孙女。她的个子和我一样高,圆圆的,胖胖的脸蛋,双眼皮,大大的眼睛。我的妈妈为我和梅子姐洗头发的时候,禾乃儿就在那儿坐着等,等我妈妈为我们两洗完了,也给她洗。我的妈妈就会问她:“你妈妈不是也会给你洗吗?为什么不让她来给你洗呢?”禾乃儿就会说:“我只想让姑姑给我洗。”“为什么呢?”妈妈则又会这样反问她。禾乃儿就又会回答说:“她没有你洗的好。”是的,在我成长的那个时候,就连侍候人这样的事,我们也总认为只有我妈妈做出来的,才最让人满意,同时也是最好的。不仅我这么认为,就连梅子姐,禾乃儿妹妹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当然是我深藏在内心里的,不动声色的小小骄傲。
   我的妈妈在为我和梅子姐做衣服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扯了三个人的布料,她一做就为梅子,我,和禾乃儿各做一件,共三件,都是同样的花色,同样的布料。我那时每天都和梅子姐在一个家里吃饭,吃了饭就和禾乃儿在一起玩耍。有一次我去了禾乃儿家,我们两家不是很近的吗?既是一个院子,彼此还又对着门。我去了她家,见她正在画画,我就拿起来一看,原来那不是一张画,而应该叫画册。画册上,每一页的纸就像新华字典那么大,也就是32开纸的一半那么大。画页上画的都是相貌不同的女孩,一页页还标出来“丫鬟,小姐,公主”等的名称。说到这里,我就要问你了,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你说她巧不巧了呢?应该说,在我幼童的时候,禾乃儿是我第一个伙伴,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不过,我与她的这一段美好时光,却并没有延续到我的成年。为什么呢?记得又一次我又去禾乃儿家,去找禾乃儿玩,其实,我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她先来我家里找我,那便是我先去她家里找她。有一次当我去她家找她的时候,大舅妈说“你看,这不正是小鬼来勾刘氏了吗?”我每次也都去找过禾乃儿的,究竟这一次,大舅妈为何要这样说?我当然不知道。小鬼和刘氏又是什么?我也不明白。不过,当我听了她这一句话后,很难过,甚至还哭了好几次。至此,我们做朋友的关系渐渐遥远,只留下了表姐和表妹的关系。
   (三)
   在我懵懂的童年里,还有一件事,那件事发生在我三四岁上。有一天,在一个冬日的午后,因为时间尚早,因为院子里尚且有太多的阳光,所以在我们所住的屋子里,即便是西屋,屋子里也分外亮堂。姥姥,外公,他们都在家,就坐在北边窗前的那个土炕上,还有大姨,小姨,以及我。我和小姨坐在南边窗下的土炕上。大姨坐在屋子正中央,正中央不是有个桌子吗,桌子的两边不是各有两把椅子吗?大姨就坐在桌子靠南面的那个红木椅子上,她坐的这个位置,也就是说,她距离得姥姥,外公,比距离得我和小姨,要远了那么一点点。大姨是刚吃过饭,洗了锅碗以后,来我家串门的。她还一如往日那样,一针一针地纳着她的土布鞋底。她每从千层鞋底上纳出一针,都要抽一回细麻绳,她每抽一回细麻绳,都要把两条手臂,伸开得那么长。突然,大姨就对姥姥说“娘,我觉得你的爱莲也太过分了,她都嫁出去这么久了,都在锁着娘家的一只箱子。而我也出嫁了至今却什么都没有。要依我看,就应该把那口箱子打开,把在里边的她锁了的那些东西,统统都拿出来。”
   是的,妈妈是锁着一口箱子,那口箱子,长1.5尺,宽1尺,高只要八九寸,被油漆油得红红的,又被极爱干净的我的妈妈,擦得亮亮的。但我若知道妈妈锁着一口箱子,那是因为我和妈妈,天天都同吃同住的因故。现在想来,大姨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不过从那时看来,她已经知道了好久了,并且对于我妈妈仍锁着这一只箱子,心下里也已经嘀咕了好久了。不过话说回来,那就是妈妈读书时,往学校里去时,一直都带在身边的箱子。也是我长大之后,去读初中时,外公又把那只箱子和我,一起都送往了学校里。我还听妈妈讲过,那口箱子,也是她已经读完本村要去读六年级时,因为要在镇上读,因为要住校,外公才当下请了匠人专门为她打造上的。大姨不是坐在椅子上吗,大姨说这话的时候,这口红木箱子,不就近近地放在她的背后边的那个老阁洞上吗?箱子现在与她的距离,就正好能触摸到她的后背。一听大姨这么说,小姨立即附和说:“就是,我也是这样认为”,除了他们两个是这么说的以外,同时还有我的两个眼睛也盯向了那个箱子上。过了一会,外公就问姥姥“你说该怎么办?箱子是锁着的,你说是该打开,还是不要打开?”外公说完后,姥姥没有回答他,大姨和小姨也没有回答他。而我却象噤不住口的野雀子一样说“打开吧外公,我也想看看,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其实每当见妈妈,一拿钥匙去打开那只箱子的时候,我也极想去箱子边看看,而妈妈每一次都阻拦着我。一是因为我太小,根本看不到,二是因为妈妈根本不想让我看,她越不让我看,我对那只箱子,也越充满了好奇。我的话,外公当然不听,见外公不听,我就又去催促姥姥。几次三番下来之后,姥姥说“打开就打开吧”,于是,我只见外公拿了那根长长的捅火的铁棍,走向了箱子边,接着,那一把锁着箱子的锁,马上就落了下来。外公说“箱子已经开了,你们来看看吧”,见外公说箱子已经开了,我立马就冲了过去,掀开箱子一看,里边却只有一些书,和一块小花布。箱子原本就小,就算把花布和书都加在一起,箱子里最少还有四分之三的空间。所以我真后悔,后悔对这口箱子,即使不打开也罢。打开完这只箱子后呢,外公这一下午,好像是专为候着这件撬箱子的事似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一把箱子打开,自己连看也不看,一会之后他就离开家了,出去了,至于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后来,等我都出嫁了,对于我妈妈的过分,小姨还是会继续埋怨。究竟她怎么就过分了?我并不知情。在我保持沉默的时候,小姨还是会滔滔不绝地往下说,其中就又会说到这只箱子,说我的妈妈都出嫁了好几年了,却还在旧娘家里,还依然锁着一口箱子。对于这只箱子的事,我本来已经淡忘了,因为我那时还太过幼小,太过幼稚。她一讲到大姨,讲到外公撬开了那只箱子,我就问她撬开后箱子里又有什么?小姨就说有一块小花布,我就问她,那花布呢?小姨就回答说:“你大姨拿了去,她说这一块花布很好,正好能给她的香儿做一件花衣服穿。”
   说到这儿,我不仅有些愠恼,我说“你不是说她都出嫁了,再不该锁娘家的箱子吗?既然花布都拿出来了,你作为未出嫁的女儿,你最有资格把那块花布留下,让你受用。你不在场也还作罢,你既在场你为什么就不一把夺过来,却要让大姨拿走,并且再给她的女儿,去做花衣服呢?你不是一直说,那时候你穷得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吗?哪怕你用这一块花布,做一双完整的袜子呢!外公姥姥把这块花布,给了他尚未养大的儿女,总要比给了外孙男外孙女,要更正确一些吧?”从我这一次对她说了这一番话后,小姨对我妈妈的这一次的过分,才再没有重提起来过。
   之后,我又生气地问我的妈妈,我说:“你都出嫁了,为什么还要锁他们家的箱子呢?”妈妈说:“我并没有拿他们的东西,箱子里也只不过一些书,和我为你缝了衣服后,所剩下的一些布头和布料而已。我为你缝衣服的时候,有时候会故意,多扯上一些布料。”
   对于妈妈的怨尤之言,我说过了也就是说过了,因为我那时才只有二十几岁,二十几岁的人虽说是长大了,对一件事情只能看到其中一个片面,又怎么会把它的内核全部看透?将那件事,若放在现在的话,我倒一点儿都不去责怪我妈妈了。妈妈固然是出嫁了,但她在出嫁之后,刚刚生了我之后,就又返回来了,并且是姥姥左也稍书,右也遣人去叫,十遍八遍地把她催促回来的,此后她作为外公姥姥的长女,姨姨舅舅的长姐,她数十年如一日,又和家人一齐,共同承担八方风雨,而且是每一场风雨,每一场劳动,她都第一个去承担,你说她和未出嫁的女儿,有什么两样吗?你说她能为家人遮风挡雨,她就没有权力,在自己的家里,锁一口小小的箱子吗?因为小姨对这只箱子,多次提起,她多次提起也就一次一次地催醒了我的记忆,她一把我的记忆催醒,我就一点点地,清晰地回忆起了那件事,回忆起了那件事的发生过程,回忆起了我既身在现场,当时的我究竟又都做了什么。大姨只是提出了妈妈的不该,但她并没有动手去打开箱子,是我催促着外公去把那只箱子,彻底撬开来的,我才是那一件事里,真正的罪魁祸首,我们都趁着了在那一个下午里,妈妈出了趟远门,并不在家里的空档。所以说,人在做小孩子的时候,他所为的只是自己的当时的一时之快,就连生她养她的父母,她也是不会去保护与掺护的。打开箱子之后,眼看着大姨把那块花布拿走,我有好一阵暗暗心痛,虽然我对那一块花布对我有什么用浑然不知,但那一块布上的花色,我却甚是喜欢。我当时,对这件事虽不能往更广义处去理解与阐述,但我却用记忆的方式把它保留了下来。这件事情既然一直都保留在我的记忆里,等某一天记忆再次地把我催醒,我就能更充分地给予它全新的理解与认识了。大姨说她什么也没有,但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吗?她每两年生一个孩子,每生了第二个孩子,就会把第一个孩子给父母送过来,直到那孩子能自己顾了自己。
   (四)
   梅子姐是她的第5个孩子。直到姥姥外公为她养了梅子姐后,她以后所生的孩子才再没有送上来。那么又变成了什么呢?变成了哪个孩子生了病,就把那个临时送上来,等姥姥外公又把他将惜好了,再临时带走。在这个过程中被她送来的那个孩子,不仅吃的和穿的全是姥姥外公的。而且对照料孩子所花的时间,也全是姥姥外公的,姥姥既然残疾,外公又要日日去劳动,那么,姥姥外公照料不过来的时候,自然是姨姨舅舅来帮忙的了。在这个过程中,她的每一个孩子,最少要在姥姥外公家长住两年。并且,外公当过八年的兵,外公退伍回来的时候,那时的大姨早已出嫁,外公为了弥补她,把退伍回家时,国家发给他的军饷,大半都为大姨补办了嫁妆。只是她全不曾体会到,这也是父母对她的优渥罢了。至于小姨,因她尚未成家,还没有当到儿女的母亲,所以我的妈妈一直都把她当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来看待。假使小姨那时,也和妈妈一样,已经成年,已经做了母亲,我想她是不会只看见我妈妈已嫁出过去的过错片面,而看不见,我妈妈仍和父母弟妹共承风雨,并没有像已经嫁出去的所有女儿那样,对娘家的事已完全置身事外的这点小功勋的。不过,从那件事后,那只箱子一直开着,妈妈再没有上过锁。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人们还穿着花布灯芯绒布,花得呢布。我十三四岁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穿的确良布了。到我十六七岁的时候的确良布已经不怎么见了,就变成了我们现在人所穿的料子,当然妈妈也为我做了一条料子裤,颜色是紫褐色的。那时候我正在镇上读初中,每当刚入教室或散了课的时候,有几个男同学就会吆五喝六地说:“有个女生穿的一条喇叭裤,有个女生穿的一条喇叭裤”他们不仅是说,而且嗓门又那么大,究竟谁穿的喇叭裤呢?究竟又是谁穿的裤子,时候,就会有好几个女孩私下里聚焦在一起,大家都会悄悄地议论着,怀疑那个被男孩子们嘲笑的女生,或许就是自己。不用问,我也怀疑过,那个被男同学嘲笑的女生就是我!所以当我过星期天返回家来的时候,就铁定了心,想要妈妈为我修改一下,否则我就会再也不去穿。可是我又怎么能不穿呢?要知道那时候缝制一件衣服并不容易,所以,我虽说妈妈不为我修改,我就再也不穿,我们学校每两个星期才要过一次星期,每过一回星期也就只有两天,妈妈既总是顾不得为我修改,我也就总是穿了。不过,每一次往学校走时,都会非常不高兴,原因也就只因为这一条裤子。
   有一次,又是一个星期天,这个星期天,刚好所有的大人都不在家,只有我和梅子姐。我就对梅子姐诉说起了我的不满。梅子姐说:“你能自己修改一下呀!”我说:“我根本就不会使用裁缝机。”梅子说:“我会。”“啊,你怎么会呢?一听梅子姐会,我有点惊讶起来。要知道,对于裁缝机,我只知道,我妈妈在缝衣服的时候,它才是立着的,等妈妈不缝衣服的时候,我就只能看见一个像桌面一样的裁缝机的平面,甚至连机头在哪里,都不知道。
   梅子姐说了不算,她马上把裁缝机头给我搬了起来。这时候,我才看见,原来裁缝机上还有一个枢纽,通过这个枢纽,裁缝机只有在用的时候,才需要让它站立起来,在不用的时候就又可以把它重新放回在机肚子里,一把机头重新放回了机肚子里,当然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梅子姐不仅搬起了机头,还在机上锻炼了一会儿蹬空机。学会蹬空机是通往开始缝纫的准备工作,也是必经之路,所谓蹬空机,也就是机身上不穿线只学会用脚踏机,掌握会让机器快速旋转的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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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篇回忆过去的文字,梅子与我,两个小姑娘被寄养在外婆家里,因此发生的许多兄弟姐妹之间的故事,两个笨笨的小姑娘,既有上学路上的依依不舍,又有拾羊粪时的互相嫌弃,帮助家里裁剪衣服,当年打打闹闹,在那个贫瘠的年代里却是最温馨的回忆,文章最后说得好,不管是多么苦涩的事情,一旦逾过了当时当地,就也再不能叫做苦涩了。感谢作者赐稿文璞,期待更多佳作。【文璞书苑编辑:寂寞看风】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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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龙泉剑客        2023-07-05 18:23:40
  那时那事,跃然纸上,让我们回忆那个物资匮乏,思想保守的年代。
曾经的乡下少年,我愿用我的笔写我的过往,我的现在,甚至我的将来,分享我的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甚至是吊儿郎当。
2 楼        文友:别似幽居人        2023-07-05 19:14:43
  一个时代的故事,见证一代人的苦乐人生。
3 楼        文友:优雅如枫        2023-07-07 11:34:35
  欣赏雪之华老师的小说,美好的回忆,镌刻时代的印记。
喜欢伴随着晨曦的脚步聆听世界的声音,闻着文字的馨香穿越时空的隧道,做一个灵魂有香气,骨子里有正气,举止优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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