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人世间】桃花(散文)
故事发生在七十年代末,一个相对落后的村庄里。有个姑娘名叫桃花,桃花姐妹五个,她是家中老三,长得眉清目秀,从小心灵手巧,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因为她家是地主成分,爸爸妈妈顶着比“泰山”还重的精神压力,在村里人们面前低人一等,卑微地活着大气不敢喘,老实本分安分守己。五个姐妹小时候都很团结,她们乖巧灵利都非常懂事,一点也不招惹是非,一家人谨言慎行的过日子。
桃花越长越大,转眼就到了二十来岁的年龄,该嫁人了。附近媒人几乎踏破了她家门槛,可给桃花介绍的对象不是有缺陷的,就是不守本分,不会过日子的男人。挑姑爷也像挑青菜一样,萝卜里选瓜,终于遇到一个临村的小伙子大虎。大虎人长得一般,但是生性野蛮,天不怕地不怕。媒人是本村桃花家邻居,是大虎的表姑。经过媒人那三寸不烂之舌,夸的大虎成了顶天立地、血气方刚、责任满满的男人。媒人的添油加醋,这在村里受了半辈子气的桃花爸爸妈妈听了喜笑颜开,好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二老觉得,大虎要成了自己家姑爷,下半辈子那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没见面心里就默许这个姑爷。这天,媒人把大虎和桃花约在桃花家里见面,大虎对桃花是一见钟情,桃花看大虎长的也说得过去。见大虎在给她爸爸妈妈端茶倒水,说话也爽快,心里挺满意。桃花的爸爸妈妈甭提有多高兴,就这样在那个父母做主,相亲只是走走形式的年代,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当年选了个黄道吉日,大虎和桃花就结婚了。按照媒人所说礼金一点也没少,张灯结彩把桃花迎娶到了家。结婚之后桃花在婆家村里人都给竖大拇指,说没想到大虎找了这么一个千里挑一的好媳妇。桃花也争气,五年之内生了两个孩子。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公婆高兴的觉得自家祖坟上冒青烟了,整天说话就笑,干起活来生龙活虎有使不完的劲。
谁知好景不长,这个无法无天的大虎的野性就按捺不住了,他盯上了本村的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姑娘家是卖土产的,姑娘姓王,名银杏。她家姐妹四个,她在家里排行老三。银杏的爸爸是个秃子,人们都管他叫王秃儿。王秃儿虽然秃,但人很强势。每天银杏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着她爸爸王秃子赶着马车赶集卖土产。大虎对银杏早就垂涎三尺,如果不是桃花给他生了一双儿女,他早就把不善言辞碍眼的桃花打残休了。
这天桃花被大虎打的遍体鳞伤,桃花就偷偷跑回了娘家。大虎傍晚就追来了,吓的桃花娘家把大门插上三道门栓。大虎在门外破口大骂,指着老丈人名字骂,骂桃花地主羔子。这天正是暑夏的晚上,村民们吃完饭趁着皎洁的月光,三五成群在胡同口搬着小马扎乘凉聊天。大虎用脚“嘭嘭嘭”地揣桃花家大门,那震耳欲聋的骂声,恨不得把桃花的八辈祖宗都骂出来。桃花的爸爸妈妈气的脸色煞白,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桃花几次想拿刀冲出去和大虎拼了,都被爸爸妈妈拦下来。这时候,半个村庄乘凉的来看热闹的人们,把桃花家胡同挤的水泄不通。人们议论着,可惜桃花这好姑娘嫁错人了。再说桃花的大姐嫁给了本村大队长的弟弟,桃花的四妹嫁给了本村支书的近门侄子。大虎以为桃花一家人都是怂包,而这时早有人给支书和大队长报信。支书和大队长一听,怒气冲冲,敢在我村撒野,命令桃花的大姐夫,和四妹夫俩人一起上,往死里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虎。大虎被摁倒在地,连踢带打,嘴里不停数落着,不打扁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你以为桃花家没人了?
动静这么大,大虎的表姑也闻讯赶来,打架的也随之散了。大虎脸肿的像发面馒头,叫骂声变成了哀求声,躺在地上已经自己起不来。第二天,还是他表姑用车把大虎送回了家。
过了几天桃花的公公婆婆带着桃花的一双儿女来桃花的娘家,请桃花回去。婆婆对桃花的母亲说:“嫂子,是俺对不起你们,俺没管教好大虎,桃花是个好儿媳,俺一口说不出俩好来,你们就别生气了,再不行你就扇俺耳光,俺向你们保证大虎要再动桃花一根手指头,俺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公公拉着两个孩子给桃花跪下,一双儿女早就抱着桃花哇哇哭的拉不起来。五岁的女儿抽泣着说“妈妈,你回家吧,我们想你了,你别不要我们,我们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奶奶给我煮的鸡蛋,我没吃给你吃吧?”三岁的儿子也抹着眼泪伸着小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熟鸡蛋说:“妈妈给你,这是奶奶分给我的煮鸡蛋,给你吃吧?”都说孩子是父母的软肋,桃花抱起哭成泪人似的儿子,给女儿抹去眼泪,答应公婆跟着回家。
桃花回去一年大虎没有打她,看上去还算消停。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大虎对银杏贼心不改,几次去银杏家里骚扰。银杏的爸爸给大虎下了最后通牒说:“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不好好过日子,三番五次来我家调戏我女儿,我家银杏就是嫁狗嫁猪也不嫁给你。还有,出门住店你往人家暖壶里撒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子警告你,别欺负我女儿,再来我家我就拼了老命和你同归于尽。”眼看一场生死搏斗就要发生,被路过的邻居们拉开了。银杏的爸爸可不像桃花的爸爸一样,会被大虎吓得魂飞魄散。他虽然是个秃子,也没儿子,可是他的心中盘算好了,要想自己家人过的太平,就不能让大虎胡来。第二天傍晚,整个村庄寂静得出奇。村民们坐在自己炕头上,吃完饭聊的话题都是,大虎这几天经常去银杏家,遇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秃子,这样下去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啊!
此刻,村庄里到处漆黑一片,家家户户亮起了电灯。银杏在村里小卖部买完东西就准备往家走,可当她走到离家门口不远处的大树根旁时,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银杏很害怕,加快了脚步,冲进自家大院。可她推开大院门,却忘记了插上大门栓,就急急忙忙跑进了屋子。后边的黑影子不是别人,正是大虎。他跟着银杏进了院子,然后直奔她的房间。然而大虎刚推开屋门,就被门后的王秃子一棒打在脑袋上。由于受外力重击,大虎当场毙命,倒在了银杏家里。大虎害了两个家庭也最终害了自己,而王秃子则投案自首承担了自己的法律责任。
大虎被法医验尸完埋葬后,桃花和婆婆二人抱头痛哭。婆婆说:“闺女,俺家对不起你,是俺这老婆子没这福分担不起你这么好的儿媳。以后你找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桃花泣不成声:“娘,您和俺爸对待俺像亲闺女一样,这个家若不是您们对我好,早散了。这辈子您要不嫌弃,俺就做你二老的干闺女,俺以后还回来看你们。”
一家人泪已哭干,桃花像把身上的肉割下来一样,把儿子留给了公公婆婆,自己则带着女儿走。临别时,桃花紧紧地抱着儿子,对他说:“儿子乖!妈妈跟姐姐要出趟远门,你在家一定要听爷爷奶奶的话,知道吗?”儿子两只手死死地搂着桃花的脖子不放,哭着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婆婆用力掰开孩子的手,将他搂进怀里,孩子两手抡起来,两脚蹬着哭喊,差点背过气去。这一幕很感人,村里的乡亲们目睹了这骨肉分别的场景,纷纷为桃花感到惋惜。
桃花拉着女儿的手回到娘家,见到了自己那两鬓斑白的父母,忍不住扑在他们怀里大哭了起来。
桃花有一年多不出门,几乎抑郁了。她的心情很不稳定,有惆怅,有胆怯,有失望,更多的是彷徨。村里人都知道,桃花的这场婚姻,不幸的是她嫁错了男人。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形容桃花,再恰当不过。一年后又有媒人给桃花介绍对象,这次不是别人,正是本村支部书记给大队会计的儿子介绍。作为支部书记,做媒说话有力度,像开会下命令似的,但是语气会比平时缓和许多。还有就是,这事是大队会计委托支部书记给他儿子介绍。再说大队会计的儿子聪聪,年岁和桃花差不多,有共同语言。
村庄有一千户人家,桃花家住在前边,聪聪家住后边,离得很近。聪聪看上去有点呆,像个大姑娘似的,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脸就绯红。聪聪少言寡语,老实巴交,这倒成了他的强项。家里又有个在村上当干部的老爸,这门亲事很快答应了。
桃花和聪聪结婚之后才发现,聪聪除了生活能自理外,下地劳作啥的都不会,而且每天晚上还把桃花和她女儿关在门外。自从结婚后起,聪聪一直以为桃花母女二人是来借宿的,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夫妻。而聪聪的这种行为,可把聪聪的爸爸妈妈急坏了!老俩口子还盼着抱孙子呢?为了让家里添个后,聪聪的父母每晚都盯着他们进同一间屋子后才敢去睡觉。可是聪聪见桃花睡在炕上,他就自己躺在地上。这段婚姻持续不到一年,桃花和聪聪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离婚后,桃花带着女儿又回了娘家。
过了两年,桃花又出嫁了,这次是一位比自己大八岁的男人。这男人家在沿海郊区,是承包鱼船商,因车祸瞎了一只眼。他的媳妇也在车祸中失去了生命,留下一个十三岁的儿子。
迎亲的那天,迎娶桃花的八辆红色宝马轿车,车头上扎满了鲜花,车门两边后视镜上挂着彩色丝带和气球,一字排开从桃花家门口排到大街上。还有迎亲的号子排着队伍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婚礼早宴,桃花娘家也是七个碟子八个碗盛情款待。由于怕耽误了良辰吉日,桃花穿上新娘装,给爸爸妈妈磕了三个响头,便拉着女儿上了车,跟着迎亲队伍走了。
桃花和丈夫婚后相敬如宾,终于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而且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红火,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十五年后,桃花开着宝马车回到了娘家,把爸爸妈妈接去养老。桃花丈夫的儿子也长大了,跟着夫妻俩共同经营着生意,并已结婚成家。桃花和丈夫还一起回去看望了大虎的爸爸妈妈,并拿出一张五万元的银行卡留下给他们养老,把大虎撇下的儿子接到了县城,供他上大学给他买了楼房又娶了媳妇。女儿也考上了医校参加了工作,全家人开开心心、和和睦睦。看到这些,桃花笑了,笑得那么开心,这次总算嫁对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