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邻居(散文)
刚搬来八楼的时候,我家门牌号是八零三,对门是八零四。我不知道邻居是什么身份,在何处高就。只记得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生,每天早晨七点下楼上班,他母亲不忘在他临出门时关照一句,开车注意安全。
那时候,我还没适应城市生活,也没正式工作,按揭贷款买得房子,老刘必须出去赚钱还贷款。他是木匠,一走就是几个月甚至一年。老刘走后,北方的秋天已经到了,我试着出去找工作,一出去就是一整天,黄昏回来,发现晾晒在走廊衣杆上的衣服被收拾在门口鞋架上,心里顿时暖了一下,我猜到应该是八零四邻居给收拾的,尚未谋面,我得找机会谢谢人家。
有一天,小城落了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我屡次面试,屡次失败,内心沮丧,吃不下东西。手里拎着一根青皮萝卜,回到八楼,好巧不巧,对门的女人正在用密码开门,我急忙挤出一丝笑意,和她打招呼,她白发不少,儿子又那么大,很明显比我年长,我喊了一声,姐,您好。她没拒绝我的称谓,笑吟吟的说,哎!今儿终于见面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你就叫我范姐,我姓范。我伸出手,紧紧握住范姐的手,范姐,真好,远亲不如近邻,我会好好珍惜的。我姓张,叫张某某。范姐说,小张,请多多关照。接着,范姐说,咱俩也别客套了,该忙啥忙啥去。有事,敲门。我基本都在,退休了,没什么事了。最多是早晨到广场走一走,遛遛腿。傍黑,再沿着小区的那条路走一圈,上菜市场买点菜,仅此而已。
两家人总算碰面了,范姐是我的邻居,正儿八经的邻居,雨天,帮我收拾衣服,我晒在共用走廊阳台的腌渍黄瓜,落花生,大米,如果我没及时收起来,范姐必会悄没声收好,放在我家鞋架上。
我在酒坊工作稳定后,回老家带一些土特产,一定和范姐分享一部分。范姐过意不去,有时给我们一两斤山药粉条,中秋节给一盒档次高的月饼。父亲母亲住院,我陪护,儿子下班吃饭成问题,不能老点外卖,范姐了解情况后,包一帘饺子,端过来,让儿子自己煮着吃,或者炖了排骨,分一盘给儿子。我在外,不用惦记家里,范姐默默把一些事安排了。
在很大程度上,范姐所做的一切,超出了一个邻居的范畴,比我亲人都亲。
我是个不喜欢修边幅的人,日常的废品,比如,纸壳、易拉罐等,也懒得分类,堆在走廊。范姐看到了,也不吱声,帮我分门别类,然后,用她的小推车,送到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卖了,将钱叠在一起,压在鞋架上。我下班回来,一眼就瞅见压在鞋架上的钱,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遇见是缘,也不能对范姐的付出,没有任何表示。范姐的儿媳做微商,主要销售日货,老刘膝盖不好,需要吃氨糖软骨素,我的化妆品,均在她媳妇那里买。平时好吃的,也记着和范姐分享。人与人之间,要想处得长久,不能属烧火棍,一头热。无比得两个人的一起奔赴,邻居也好,婚姻中的男女也罢,久而久之,处得是人品,是良心。
我休息日,主动约范姐,我到她家坐一坐,范姐养了许多盆花花草草,她送了我一盆三角梅,粉红色的,范姐养了三年,她教我如何侍弄三角梅,三角梅不喜涝,也不可以干到。得精心照顾它,范姐说,你要是出门没时间摆弄,钥匙给我,或者寄放在我这,我给你养着。我不好意思麻烦范姐,一旦出门十天半个月的,我叮嘱儿子每隔三天浇一浇花,范姐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花草。我俩早就加了微信,她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跟儿子说,别给范姐添堵,学着自己烧菜,做饭。儿子也听话,就是在母亲住院手术那个冬天,儿子学会了炒菜,焖米饭,包饺子。一个男孩子,也得做好家务,学会独立。无论顺境逆境,照顾好自己。不然,做母亲的怎能放心?
我建了公众号后,范姐也热情的关注了,并天天看我的文章。替我高兴,她眼睛花了,就听文章。范姐呢?不仅是我生活上的好邻居好姐姐,也是我文学路上的一个好读者,好铁粉。哪天,我不更新了。她在微信问我,怎么不更新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别太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范姐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像我的母亲似的,我觉得她很可爱,我们没有过多的交集,无非是我带回青菜,放她门口,微信喊一下。我想出去遛弯,微信吱一声,两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默契,她大我一轮,不过,在人生观,世界观,婚姻观上,彼此有着许多契合点,范姐六十九了,她偏爱读书,读小说,眼花了,就听书。后来,她对我说,她信奉基督教,一个人有信仰是好的,起码,精神有寄托,有安放的地方。就像范姐说我,借助文学和这个冷漠的世界握手言和。
现在,范姐赠我的三角梅,已然盘出两盆,就是说我们家拥有两盆热气腾腾的三角梅了,且值得欣喜的是,三角梅一年四季几乎都在开花,我写作累了,一抬头,就和窗台上热烈绽放的三角梅相视一笑。粉红色的三角梅盛开时,仿佛一团一团柔软的,细腻的,温馨的,浪漫的彩霞。令人爱不释手,花香淡淡,除了冬天,我家的窗户是开着的,上完学生辅导课,回到小区是夜里九点,仰头望着窗台那盆热情似火的三角梅,以及自己临走时亮着的灯光,什么疲惫统统烟消云散了。
有段日子,不见范姐的动静,微信也是没更新,她家的门也紧闭着,我有些慌乱,毕竟她也是古稀之年了。微信留言,问她近日可好?好久没回复。我就打听她媳妇,媳妇说,范姐住院了,老毛病,脑梗。我手机差点落地,问严重不?她媳妇说,没事的,姨。就是复查一下,无大碍。我才稍稍放心。
出院后,我选了两袋比较贵的高钙奶粉,叩开了范姐家的门,范姐气色可以,恢复的不错,吉人自有天相。我带的东西,范姐一个劲说,又乱花钱了,拿回去给你父母吃吧,我转身就走。
前些日子,母亲来市中心医院复查,范姐得知后,带了两箱纯牛奶,过来看望我母亲,在我家坐了好一会儿。
范姐,比我的至亲差不了多少,我从心底感恩她,至少,在我最低谷,最无助时,范姐一直在。人这辈子,有些人,有些事,虽然与我们息息相关,却在重要关口,缺席。范姐也许不知道,我将她列为我至亲一档,好的关系,不必时时围绕,只是在紧要时刻,画龙点睛即可,就如范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