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images/top_bg.jpg)
【时光】李斯传(小说)
一切照李斯所言操办,车队回到霸上,竟无旁人知始皇崩。
再说,车队回到霸上,赵高、李斯随龙车往进离宫。是夜,胡亥跨进离宫,与赵高一起奔进李斯住所。李斯伏案望着奏折,头也不抬道:“赵公公,可曾打听得扶苏到咸阳了吗?”‘他回不到咸阳了。”李斯遭此一惊,“突”地回转身来,望着昏黄灯光中的赵高:青面、凶目。“明告诉你,扶苏已死,天下就在于你、我、他三人耳。”赵高手示胡亥。“赵高,你竟敢谋逆轼杀皇子、功臣。来人,与我拿下!”李斯怒喝三遍,无人应。推开宫门,宫门四周站满持刀护军。
赵高轻轻关上大门,冷冷道:“李丞相,别喊了,喊破嗓子,吃亏的还是自己。如今,由不得你了,护军之权握于公子手中,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识相点,与我们合作,保你继续做丞相,九族荣华。”李斯凛然,扬头而言:“我深蒙始皇殊遇,岂可与叛臣贼子同流,如今之计,只有一死以告先帝之灵。”赵高嘻嘻一笑,道:“李丞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作人臣者,应该秋霜降而知草花落,水摇动而知万物作。义士、忠臣应该为国,而不为君。扶苏妇人之仁,其为帝,必为儒术,而不从法治;胡亥公子,自幼习秦法,深通秦法之妙,其为帝,必能依法治国。试想,学术纷争刚结束的国度,不行法治,能定人心、强国家吗?为李丞相计:明日必须代陛下宣诏,立胡亥为太子,以便后日进咸阳,胡亥名正
言顺继承大统。”
李斯迫于形势,举棋不定:若苟合,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奸臣之声背负万年。如若不应,自己死则死矣,但诸皇子之间的争杀依然难灭,六国余孽依然卷土重来,从前的一切心计终化为灰。
胡亥见李斯面带踌躇,趁势逼加:“李卿,为了大秦,我已背负杀亲兄、屠功臣之恶名。若丞相认为我不合登九五之尊,就请解除护军之职,把我交与天下人处治。不过,先皇驾崩你隐而匿之,不讣告天下,先皇旧臣又会如何揣测你之用心。”胡亥说完,把护军虎符递与李斯。
李斯未接,长叹一声,双眼噙泪:“好吧,为大秦,为社稷,为天下太平,我就……”李斯硬咽,再不能言。
第二日,李斯宣诏:“大秦皇帝诏曰:立胡亥为太子。”宣诏完,车队向咸阳开进,只一日,便到咸阳宫。李斯、赵高、胡亥身穿孝服,集朝中文武百官于咸阳宫。李斯当众又宣布:“始皇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太子有令,全国举丧七日,闻丝竹、笑语声者,斩!”
举丧完毕,胡亥登基。自此,李斯背负与狼为奸、与狈为伍的恶名至今。
十、释徒为军进谏受阻
二世元年四月,秦二世再次征四万民工修建阿房宫,加上复土骊山的囚徒六万多人。百姓苦不堪言,陈涉、吴广揭竿而起,挥军向西直朝咸阳杀来。一切消息均被赵高封锁,二世整日与妃嫔嬉戏,自以为天下太平。
陈涉派周章军为前锋,一路斩关夺隘,军已至戏,戏至咸阳不过百里。赵高眼看纸再也包不住火,便在二世与妃嫔嬉戏时,装作吃惊的样子。慌慌张张推门而人:“陛下,不好了,盗贼陈涉军已占领戏了。”二世一听,目瞪口呆,醒过神来,立召文武大臣进殿议事。
将军冯劫道:“咸阳守军三万,远不足以对付十万贼众。”右丞相冯去疾道:“王离兵在上郡,调之不及。”二世急得直跺脚,张牙舞爪道:“别说了,都是些解决不了问题的废物。”
正在这时,李斯禀道:“陛下,急切间,征调近县之兵已来不及。”二世鼻子一哼:“又是一堆废话。”李斯继续说道:“为对付周章贼寇,必须大赦骊山、阿房役徒,发给他们武器,由少府章邯带领,东击周章。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可解燃眉。”
少府章邯一听,急出列抗议:“陛下,这万万使不得。请问李丞相,你没听说纣、武牧野之战,商纣之兵倒戈相向吗,现把役徒赶上战场,就不怕他掉转矛头吗?”于是,廷内朝臣议论纷纷,只听:“阿房、骊山之徒不堪摇役,内心仇恨朝廷,让他们上战场,难保不起反心。”“是呀,把武器还给刁民,建国之初,销天下兵器,铸金人十二的壮举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只见李斯不紧不慢又说道:“诸位,请听我说完再议不迟。昔日牧野之战,人心向背已明,商汤气数已尽,兵将齐反。如今,盗贼周章侥幸攻至戏,但大秦雄兵仍在,秦军主力王离所部丝毫未损,秦朝还在蒸蒸日上,此其一。大赦囚徒,囚徒必会心念皇恩,一时怎生反心,此其二。骊山、阿房之徒,作工之时,什人一组,由秦兵任什长,释放囚徒,驱上战场,依然什人一组,秦兵任什长,这样一来,兵为囚徒,一切将帅皆为秦军,将不反,兵反得了吗?哪里会有牧野故事重演,此其三。上阵囚徒杀敌立功,归来准其回乡,无功者,继续骊山复役,如此,谁不争先杀敌,此其四。四种优势俱在,望皇上定夺。”
二世举棋不定,赵高附耳二世说予一番,二世才道:“就照李丞相所言,释放骊山、阿房之徒,发给武器,由章邯领兵迎敌。朕坐殿听候佳音。
第四日午时,有使来报:“启禀陛下,周章军大败。”下午申时,又有快马来报:“章邯杀周章于曹阳。”一连几天,捷报频传,章邯杀陈胜于城父,大败项梁于定陶,北渡黄河,击败赵王歇于巨麓。
战事稍微平息,二世元年五月,麦熟季节,二世又在全国大力征收赋税,民怨沸腾。将军冯劫、右丞相冯去疾、左相李斯联合进谏二世。
这日,二世刚坐上龙椅,右丞相冯去疾出列站禀:“关东盗贼还未全部剿灭,请陛下减免今年赋税,使民得以休养生息,以防再激起民变。”
李斯也跟着缓和地说:“陛下,赋税征收暂缓进行,待秋收后再行征收不迟。”
将军冯劫也道:“百姓饱尝战乱之苦,陛下当施皇恩,减免赋税,使百姓能活口度日。”
二世听了三人禀报,脸色阴沉沉道:“什么,你们都叫朕减税,但你们要吃要喝,朕也要吃要用,不如数征税,联喝西北风?”右尽相冯去疾道:“陛下,古者尧穿粗衣,吃粗饭,还不是一样度日。”
“什么!冯去疾,你竟敢编派朕起来了,朕比你知道得多。韩非曾说过:‘尧冬日披鹿皮,夏日穿麻布,吃窝窝头,喝山涧水,囚犯生活也不过如此。大禹治水,小腿毛光,手足皴裂,面目漆黑,劳形苦神,奴隶的劳作也不过如此。’这些都不是圣贤者所追求的,自己都得不到好处,还想臣民得到好处;自己都不安逸,还想臣民安逸,不利于己,还想治天下,那是妄想,冯老东西,身为丞相,放盗四起,非但不能禁,还有脸说古论今,指责朕。”
二世的荒谬和无端奚落,气得冯去疾两眼发直,醒过神来,当堂指斥二世:“陛下,老臣深受先皇厚爱,正欲报恩于陛下,想不到陛下视先皇旧臣如绊索。士可死不可辱,老臣去也。”
冯去疾说完,抱头冲向庭柱,仆地而亡。二世右手一挥,宫廷卫士随即将冯去疾尸体抬头殿外。
一阵寂静之后,二世退朝回宫。
十一、李斯之死
自从冯去疾死谏之后,二月之内,无人进谏。在此之间,赵高专权,背地里对二世说:“陛下初理朝政,有许多事情拿不准。说错了,就会被大臣们见笑。陛下不如常居禁中,一切事由老奴代为转奏。雷公不见其形,而百兽震恐,群臣只闻陛下之诏制,不见陛下之尊荣,这样才得以显示陛下之威严。”
“好!那就有劳赵卿,一天忙于朝政,我也烦透了。”二世同意赵高之计。自此,大小事务皆由赵高转奏,皇帝意旨也由赵高转达百官。
赵高之欲不断膨胀,终于要争夺相位了。一天,于殿外遇见李斯,赵高贴近李斯身边,神秘兮兮地说:“现今皇上大力兴建阿房宫,徭役太重,我想进谏,只因地位卑贱。进谏皇上是君侯之事,你为何不谏。”
“我早就想进谏了,只是皇上居深宫,不坐朝,我怎有机会朝见陛下,诉说肺腑之言。”李斯道。
“如果你真要进谏,我倒可以为你提供机会。”赵高拍着李斯肩膀道。
第二日,李斯在宫门外等候,赵高手摇牛尾慢悠悠过来道:“陛下此时刚起床,可进谏。”
李斯匆匆来到门外,站定:“臣李斯有事奏禀陛下。”房内不应,只听“吱吱”之音,“哟哟”之哼,短息之声,原来二世正与燕女交颈相欢。李斯赶紧离开。
又过两日,李斯又在宫外等候,赵高又出来道:“皇上刚销过魂,心情正好,可进谏。”
李斯又至宫门禀告求见,只听房内传出二世之声:“朕身体不适,改日再来。”第二天,李斯又在宫外等候,赵高又出来道:“皇上正用完膳,在龙榻上小憩,可进谏。”李斯直接走过来,见宫门大开,又听说皇上一人在小憩,便直到榻前,一看,床幔摇动,皇上又在跟燕女颠莺倒凤。二世一见幔外有人影,急得惊叫:“有刺客!”李斯急奏:“皇上不必惊慌,是臣李斯。”“滚出去!”二世如狼一般咆哮起来,李斯急忙撤之夭夭。赵高随即又进了宫门,二世气犹未消,掀开床幔,坐在床边,垂头道:“这个李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朕消魂的时候来,他岂不是眼里没有朕。”
“是的,陛下,对于我们来说,李斯是条毒蛇,伪造诏书,赐死扶苏,他全知晓。现在他眠于龙榻之侧,倘有风吹草动,他就会露出毒牙,让陛下防不胜防。你看他如今,跟其他先帝旧臣一样,倚老卖老,自恃功高,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是个英明果敢的君主,自然会知道如何钳制天下。”赵高舌簧一鼓,说得二世又鼻孔哼哼:“哼,好个李斯,朕非得好好治治你。”
赵高看二世已进人自己阵线之内,继续鼓噪二世:“今陛下立为帝,而丞相之贵不加增,他岂甘心,李斯之意在于裂地而王。平日我不敢说。看今日李斯之嚣张,我又不得不说。李斯长子子由为三川太守,楚盗不战而过三川,直逼咸阳,放蝗螂前行无阻,那得利的黄雀自然不言而明了。”
二世比于始皇,既暴又昏,昏暴相烧,二世便一时等不得一时,急欲惩治李斯一番,听赵高这么一说,便下旨拘捕李斯:“先把李斯拘人天牢,我要先跟他来一个猫戏老鼠,要让他在我的胡须底下发抖,至于谋反之罪,赵卿自去查处办理。”
于是,赵高带领护军直人李斯卧室,赵高手摇牛尾,眼珠滴溜溜转。待一军士翻出文书后,赵高便手拿绢书一抖,阴阳声道:“李斯,你家子由勾通陈涉盗贼,谋反朝廷,有子由通陈涉的书信在此,按大秦律令,一人谋反,全族当诛,秦皇帝诏,拘捕李斯,进殿听候皇上发落。”原来李斯一丫鬟已被赵高买通,在此之前,已把伪造书信藏于李斯枕下。
李斯被反缚双手,推人殿中,“扑通”跪地而禀“启禀皇上,子由在三川,我在咸阳,儿子书信,怎会交给老子保管。这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望皇上明断。”
赵高在皇上之侧趾高气扬道:“嘿!李斯,这分明是你的狡猾之处,你断定无人敢搜相府,便把子由与陈涉的来往书信拿来一观,以便日后借盗贼之力起事,你自认家中安全无比,看过之后便藏于床底。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李斯还想辩白,二世早已暴跳起来:“把李斯打人天牢,严加审问,如若刁蛮,就让他尝尽大秦刑具的味道。一个上蔡布衣,还想谋逆造反,真是不自量力。”
李斯拘于牢中,仰天长叹:“今二世杀兄屠弟,不思后果;滥杀忠臣,不虑危害;大造宫室,不爱民力。三者并行,天下反者已过半数,而二世尚未醒悟,何况又有赵高鼠辈窥立君侧。先帝啊,臣并非不谏阻,乃二世不听呀。臣不愿见强盗闯人咸阳,糜鹿游于朝廷。臣再上书二世,望先帝之灵唤醒二世,以保大秦。”李斯给狱卒要绢笔,狱卒道:“按监狱规定,不能给犯人提供绢笔,以防与外界合谋作乱。”李斯道:“我岂敢作乱,只想上书劝谏皇上,写好之后,还想请你转呈圣上。这点散碎银两,你就拿去打点酒暖暖身吧!”
狱卒想,准转呈不准转呈,全由赵公公决定,不关我事,先搞点银子用用也好。狱卒给李斯绢笔,正欲展绢而书,狱门“咣当”一响,“提李斯。”李斯来到大堂,站立。赵高在案桌上一拍惊堂木:“罪犯李斯,为何见了本官不下跪。”李斯昂首而答:“我有功于国家,无罪于朝廷,为何要跪。”赵高暴跳如雷:“好个李斯,不用重刑,量你不老实。左右,大刑伺候。”
一壮汉扒开李斯衣服,露出胸脯,一壮汉将烧红的铁铲按将上去,皮肉滋滋作响。斯昏厥过去,冷水浇过,抬人牢中。
半夜醒来,斯强忍疼痛,在昏黄的油灯前打开帛绢写到:皇帝陛下,臣作为丞相治理国家已三十多年。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微材,使以金玉,离间六国君臣;赏禄封爵,以安功臣之心。辅先皇兼并六国,一统天下。南定百越,统一度量,立社稷,修宗庙,书同文,车同轨,立碑颂秦德。凡此种种,臣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懈怠。为大秦霸业,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伴君左右,举手投足,难免尽如圣意,望陛下察之谅之。斯生当结草,死当悬环,不胜感激之至。谅老臣日薄西山,纵然有春风吹过,仍然沙漠一片,怎有绿洲之念。望陛下深察臣心。斯顿首于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