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时光】吻别(征文 小说)
出了卫生间,在呆坐了许久,NANN又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便灭在烟灰缸里,换了衣服,背起包包,出了门。
九
一踏入那道门,NANN便听到继父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你滚!你给我滚!我要走!走!”
NANN心一沉,继父又一次喝酒了。
躲在放门外的弟弟正不知所措,一抬头,看到NANN,先是惊愕,接着便一阵欣喜,“姐,姐,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NANN冷冰冰地说:“你是让我回来再看一次他醉酒的样子吗?”
“不不不,”弟弟忙摆手说:“爸爸的确是戒酒三年了。都怪我,今天跟他说了你的事。”
“我的事?你说什么了?”NANN一脸错愕,眼里满是担忧与害怕。
“我跟他说了你的想法,就是……就是说你多么恨他打了妈妈,然后,然后就是还说了你不回来了,永远都不回来了。”
NANN听完,似乎舒缓了许多,她异常害怕弟弟说了什么,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那件事,她永远都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她最信任的人。
继父的声音还在房间里回荡:“楠楠,楠楠。你在哪?你妈死了,我还活着。楠楠,我的女儿啊。楠楠……”
NANN慢慢来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看到床上的继父衣衫不整,姿态不雅,胸口通红,脸颊通红,嘴角还有唾液残留,蓬头垢面,地上散落着十多个啤酒瓶,还有他们曾经的全家福。
继父嘴上继续念叨着:“为什么?都滚开!楠楠啊,为什么你要走呢?你到底怎么了?你为啥要恨爸呢,爸都戒了……”
NANN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忍不住留下两行泪来。
她走到继父床边,慢慢蹲下来,手缓缓地抬起,按在继父粗糙的手背上。
继父一个甩手,“都滚开!我只要我女儿!都滚!楠楠,爸知道错了,爸错了,错了……楠楠……”
一切的一切,一切对继父的憎恨自己对母亲的埋怨,在这看到这个绝望而又年迈的糟老头时,都烟消云散。NANN不晓得,自己到底还恨不恨他,但看到他如此作践自己的时候,她选择在继父值得被原谅的地方原谅他。
也许在她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她的潜意识里已经选择原谅继父那些能够原谅的部分。
这是她仅仅能做到的,因为她永远也无法原谅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的自己。
NANN看着继父不断摇晃的身体,听着他自言自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面对这个可怜的老人,她多么想全部地原谅他,可她做不到。
她拉着他的手,头向一侧,仿若看到多年前的夜晚,喝多了的男朋友一把推倒了NANN,压在NANN身上。
她想要挣脱,男朋友便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她嘴上说着阻止的话,却被一只手死死地掐着脖子,窒息的感觉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男朋友另一只手往她的下身走,一把扯断了她洁白无瑕的内裤。
挣扎换来的只有打骂与无助,那是十七岁的NANN第一次,鲜血染红了床单,也染红了那件破损的纯白内裤。
NANN没有选择报警,也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她选择割了左手动脉,与这个世界告别。却被那个男朋友送去了医院。
后来,她清醒过来,经历了一场复活,她单纯地以为那个陪在病床边的男朋友会选择负责到底,却不知他只是在一个月后,在一个坐台小姐的诱惑下离开自己,后来因为抢劫伤人入狱,被判了十五年
两个没有丝毫关系的男人,一个醉酒后殴打了自己的母亲,一个在醉酒后强行与自己发生关系。他们合起来,将自己带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NANN选择只是部分地原谅继父,只是因为她已经认识到,她根本无法原谅没有任何作为、什么也做不到的自己。
这个懦弱的自己。
十
NANN再一次踏入家门,是临近过年的腊月二十八,流浪多年的她,无处可去。
为此,继父准备了如同年夜饭般丰富的食物。
饭间,弟弟问她:“姐,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来住?”
NANN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继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会和这个男人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当然,这也是她允许他最大限度的接近。
“我不回来,我住县城里。”NANN看到他们眼中的失落,补充到:“我工作在县城,上下班方便。”
NANN没有工作,虽然与之前的一切都划清了界限,但她卡里的存款,足够她消费几年。
继父突然开口说:“不愿回来就不回来住吧,我手里还有点存款,要不……我给你首付一套房吧,月供的话我再慢慢还。”
弟弟说:“爸,你也太偏心了吧。”
“不用,你给邢阳留着吧,将来他还要娶媳妇。我有钱,你不用管我。”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完饭,NANN便不顾他们阻拦,准备坐公车回县城的宾馆。
弟弟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陪她等着公车。
“你回去吧,邢阳。”
“姐,你很久没叫我名字了。”
NANN不知如何对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上车了,我就回去,要不爸不放心。”
“行。”
二人等待了片刻,一辆公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车门打开,走下一个人来。
刘纯依微微一笑,“怎么?我这刚来,你就要走了。”
NANN惊愕地问到:“你是来找我的?”
刘纯依显然也很惊愕,他摇了摇头,说:“同学聚会,若不然怎么可能来你们镇子,说实话,我之前并不喜欢你们这个地方。”
NANN疑惑地问他,“不喜欢,为什么?你们那跟这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纯依抬起手,手指微微指着她,在自己眼前轻轻点了点说:“因为之前啊……这个地方没有你。”
NANN噗嗤一笑,“我还以为你只会说一些别人的伤心事,没想到你还挺会撩妹的。”
“撩妹是每个帅哥的专利,正好我挺帅的。”
NANN摇了摇头,想要确定一件事,便问他:“上次走,为什么没有说再见?”
刘纯依收起说笑的嘴脸,一本正经地回答:“上次走的匆忙,是因为没有可收拾的物品。这次回来,是因为想带走一件物品。”
NANN问他:“什么样的物品?”
刘纯依看着她那张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的脸,“你这样的。”
邢阳实在听不下去,白了刘纯依一眼,“你谁啊!”
刘纯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NANN,然后后退了两步,让开车门,却对邢阳说:“要么我是你未来姐夫,要么你就没必要认识我。拜拜。”
说完,他向NANN眨了眨左眼,然后扬长而去,嘴上哼唱着周杰伦的新歌。
邢阳甩了甩衣袖,“神经病啊。姐,你可别真的喜欢这个人啊,神神叨叨的。”
“放心吧,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能够与对继父的憎恨妥协,是她对自己最大的仁慈。她很清楚自己想念刘纯依,很清楚自己喜欢他,也确定了他回来是为了找自己,所以她不会选择跟他在一起。
这是她对自己的懦弱罪过,唯一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