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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晓荷·见闻】虚沟(短篇小说)


作者:牟敦乐 秀才,1009.0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902发表时间:2024-02-20 09:54:39


   去球,他厉害与咱有什么关系,多大个鸟孩子,拿他大爷我两个人的工资?老袁说。
   那他来看门不瞎了人才了吗?
   不明白吗?来查我的!老袁说,他是挂职副主任,来这里,这不明显是冲着我来的吗?
   贾文尧替甄武舜说话,这让我们很意外:分局有命令,按照要求,就得比以往严格管理,这是对的,没错。
   老袁说,哪天没命令?他们那帮鸟人除了弄命令,还会弄啥?命令顶个鸟用?能多我一分钱吧?
   老袁不领情。袁哥别生气,我们得干活去了,回头跟你吹牛逼,贾文尧不愿意听老袁咧咧,听着他像在骂人,就在前面往加压泵站方向走去,贾文尧走出一段路,老袁对我们说:这鸟孩子,要不是您哥们带着,我都不让他踏进货场半步。老朱、老胡面面相觑,不知贾文尧这货是咋惹了袁老头,他们又没交锋过呀?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各有天敌,没法解释。
   我们走远了,老袁仍在喊:弟兄们,渴了,过来喝茶。
   我们仨跟在贾文尧后面,拉开一段距离,彼此无语,只有朱贵叭嗒、叭嗒的靴子落地声,这声音在机器轰鸣的货场内,显得微弱而又浅薄。
   在装载机、大拖车、大卡车四处乱窜的货场内,我和老朱检查了消防栓、变压器、配电柜,检查了加压泵阀门是否灵活,水压是否足够,又检查了水龙带、消防栓箱、水枪。胡安检查烟雾报警器系统、灭火器。然后我们一起测试消防栓水压,又检查消防栓四周的防撞钢刺,又刷漆,涂油,工作十分顺利。
   贾文尧自始至终盯着我们干活,姓甄那小子一下午都没出现,真去告我们去了?见了他我们继续泼漆。甄武舜没出现,这倒让贾文尧生出几多疑虑。他怀疑我们是在合伙骗他,就是为了不干活。
   有人反映袁老头品行不端,工作失职,上面才派甄武舜来小北门的。见那些妇女装卸工,出小北门时,身上都鼓鼓囊囊的,该鼓的地方鼓了,不该鼓的地方也鼓了。袁老头明知她们身上藏了东西也不查她们,有时趁机往她们身上胡乱摸一把就嘻嘻哈哈放她们过去了。其实老袁知道,她们也不过是偷点化肥,顶多是偷点白糖,又都是铁路职工家属,你能怎么着她们?又不是多值钱的东西。派来那甄武舜就是为了查那些妇女偷东西,查他老袁失职行为的。本来没计划他挂职门卫,临时让他来了,也是为了让他出个门卫管理制度,这么一说,这些妇女才是虚沟杀人事件的始作俑者。
   一周之后,早交班会。贾文尧把他的大咖啡缸子往桌上一墩,宣布消防大队对我们的处理决定,这太突然了,朱贵、胡安待岗三个月,胡安外加党内警告,我延迟实习半年。我们三人共同赔偿甄武舜眼镜,从我们工资里每人扣98元,分两月扣完。一只冷箭射上我的后心,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妈的,我本来没参与,是他骂我在先,我才还击。这世界向谁讲理去?朱贵骂道:他妈了个逼,三百块钱,能买一筐眼镜,什么吊眼镜值这么多钱?比他妈了个逼还贵?
   痛呀,这一闷棍打的真是痛呀。一个见习的大学生打架受处分,在虚沟铁路地区通报,记名传达,丢人了。铁路地面就这么小,走到哪都认识,真没脸见人呀。外边挨打,队里边受罚、受窝囊气,待岗加扣钱,内治外治混合治,里外受辱,胡安还要在党员会议上做检查。
   这三人都快气疯了,发誓让那姓甄的活不痛快,必须报复。
   朱贵说,我必须告诉甄武舜这狗日的,让他把咱损失的钱一分不少地给补回来,否则就弄死他。
   胡安说,干脆把他抬到轨道上,让火车给压死他。
   我说,那肯定不行,咱总不能摁着他或是捆了他吧?他得跑呀。
   朱贵说,要是真压死了呢?
   老胡说,那不正好吗?咱不就是想弄死他吗?
   我说,有个法,让他自己死,看见车底溜过来,让他追咱,想法把他引到轨道上,他近视眼,让他一头钻进车底,呜呼哀哉,完活。
   胡安说,这个法好,就是死不了,也得让火车轧掉他一条腿。
   过了一会,我又说,你认为我们还真能压死他?他像咱说的这么菜,那他就考不上交大了。我倒真有一个法子可治挺这黄子,两个老哥瞪着眼珠子看我,我说,你们做伤情鉴定,这一项就能把这小子逮进去。
   老胡说,是个法,但做人不厚道。老朱也说,不去丢那个人,咱来硬的,咱不讹人。
   不再言语,我们穿好工作服,带好工具、材料,今天我们仨的任务是去列检所安装灭火箱。三人相互抚伤,强忍着悲愤,也还得干活去呀。一踏上路基,我那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调车场,模糊了货场,模糊了我的未来之路。刚踩在上铁轨,朱贵突然哭了起来,哭声犹如一只受伤的狗,尖而短促,朱贵的前生原来是狗或曰犬?我不得不扯着他的胳膊迅速在钢轨上跳来跳去,以躲避前后左右溜过来的车辆。
   路过小北门,胡安不知怎么又与那几个在墙根下阴凉地里凉快的娘们对骂了起来。那些娘们让胡安赔衣服,胡安说,你们现在扒下身上的衣服,我就给你们赔。娘们一顿乱骂,朱贵用嘴对骂不过,就用身体,那些娘们大笑着,拧头跑进小门里边去。我们离开不多远,却见甄武舜提了警棍来追我们。因为你告状,给了我们如些严重的处分,你他娘的还不藏起来,还敢再来找事,还敢来挑衅,你真是想送死呀?我们往回撤,不紧不慢。恰好,有调车机推着三节车底往后退。我们沿着路肩小跑,装成害怕他的样子,引导甄武舜来追。他果然跟在我们后面穷追不舍,就在车底接近我们的时候,我们迅速跳过股道,往前跑。甄武舜恰好一站上道心,就被车底给撞倒了,现在应该是躺到车轮下去了,应该是死了。司机似乎发现了我们,但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疯狂地鸣笛,并紧急刹车,但已晚了,分明是看到有一个人没有跳过来,肯定是卷到车底下去了。
   这太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把我们吓傻了。他怎么会这么笨?他怎么真的就撞上车底了?他死了,我们要吃官司的,甚至吃枪子也是有可能的,这个严打时期。司机下来了,跑到后面看,副司机也跟过来,拿来钩子趴在轨道上往外钩人。他们一定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三个只是远远地看着?望见姓甄的那小子一条死狗一样软软的一堆,完了,人死了,我就觉得大腿处热,有液体顺着裤腿往下流。我意识到与大家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迅速告诉大家,记住一句话:就说我们谁也没惹他,不知道他过来干什么,他的死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大家一定咬住牙,宁可被打死也不承认引他过来。他俩立即明白了,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杀,眼看着他钻了车底,他为什么要卧轨自杀,咱不明白。
   司机用对讲机对外呼叫,我们坐等警车的到来。突然望见那货居然从地上爬起来,站稳了,拍拍身上的土,慢慢走回货场去。妈的,他要是真死了,我们仨也全玩完了。
   再也不敢胡作了,到此吧,吓死了,让他知道我们不好惹的就行了,估计他经历这回该老实了。大仇已报,从此恩怨一笔勾销。
   我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想想自己多可怜,一个名牌大学生,和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咋沉沦到这种地步。竟然策划了一件谋杀案,并且差点把人家给杀死,小甄要是这回死了,我这一辈子肯定也就绕进去了,怕了,真的怕了,小甄被卷到车底的那一瞬,我就瘫倒在地上了。老天对我不薄,给了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突然间觉着小贾才是对的,他是正义的,我才是邪恶的,小贾至少不会像我这样陷入如此险恶的境地。
   8月8日,立秋。这天早晨交班,贾文尧宣读上级电报,下周公安处要对消防设施进行半年验收评比,货场中间两处被撞消防栓要立即恢复。这需要货场内部分区段停水施工,上面批了施工作业点。这次作业是我们队甲、乙两组一起干,所有的人都写进作业票上。一大早,两个脚蹬三轮车,驮了从库里提出的还裹着草绳的消防栓,上大路,转环四路,走南大门进入货场。
   一进货场大院,贾文尧指挥我们关掉主管路1号总阀,这样整个货场就全部停水啦,施工方案上只是关靠近施工地段36号和29号,是贾文尧要难为他们?要立威?很有可能,老朱和老胡眨巴眼睛琢磨着,这也让我看不懂,本想提醒一下贾文尧,货场内地面正大规模施工,还有一栋办公楼,这一停水这么热的天,影响太大,但他贾文尧能不懂这些?他好像是故意的,安排完,他就匆匆从小北门溜走了,返回了维保队。
   货场内浇地面的一大堆人马已停了工。噗、噗、噗,在水泥地上蹦的那玩意儿也咽了气,没水!民工四处乱窜,一群热锅上的蚂蚁,洗手洗脸都找不着水。老朱老胡他们只把消防栓的螺栓松了几扣,然后围着消防栓松松垮垮地转圈,民工们开始围上来,我感觉很紧张,提醒他俩快干,我看到包工头眼睛都急得发绿光。
   我去了葛其芳、刘造星、孙成刚他们组,他们流着大汗,已安装上新的消防栓,正在做打压试验。返回胡安、朱贵这边,他俩还蹲在地上吸烟,磨磨蹭蹭装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快干吧,不得了了,调度找来了,赶紧给人家送水,人家货场打地面,急着给国家运夏粮呀。
   他俩给我使眼色,意思是打架的深仇大恨还没了,要拿捏他们一把。
   朱说:刚才姓甄的那小子还向我哼哧鼻子,他肯定还不服气。
   胡说:知道为什么全停吧?你还没明白贾文尧的意思吗?要给咱立威,机不可失,咱得配合。
   我说:咱不是成功地把他弄到火车底下了吗?大仇已报。他上次真死了,估计咱们这辈子也活不痛快。
   老胡又问我:那天要是让火车把他压死了会怨咱吧?
   我说:这个肯定怨咱,谋杀案成立,再怎么狡辩,人家也会撬开咱们的嘴巴,大概咱会判死缓。”
   朱贵的扳手叭嗒掉地上了,怔了一会子又问我:你不是教俺俩,咱都不承认吗?
   我说:不承认,人家多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胡说:你原来是坑我们俩老家伙的?不让我们说?你说?你也是个叛徒?老朱,以后咱不和小青年来往了,太坏。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朱又问,那样的话,小贾也得判吧?
   小贾他判不了,某种意义上贾与甄是一伙的,他俩是同一个条战线上的,都是欺负咱平民百姓的,顶多是因为咱仨犯事,连累了他的维保队长干不成。
   朱贵小声“噢”了一声,然后说,算了,到此为止,各个都是为口饭吃。
   我说是,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有人要求他这样,因这些屁事把自己整进去,尤其你们俩位老哥,上有老下有小的,不划算,我无所谓,小光棍。
   他们俩也不易,还有你,你们家里都能供出个大学生来,我们家这么多上学的,没一个争气的,我们家那混账,到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咱要是有关系,办个顶替的话,让儿子接了班,也不至于找个农村户口不讲理的蛮横娘们,老胡说,怨咱自己没有本事。
   葛其芳、刘造星、孙成刚他们负责更换的23号消防栓,不一会就完成了,他们蹬着三轮车比兔子跑的还快。妈的,这几个王八蛋,喝酒去了,老胡说。
   民工中不知怎么听说,我们故意磨蹭,原因是由小武引起的,他们便到门卫那吵嚷甄武舜,让他来给我们赔不是。民工嘴上不干不净,弄得甄武舜很烦。
   货运主任给我们提了一桶鲜荔枝:几个爷,快点吧,这时我们才知道货场开始进冷藏车,连荔枝这些稀罕物都进来了,虚沟的货场似乎正在悄悄变化呀。包工头到外面给我们弄来一大保温桶的雪糕:几位哥,行行好,快点吧,再不开阀送水,这半年的活白干了。
   朱贵才说,螺丝锈了,要用钢锯割。
   朱哥,算了,赶紧吧,我说,超了点算事故。
   反正待岗了,钱也没了,事故不事故的,已与咱无关了。
   这时就见贾文尧急急地赶来:已经延时两小时了,延迟到三小时以上就是三级事故,那以后你们就不用来上班了,等着开除吧。贾文尧终于还是拿我开火了:老马,你是怎么监督的?虽说你是见习生,但你的担当远远不够。再拖延了时间,贻误了施工,这次必然终止你的签约合同。
   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向我发火,把拖延时间的责任按在我头上,我不饶他:我终止不终止你说了算吧?可这货场全面停水是你自作主张?这会子所的事你全按在我头上?
   贾说:这中间有多少个阀门是关不上的你知道吗?你真正了解目前消防设备的现状吗?整天干些什么,就你这见习的业务水平,早就该终止你的签约合同。
   贾文尧这一反问,我慌了,我的确是不掌握,有部分阀门是没有阀芯的,有些阀门是关不严的。朱贵、胡安快些吧。
   还好吧,赶在13点10分,更换消防栓施工作业销号,开阀通水。
   通水后,民工立马散去,抢救地面去了。老朱和老胡把换下的消防栓抬到三轮车上。贾文尧一直等着测了水压,才折回小北门,往回去了。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似乎有什么预感,我喊了声:贾队,那边阀门全部打开了,阀门井都关好了,我检查了。我想他再返过去走小北门,无非是又要听那甄武舜再败坏我们一番,再编造一些我们的恶行,回头他再窝囊我们,维保队都这样了,弄得快散架了,还有意思吗?贾文尧没理我。老胡骑在三轮车上等着他,我和老朱列在两边,本想让贾文尧上车的,谁知他贾文尧自己回头去了小北门。我和老朱坐三轮车车斗两侧,出南大门,绕道环四路,回维保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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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权力在《说文解字》中的意思是当权者不可受人以柄也。权力之于管理在不同人身上表现出来的行为作用由其个人品德、能力、性格决定。所表现的社会危害性和贡献大小则由其所处的社会地位决定。作者这篇小说围绕人性与权力间产生的一系列矛盾所引发的故事的确值得深思。作为车站维保队的职工的老胡、老朱和挂职锻炼的“我”,兢兢业业的干着本职工作,在德不配位的队长贾文尧的统治下,有牢骚、怨言,也有无奈。工作中的矛盾在消防巡检中和货场负责人甄武舜之间爆发。其实这些矛盾不是不可调和,就是部门之间的磕碰。而贾文尧和甄武舜的交锋不是让事情化解,而是升级。当权力在手中以职责的名义向邪恶的方向发展时,产生的结果让人始料未及。贾文尧利用上级迎检之名行个人权力淫威之实造成自己丧命的结果令人讶然!小说中贾文尧和甄武舜两个人的名字具有强烈的讽刺意味。文尧是假的,武舜也不是真的,名字只是一个符号,美好寓意挡不住躯壳下邪恶灵魂的坏和恶!感谢老师新年佳作分享,力荐赏阅。【晓荷编辑:萧垦】【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202402220001】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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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萧垦        2024-02-20 09:58:12
  学习欣赏老师精湛的小说描写技巧。问好老师,新年快乐,并祝春安!
2 楼        文友:萧垦        2024-02-22 16:31:16
  祝贺老师小说加精,问好,点赞!
3 楼        文友:何叶        2024-02-22 17:39:32
  恭喜精品。感谢支持,期待更多精彩。
何叶
4 楼        文友:陌小雨        2024-02-22 17:48:58
  恭喜老师斩获精品!
山本无忧,因水成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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