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老胡吃力地蹬着三轮车，老朱拍打着老胡的光脊梁：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走……突然三轮车的前轮胎没气了，转一圈咯噔一下，转一圈咯噔一下。我不好意思再坐在车上，跳下来在后面推车。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汗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进货场的路，被碾得地面上的尘土没过了我的脚面子。路上有救护车和警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我们被裹挟在烈日与尘土之中，如腾云驾雾。
　　 累了，也饿了。老胡蹬到环四路上的沙家羊汤馆门前时，说走不动了。咋到这里就走不动了？老朱说，吃了饭再走。洗了手上的抹了脸上的灰，点了四个小菜，又要了一个杂碎羊汤，要了烤排。我不喝酒，先吃烤排，在风扇底下吹着，迷迷糊糊，感觉口里还含着烤排就睡着了。累了，半天等于干了半个月的活。吃过饭，老板算账，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了，还差12块。老板说，把三轮车留下，拿了钱来赎。老胡说，这样吧，车上这个东西怎么也能换20块钱吧？老板说这东西是铁路物资俺不敢要。老朱说，别装了，你要的还少吗？老板骂骂咧咧把消防栓从三轮车上给掀了下来，我偷偷笑了，葛其芳他们带走的那个，这不是也在墙根下躺着吗，这东西里面有铜，还是值些钱的。这算是我们干维保唯一的一点可怜兮兮的福利。换杯啤酒。老胡已醉得不省人事，换了老朱蹬车，老胡躺在三轮车上，我一手托着他的脑袋，一手推车，哈腰撅腚，迤逦前行。
　　 返回维保队，老远就看到我们的大门口停着几辆警车，大白天的警灯还闪着，仍有警车呜呜叫着往这赶，前面还停着一个救护车，大门口给赌了个结实。再近了，看到一些人把我们大院两侧的路也让警戒带给拦上了。老胡似乎有什么不祥的感觉，一激灵，坐了越来，酒也醒了，我们停下三轮车，一队全副武装的人员，快步向我们包抄过来。我漫过人头，再看一眼院子里那两个高大的红色消防车的车顶。
　　 在三十三年前的那个夏日与老胡老朱分手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过这两个老伙计。如果他们还健在的话，也该都是八十多的老人了。那天贾文尧是让甄武舜追过调车场，跑到我们维保队大门前给捅死的。甄武舜用的是26公分的三棱刮刀，他只捅了一下，就把三棱刮刀扔了，扔到水泥地上，刀口上都没有见到血迹。扔下刀，手像被烫了一般，举在胸前，他人就这么呆呆地站着，直到警车的到来。小贾是被戳到肺管子上了，本来他马上就到维保队的院子里了，最终还是让小武追上了。脖子上伤口不大，只冒出一小堆带血的气泡，也是救护车一开始跑错了地方，不然的话人或许还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