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
古城离宋家集还有五十多里,他下车把东西放到旅馆里,决定歇息一下。要回家见武叔,姐姐和兔兔了,总得洗洗澡剃剃头精精神神才好。本以为跟梁妮儿一走就永不回头的,不是不想,是没脸,没想到武镇长竟然给他这么个冠冕堂皇的退路,让他有机会再次为人。他在茶馆听人正议论新来的县长,凑上去一打听,才知道武镇长已经升任县长,刚刚走马上任。他打消了住店的念头,硬着头皮赶往县政府,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哩。
当他满面羞赧地站在武镇国面前,竟然哽咽难言,泪眼汪汪地跪下连连磕头。武镇国搀他起来,左右上下细细端详半天,把他揽在怀里,拍打着他的后背激动地说:“别难过,回来就好了,年轻人谁还不打个小黑碗哩?有错改了就好。”太岁这才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见了亲娘,趴在老武胸前哇地哭了。
毕县长去地区当专员了;杨柳随武县长调到县里工作;唐僧接任了村长;支书则由刚从部队复员的郑家旺担任。短短一年多,对太岁来说却似天翻地覆。武县长领他回家见了杨柳。杨柳摆出长辈架势点着他脑门又爱又恨一通数落。太岁只是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落泪。杨柳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回去后对谁也不许提梁妮儿这档事儿,到家看看就来县里,说武县长会给他安排工作的。
第二天,杨柳领他去商店,代他给孩子、凤凰和兔兔买了些礼物,说这才像出差回家的样子。太岁又感动又羞愧,想自己净碰上好人了,若不是武叔和杨柳给他梯子下台,咋还有脸回夏家窝棚哩?他们费尽心思把自己的狼狈而回变成了衣锦荣归。若非他们宽厚仁慈,自己今生不知会沦落何方,最终飘零异乡做孤魂野鬼哩。他抹把眼泪,暗暗下了决心:为报答武叔和杨柳的再生之恩,自己这百拾斤就算他们的了,再不可给他们丢人现眼。“为他们,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哩。”
太岁荣归故里,唐僧碍着凤凰没好意思把事挑破,有一搭无一搭地听他云山雾罩地胡吹海谤。不管咋说,他也是自己的舅子,况且,他跟着武县长,没准何时就能帮自己一把哩。
太岁当然没忘炫耀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但他忘了扩音器一词,只记得叫什么器,想了好久才猛然想起是生殖器,与人聊起来就说:“那生殖器厉害,像放大镜,可人家放大的不是东西是声音,把嘴贴到生殖器上,开腔哇啦一喊,能震聋耳朵,十里外都能听到哩。”并自豪地说自己就曾经趴在那生殖器上讲过话哩。以至后来夏家窝棚也有了扩音器,许多人还习惯叫它生殖器,说:“唐队长又抱着生殖器讲话哩。”直到有明白人反复告诉大家生殖器是何东西,人们这才羞于出口,改叫扩音器。
只是太岁从此稳当了,老实了,虽然改不好信口开河胡吹海谤的旧习,工作上却再没出过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