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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作家专栏*葫芦河】文学大田散记


作者:葫芦河 秀才,2559.62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0751发表时间:2013-04-23 10:29:47

【作家专栏*葫芦河】文学大田散记
   翻阅政保的博客,可以看到他对诗的钟爱有增无减。大概是环境的改变吧,他将目光投向了更广的天地和更深的领域。他的诗跃入了更高的层次和更高的境界。看到他被著名诗人金迪选荐的《应是人约时》(组诗),我被深深感动,随手写下了一点感想:“诗是时代的呼吸,真正的好诗,能让我们听到时代的心跳。政保的这组诗,着眼当代中国的巨大变革,放眼人类的根本生存,从生态的角度,从人性的关怀,为我们提出了一个沉重的课题——社会究竟如何发展才会更好,人究竟如何生活才更有尊重?也许金钱能够改变我们的物质生活,让我们富足而自我感觉良好,但违背自然规律地疯狂掘取,所得将不是财富,而将会是坟墓。政保的诗,大处着眼,小处着笔,恰如挖井钻头一路钻下去,让我们看到了深层的东西,在大开眼界的同时又给我们以警策,在感受强大艺术魅力的同时又给我们以深思。”
   政保,这位从红哨楼走出的诗人,用坚实的步伐,为我们踏出了一条宽阔的诗歌大道。政保,好样的!
  
   四、空降兵的传奇人生
   空降兵者,何许人也?他就是前文提到的李艳阳。
   结识李艳阳比较早。某年探家,不知何人告诉一位老乡,说我在边防L团服役。这位老乡送来一大包土特产,让我带给他的老部下。回到团部,顾不得休息,直接搭车到了分区。老乡的老部下很是感激,给我讲了我的老乡,也就是当年老连长的许多感人故事。临末,他让我将一部相机顺便带给卫生队的李艳阳。李艳阳和他什么关系,不太清楚,也不便细问。接过相机,我当天搭车赶回了团部。吃过晚饭,去卫生队找李艳阳。一问,说他在活动室。我推门进去,大声喊:“谁是李艳阳?”话音刚落,有位正在打台球的战士扛着球杆走了过来。
   “是我。”
   “给你带的相机。”
   “好。”
   他接过照相机,随手丢在靠墙的沙发上,继续去打他的台球。
   这就是我第一次跟李艳阳见面的情景。我以为他比我还不善于言辞,但以后的交往却击碎了我的成见。他哪里是不善言辞,他的那张嘴简直是一挺加长版的机关枪,如果你想跟他唇枪舌战,除非你是坦克或装甲车,不然,你将会一败涂地。
   和李艳阳的深入交往,大概始于1999年。团部要培训军校学员苗子,我被抽调政治处帮工。那时李艳阳已套改二期限士官,从卫生队调到宣传股,主要负责板报、新闻报道、文件起草等工作,这些都是宣传干部的看家本领,而作为士官的他却比那些干部干得还要出色,因此按照“能者多劳”的潜规则,他几乎担起了宣传股的所有工作。我的办公室和他对门,一来二去,便和他熟悉了。闲暇时,他经常来我办公室聊天,天南海北,古今中外,无所不谈。当然,由于性格原因,加之刚进机关,我只作他的忠实听众,很少发言。他坐在我对面,有时一口气能吹三个小时,口不干,舌不燥,气不喘,神不散。有次我调侃:“以你的口才和口技,应当去说书,管保红。”他哼然一笑:“我去说书,单田芳和刘兰芳不就失业了?”
   通过闲聊,逐渐了解了他的一些传奇经历。十六岁那年,初中还未毕业的他,走出太行山区,来到开封,当了一名空降兵。也许从小在自家门前的大槐树上爬上爬下的缘故,他对高空作业有着一种特殊的嗜好和热爱。这次离开深深几许的重峦叠嶂,而一跃冲上蓝天,他的心乐开了花,似乎觉得自己一下子伟岸了许多。他坐在飞机上,想到了一米九四的姐夫,平时将一米六四的他压得喘不过气,这会他却在白云中穿行,而姐夫却小得如同蚂蚁,不,比蚂蚁还要小!想到这里,他笑了,带着还未完全褪去的稚气,第一个跳了下去,教官被他那果敢的一跃深深感动,转过脸冲着那帮你推我躲的大兵吼道:“个子大,胆子小,你们还是男人吗?!”
   第二年,因为要执行特殊任务,他被调往了长江重镇武汉。在这里他只呆了半年,却经历了人生之中最为精彩的一次演讲。那是整个空军系统举办的一次即兴演讲,现场抽题,准备十分钟,尔后演讲,时间五分钟。各军级单位层层选拔,推选自己的种子选手参赛。他一路斩关夺将,和另外一名女兵代表南京军区参加比赛。他如同被激怒的一头西班牙公牛,锐不可当,以绝对的优势杀入了冠亚军争夺赛。最后他抽到了《军旗》这个演讲题。这对于熟读军史的他来说,正合胃口,他略作思索,便激情饱满、妙语连珠地讲了下去。观众如雷的掌声,已经表明冠军非他莫属了。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人意料,冠军被外号叫张曼玉的女兵夺走,他屈居第二!比赛结果宣布,举座唏嘘,赛场哗然。他拍案而起,质问在座的所有评委,你们评判的标准到底是什么?评委无语,赛场再度哗然。面对如此危局,特邀嘉宾著名作家韩静霆出面解围:“荣誉高于军人的生命,但最高的荣誉是人民给的。你已经得到了,何必纠结那个虚名呢?”他将眼中的泪水强行压了回去,但他拒绝上台领奖,用倔强维护了一个战士的尊严。尊严比荣誉更高!
   半年后,他又被调往徐州。徐州系千古名城和军事要塞,更兼之抗战时在这里进行了第一次中日大会战,在这次大战中,中方取得“台儿庄大捷”,徐州名震中外,被永远载入世界战争史册。因为是和平年代,徐州如同其他要塞,歌舞升平,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他对中国军队表演式的训练早已生厌,于是将大部分时间用在了阅读古今中外名著。这样舒服加无聊的日子大概过了一年多,他即将面临复员。一日,他收到同学的来信,邀他到深圳去打拼,他被同学的豪情所感染,拿起笔,回了一封信——
   大地春如海,男儿国是家。灯市夜如昼,仗剑走天涯。
   这就是我们的艳阳同志,虽然思想超前,但往往按古人的道道行事,这封信写得气贯长虹,大有横扫千军的气势。然而,他又是一位孝子。在决定进去走留的关键时刻,他听从了父母的安排。他的父亲托新疆的一个侄婿,将他调到了新疆。从此,这位仗剑天涯客就落根到了新疆塔城,并在这里演义和书写了另部精彩传奇。
   他到了最艰苦最偏僻的边防站——铁列克提。从空军一下降到了边防军,从大都市一下跌进了边防站,他的失落可想而知。在“一年一场风,从春吹到冬”的铁列克提,他除完成执勤巡逻任务外,只有靠读书打发寂寞的日子了。正是有了这段边防生活的经历,方才成就了他的长篇小说《青春白雪绿军装》的精彩。
   为了套改士官,他的表姐夫将他调到了团卫生队,担任炊事班长兼给养员、炊事员、饲养员,全班就只他一人,不但要买菜、做饭,还得喂猪。起初他老鼻子不乐意,为了套个士官,至于这样糟践自己吗,想当初上天与白云握手,下海与鲨鱼并肩,何其壮哉,如今却要去做“背黑锅戴绿帽子”的勾当,有辱英豪啊。他当时给表姐夫摔了杯子,不干!实在套不了,大不了回家种田。他表姐见状,顿时泪如雨下,拉着他的手说,艳阳咱达老远地来了,为了谋个好前程,暂时委曲一下自己,不行吗?看着体弱多病的表姐如此悲伤,他咬咬牙说,那好。
   人就是这样,当你爱上某一行时,哪怕再苦再累,也会甘之如饴。他到炊事班后,没干几天,倒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一行,况且两位天使般的护士隔三差五地夸奖他的饭菜做得有创意,他更是舍不得离开炊事班了。有几次他的表姐夫跟他商量调单位的事,他总是坏笑着说,这事不急,我觉着在炊事班干挺好。
   后来,他终于在炊事班呆不成了。事情起于一次演讲。八一建军节,团举办演讲比赛。对于这样的小规模,他根本看不上眼,虽然卫生队长反复做他的工作,他硬是没答应。后来,队长就点了另外一名上等兵的将。上等兵在晚上揣了条云烟来找他,央求他写演讲稿。他打开一包,抽出一支点上,说:“我只抽你一支,其余的你拿走,这叫一炮打红。好,我说你写。”上等兵感激涕零,掏出几张处方(他是卫生员,随时在兜里揣着这个),洗耳恭听。李艳阳只抽了半支,尔后将烟掐灭,说:“我说了,你的笔可要快点。”上等兵说没问题。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艳阳一开口,就像是决了堤的黄河,滔滔不绝,难以刹住。连连说,班长你慢点,再慢点,我这手都抽筋了。
   这样势如破竹的演讲稿,虽然演讲者的水平不咋的,但依旧深深打动了每位观众。台下掌声如雷。团政委激动得站起来,走上前握住上等兵的手,连连说,稿子写得太好了,太好了,这稿子是你写的吗?上等兵如实回答。政委感慨良多,转过头,对一旁的政治处主任说:“如此文才的人竟然埋没在炊事岗位上,是你我的失职啊。”主任红了脸,忙说:“是是是,啊不,是我主任失职!”政委一笑:“这样吧,下命令,把李艳阳调政治处宣传股。”
   到宣传股后,他起初过得并不轻松,有位宣传干事老是压制和打击他。没办法,谁叫他技不如人呢?这位干事以板报起家,技压群雄,无人能敌,人送外号“板报王”。李艳阳看完“板报王”的板报后,不能不打心底里佩服人家,但他很是看不惯“板报王”那种小人得势、目中无人的嘴脸。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超过“板报王”。他从书店买来十几本板报书,又从互联网上下载了许多板报插图(就是这个起因,他是全团第一个接触互联网的人),细心揣摩。半年后,在小白杨哨所举办的中哈联谊活动中,他办的两块板报,远远超过了“板报王”。军区司令员看后,睁着两个铜铃般的眼睛说:“板报还能办成这样?这是件艺术品啊!”此后,一向骄纵的“板报王”,再不敢拿板报说事了。
   但是,“板报王”很快又找到另一个攻击他的薄弱阵地。因为以前从事的是文学创作,对政工材料没接触过,所以他写的材料有点四不象,送到股长那里,几次被扔了出来。每逢这种场合,其他干事都投来同情的目光,唯独“板报王”像葛朗台发现金子一般,扑上去,捡起散落在地的稿纸,在楼道里飞奔起来,大呼:“噢,又被扔出来了,又被扔出来了……”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挫伤,然而他并不气馁,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后,股长已经没法在他的稿子上改动一个字了。此后,每逢大材料,主任点将要他来写。每当主任推开办公室,笑着对李艳阳说“你来一下”时,“板报王”的脸就要绿好几天。
   他和“板报王”同在一间办公室,“板报王”很快发现了他的隐私——他竟然偷偷写小说!“板报王”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有一天将他抽屉里的手稿拿出来,站在楼道里大喊:“大家快来看啊,李艳阳写小说喽,你看你看,这就是李艳阳的小说!”他真想上去给那小子一拳,但忍了又忍,把紧握的拳头松开了。
   其时,他正在创作《青春白雪绿军装》。正是这部小说,如同春雷一般,点燃了塔城文学的春天。这部小说在大型文学杂志《东方》发表后,分区魏主任大喜,专门打电话给团政委,让李艳阳到分区政治部学习。
   “小李,祝贺你!”魏主任伸出宽大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谢谢魏主任!”
   “我认识《东方》社长张子华,算是老朋友了。这样吧,我打算请他给你做编辑,出版你的小说。”
   “谢谢主任!”
   三个月后,塔城分区的第一本书《青春白雪绿军装》出版发行了。
   这部小说约计十万字,在分量上不算厚重,但在质量上绝对上乘。这部自传体小说,讲述了一个边防团士官的恋爱史。小说结构紧凑,语言张扬,人物性格鲜明,故事曲折感人。按理说,这部小说无论从创意和立意上来说,获“昆仑文艺奖”是绝对没问题的,但由于是香港国际友人出版社出版发行的,加之封面插图是张外军照片,结果被当年的评委会给pass了。
   其实我觉得李艳阳最善长短篇小说和影视评论。他最好的短篇小说是《伟哥》,最好的影视评论是《纪念<大话西游>走过一个时代》。先欣赏一下《伟哥》选段——
   按理说我不该这么叫他,一听就让人想起美国的一种性药。可是,我们几个私下里就这么叫他,每次我们这么叫他,他就那么一笑,半推半就地受用着,从不给我们摆老资格,全不像是一个上尉军官。……
   伟哥,年已三十,却因从小生在边疆,长在边疆,大雪严寒阻碍了他的长势,所以至今还未超过一米六三。他为人和蔼,没有架子,和他相处,永远不会产生畏惧心理。他眼睛近视,有时在我们模仿领导讲话时,他竟能错认,便立刻停下手中工作,打个立正,敬起礼来。……
   在我们寂寞的边塞军营里,伟哥给我们创造了无数幽默,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乐趣,所以当我们共同推测他将要在没能当上干部股长必定会转业时,突然从心底滋长了惋惜之情。我告诉他,我将以他为原形写一篇小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写好。他表示出极大的热情,当晚非要和我去单身宿舍长谈。
   夜里,我们谈起小说的构思。
   我说:“假使小说以塑造人物为主,那么这一篇将会十分成功,因为你的个性太特殊。”
   他又问:“特殊在哪里?”
   “我不想说。”
   “没事儿,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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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好一段温情的记忆,好一段有意义的军旅生涯,一群可爱的人儿,对文学的执着,让人心生敬佩。为了出版《塔城边防军旅文丛》而不畏艰难的魏主任,他的执着,他的认真,他对于文字的追求,以及他取得的成就,都让人感怀不已。八岁就读“红楼”的政保,以及他的痴情,和叶子的爱情,把自己的爱情付诸于作品,献给他内心深处的女子。他的勤勉,一部接一部作品出炉,坚定不移,走出了一条诗歌大道。空降兵李艳阳,有好的口才,那精彩的演讲,依然游荡于耳畔,男儿志在四方,服从组织安排,四处奔走,那个伟大的灵魂在眼前浮现。记者改行的郭天成,是一位真正的边防军人,文字里深刻地记录了他的所有生活体验,将他的思想和情感交织融入文字,令人动容。边防文学大田那一群可爱的人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为生活的枯燥和寂寞,他们日夜以书相伴,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对于文学的追求从未放弃,创作出一部部心灵之作,塑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物。因为有相同的喜好,所以坐在一起, 那些畅所欲言的谈话,那些交流,至今难以忘怀。时光会老去,但记忆不老,那些温情的记忆,永远深藏在心灵深刻,如一朵开得娇艳鲜红的花儿,永不褪色。那些或者艰苦或者甜蜜的军旅生涯,记录了一段自己的曾经,刻骨铭心。这篇散记,细腻而深刻,期间渗入对于人物作品的赏析,更能体现出一个个热爱文学的人儿高大的灵魂。一段心灵历程,读来让人一次次沦陷其中,无法自拔。文字精练,诗意,有着深刻的内涵。倾情推荐。【编辑:碧水柔】【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3042337】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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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碧水柔        2013-04-23 10:30:23
  精彩之作,严重欣赏,倾情推荐。
碧水长天水相柔。
回复1 楼        文友:葫芦河        2013-04-23 17:41:58
  感谢小柔!
2 楼        文友:葫芦河        2013-04-23 10:37:50
  “边防文学大田那一群可爱的人儿,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因为生活的枯燥和寂寞,他们日夜以书相伴,丰富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对于文学的追求从未放弃,创作出一部部心灵之作,塑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物。”谢谢水柔,谢谢你的用心来读,用情来评。辛苦了!
用心去干好每一件事
3 楼        文友:东辰        2013-04-23 16:43:14
  战友情,文字爱,阔空阑,春风暖,什么样的情怀——哨所——边防!
   拜读30960……扼腕叹奇珍!谁言铁骑扫狼烟?神笔秀苍穹!
   七篇长篇铸,铮铮铁骨笑山河!旌旗风动空翻影,将军氅下袖底风!
   好一个:无有孬兵——将相魂!!!
回复3 楼        文友:葫芦河        2013-04-23 17:40:57
  谢谢!你能耐着性子读完,我已经很幸福了。
4 楼        文友:胥婉城        2013-04-23 18:07:43
  葫芦的大气之作,令人叹服。
婉若倾城。
5 楼        文友:胥婉城        2013-04-23 18:09:19
  三万多字的散文,也可以说是军旅散记吧,看得出作者深厚的积累,独到的人生阅历
婉若倾城。
回复5 楼        文友:葫芦河        2013-04-23 22:09:25
  哈哈,一些回忆和杂记。
6 楼        文友:围墙        2013-04-26 16:04:59
  在我印象中战友情比什么友情都坚固,深厚。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我一直喜欢当兵,当不了。哈哈!问好葫芦!安好!
若你是耀眼的星星,即使在黑夜里,也会照亮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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