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弃了，我也解放了。上了初中，人长大，发育得挺好的，身上也长肉了，青春气息掩饰不住，从骨子里迸发出来！
　　
　　 九）看电影《洪湖赤卫队》
　　
　　 童年不光有尴尬的打虫经历，去姥姥家发生的糗事，还是有很多的乐趣！
　　 看电影是我的乐趣之一。第一次看电影好像是二、三岁，红妈妈的来历，就是源于那场电影，什么名字记不得了，但肯定是红片。一个女共党员被敌人活活地烧死，当初很害怕，后来就叫她为红妈妈！因为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小袄，人长得很漂亮，很希望她成为我的妈妈，替代一天工装的妈妈，还有一脸严肃的妈妈！那会儿不喜欢妈妈，她每天像后妈似的变着法折磨我，不是用鸡蛋黄熬油让我喝，那鸡蛋黄熬油比黄连还苦；就是逼我吃驱虫片，不吃都不行。哎，招谁惹谁了，就因为瘦，遭受非人的折磨。
　　 还好，这些不经常发生，只是偶尔为之……
　　 看电影都是爸爸带我去的，爸爸的爱好就是看电影，电影院每次上演新影片，他都抱着我去看。朋友说我胡说，读者也会发出疑问？应该是爸爸和妈妈带你看电影。错了，爸爸从来不带妈妈看电影，妈妈也不去。原因是还没有我呢，爸爸邀请妈妈看电影，好像是苏联片，五十年代初中国大陆苏联片要比国产片多，妈妈看不惯搂搂抱抱，也不喜欢里面的镜头，竟然在电影演绎得精彩无限美轮美奂的时候，呼呼大睡，令爸爸很尴尬，他很想与妈妈分享每个镜头，解读每句台词，还有画外音带来的艺术效果，没有文化的妈妈很难进入那个境界，她感觉在电影院看电影浪费钱，还影响睡眠。所以，她花出去的钱要不回来了，缺失的觉在电影院可以找回来，于是放心大胆地开始睡觉，演出结束还在梦中，让爸爸很没面子，他也知道妈妈不喜欢看电影。爸爸的为人很正直，他感觉勉强别人做一件不喜欢的事，是不道德的，既然知道自己勉强妈妈去看电影不道德，就不能再继续下去，所以爸爸从那以后形只影单地出没在电影院……
　　 爸爸有时很无奈，一个人看电影，被邻居们指指点点。怎么办？为了看电影只好忍着，任他们说去；或者邀几个好友一起看，刚开始还行，时间长了很难找到知音，谁像他一点家务活都不干，星期天到处逛？电影院历来是情侣出没的地方，一个大男人自己看电影有点难为情，爸爸不好意思经常光顾那里。我出生了，爸爸看到希望，带我看电影，别人不会觉得一个大男人到电影院打秋风，有非分之想了。于是还在襁褓里的我，什么都不懂，就被爸爸带到电影院。星期天，妈妈有忙不完的活，爸爸带着我到处走，妈妈感觉很轻松，做起家务事半功倍。
　　 原来我和爸爸是负担，是包袱。
　　 第一次看电影当然不知道了，也记不住。有记忆的电影就是红妈妈。后来问过父亲，他也忘记了电影的名字。
　　 看过的电影印象最深的是《洪湖赤卫队》，那天下午妈妈将我收拾得干净利落，小辫子梳得光溜溜的，苍蝇落上都会打滑。爸爸说：不好，小女孩儿的头发毛烘烘才好看，要有刘海。爸爸在我光溜溜的头上一阵揉搓，终于有细碎的头发散落在额前，鬓边也有散碎的头发垂下耳边。
　　 “妈妈说，好好的头发弄得那么乱，还是光溜溜的好看。”妈妈和爸爸的意见总是对立不能统一。
　　 “小女孩儿的头发毛烘烘才好看，光溜溜的头发，那是旧时代的小媳妇儿。”爸爸也不示弱，他欣赏他的杰作，我这个丑小鸭女儿。
　　 爸爸带着我走出家门，离家不远就是电影院，老远就听到《洪湖赤卫队》主题歌：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歌声令我兴奋，爸爸也很高兴，爸爸眸子里散发着不易察觉的光。他吹着口哨配合歌声，我打着拍子，一路上我和爸爸成了一景，邻居遇见爸爸和我往电影院奔，忙打招呼：大才子，带闺女看电影去啊，她妈妈在家又劳动了。
　　 “我们分工合作，我带孩子，她干活。”爸爸像孩子般，才不管邻居说话是冷嘲还是热讽，他喜欢带孩子，碍着谁了？不喜欢干家务，谁管得着。
　　 揶揄，童年的我不懂得，爸爸那是自私，不能分担家务，累坏了妈妈，我还为爸爸的行为叫好，不愿意让爸爸干活，喜欢爸爸带着到处逛……
　　 观看完电影《洪湖赤卫队》，回到家里意犹未尽，拿着爸爸冬天戴的帽子，在炕上来回走，哼着电影主题曲，爸爸吹着口哨，仿佛家里就我们爷俩，妈妈被冷落，妈妈一点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她在厨房忙着做晚饭。
　　 邻居阿姨来了，她问我：电影好看吗？
　　 “好看，我的妈妈变成韩英了，不是红妈妈。”我感觉还是韩英厉害，她要是做我的妈妈多好，我和爸爸就不用去电影院了，她在家给我们演电影。
　　 “那是电影不顶饭吃，最后还得你妈妈给你做饭吃，给你洗衣服。”邻居阿姨说。
　　 “我爱看电影，爱看韩英，愿意让她做我妈妈！”我很坚持，邻居阿姨逗我玩，我哪知道，和她叫起真，忘记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古训，忘记了去她家吃酸汤子的事。和她争得脖子粗脸红，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看电影，看得我心惊胆颤的是那一年。爸爸带着看我电影，电影的名字好像是《莫斯科保卫战》，德国人闪电般攻进莫斯科，在莫斯科进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男孩儿，被德军一枪挑死，然后用坦克压扁。电影演得逼真，我以为不是故事仿佛身边的事，出现在眼前，吓得不敢看，忍不住还想看。突然一个小女孩儿映入眼帘，她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在自家的花园里玩儿，天空出现飞机群，投下来的炸弹，把小女孩儿炸得血肉模糊，那个布娃娃也被炸得面目皆非！啊，我喊出来，浑身颤抖，爸爸抱着我说：那是导演编的故事，一会儿就演完了。导演是骗子，演员是疯子，观众是傻子，咱看大片，就是消磨时光，你别害怕，那个小男孩儿，还有小女孩儿是电影特技，不是真的死了。
　　 无论爸爸怎么说，镜头里的小男孩被挑死，最后碾在坦克下；小女孩儿被飞机扔下的炸弹炸死了，我亲眼看见的。俗语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虽然我小，我懂得。
　　 电影好不容易结束，电影散场的铃声响起，我仿佛获得大赦，被爸爸抱出电影院。很不凑巧，天空出现飞机，飞机的轰鸣声，震撼心灵，我的心在颤抖，不好了德国鬼子扔炸弹了。我嚷着：爸爸快点回家！
　　 每次电影院拉响结束放映的铃声，我心中都会难受一阵子，电影没看够为什么出现两个字再见？今天恨不得快点结束，听到结束铃声，我感觉快点离开这里，回家躲在被窝才安全。
　　 爸爸说：“为什么着急回家？不吃面条了，那家面条很好吃，听说最近新出的一款肉丝面更好吃。”爸爸爱吃面条？其实，家里只有我爱吃面条。面食除了面条，别的一律不吃。爸爸因为爱吃饺子家里才经常包，童年的我因为妈妈包饺子经常吵闹，妈妈不怎么擀面条，每次吃面条都是爸爸带着我去饭店吃，饭店的面条做得好，妈妈做不出那个味！
　　 今天拒绝诱惑，不吃面条，要赶紧回家，爸爸不知道我为哪般？不吃拉倒，先回家再说。爸爸是只要不在家去哪都好，他星期天几乎不在家。
　　 我和爸爸回家，妈妈都感觉很意外。今天怎么了，没逛到天黑就回来了？疑惑写在妈妈脸上，爸爸也很迷茫……
　　 “我要睡觉，赶快拿被子来。”我几乎是喊的，声音有些颤抖。妈妈两只手都是面，不能拿被子，她望着爸爸，爸爸马上明白了，上炕拿被子铺褥子，我钻进被窝里才感觉安全，把头蒙上了。
　　 飞机声，穿透玻璃窗，射进被子里，钻入我的耳膜，我吓得瑟瑟发抖，忙说：爸爸，赶快将小院子里的门关上，别让德国鬼子进来，快啊，我好怕。
　　 爸爸才知道我真的怕了，他说：好，把窗户门都关好，谁也进不来。
　　 “飞机，扔炸弹了，不好啦，房子要被炸毁了。”头蒙在被里，吓得浑身发抖。孩子的思维，躲在被子里最安全。
　　 妈妈依然在厨房忙活，爸爸关窗户关门，然后上炕抱着我，告诉我：电影是假的，娱乐民众，是茶余饭后的笑料，生活的佐料，有了电影，文化生活才丰富多彩，电影也能记录一个时代，刚才看到的电影，是很久远的事，是二战发生的事情，如今苏联很强大，德国成了战败国。
　　 爸爸说得很多，听得妈妈不耐烦了，她说：今后凡是战斗片，不要带她去，她是真害怕了，小孩子要是吓疯了就糟了。
　　 妈妈还真会说，疯子的细胞不是吓的，有人希望疯，一辈子也疯不了。有人怕疯，一件不算大的小事就疯了。
　　
　　 十）我有弟弟了。
　　
　　 电影事件过后，妈妈闲着没事又给我算命，算命先生对妈妈说：这个丫头眼“独”，她的眼睛就能把兄弟姐妹给杀死，所以她命中注定上无三兄，下无四弟。
　　 妈妈想想也是，生我之前，流掉好几个男婴；我三周岁的时候，妈妈也流掉一个男婴。妈妈问：先生，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求子心切的妈妈，很想生下一个男孩儿，延续爸爸那千顷地一株苗孤独的烟火。
　　 封建意识浓郁的妈妈认为，女孩儿再好将来都是人家的人，靠不住。在妈妈的追问下，先生慢条斯理地说：让她爸爸带着她在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到河边洗眼睛。那样就把眼“独”洗净了，她才能有弟弟。
　　 这个方法看似很简单，一点也不难，却难坏了妈妈。因为爸爸是党员，不相信迷信，何况她也指挥不了爸爸。爸爸不喜欢她算命，听说又算命了，岂不翻脸。爸爸的小单眼皮严肃起来很难看，翻脸更难看！不像妈妈的大眼睛怎么翻脸都好看。
　　 送走算命先生，妈妈犯了难，但为了延续烟火，她豁出去了。爸爸听妈妈说，不但没翻脸，答应得挺痛快，令妈妈没想到。
　　 第二天，天没亮，我在睡梦中，被爸爸喊醒；眼睛没睁开，爸爸忙给我穿衣服，衣服穿好了，外面还黑咕隆咚。爸爸抱着我来到河边，河水哗啦啦，翻卷着浪花儿，吟唱着亘古不变的歌谣，冲着我诡异地笑。我望着流淌的河水，心里泛起嘀咕，自己没做错事啊，爸爸带我到这里干嘛？淹死我吗？没摔死要淹死，莫名的恐怖袭上心头。爸爸不说话，也许算命的先生吩咐的，他开始给我洗眼睛，我纳闷了？洗脸就洗脸呗，为何总在眼睛上做文章，好像洗多少下，我记不得了，爸爸的手在眼睛前晃来晃去，晃得我好烦，最后爸爸说：好了，为了有弟弟，爸爸都忍耐了，你做得很好，忍耐得不错。
　　 从那以后，不让妈妈给我洗脸，更不让爸爸给我洗脸，自己洗脸才放心；爸爸的手在眼前晃就头晕，妈妈的手在眼前晃心很烦。邻居阿姨不明就里，还夸呢：这丫头立事早，都会洗脸了。
　　 不敢说我是同龄人自己洗脸最早的孩子，但敢说我是同龄人洗衣服最早的孩子。洗脸源于爸爸带我到河边洗眼睛，洗衣服是邻居家女孩儿多，她妈妈让每个孩子洗自己的衣服，减轻她的负担。我妈妈感觉这个主意很好，八岁就不给我洗衣服了，离开家下乡到农村去最不头疼的就是洗衣裳。
　　 洗眼睛的事件差不多已经忘记，但自己洗脸已经成定局，妈妈不再介入，给我弄一盆水，放在小院子里，她不管了，我边玩，边洗脸，自在逍遥，好不快活。优哉游哉……
　　 第二年夏天，妈妈的肚子鼓起来，我很害怕，去张奶奶家对她说：妈妈病了，我好害怕，怕没有妈妈了。
　　 那种恐惧感，令我不敢说话，不敢到外边玩。张奶奶说：你妈妈不是病，肚子里是弟弟，等八月节前后，你就有弟弟了。
　　 “八月节是什么时候？”张奶奶拿我当神童了，或者是大人，我怎么能知道八月节为何物？
　　 某天，空气中飘荡月饼的香味，妈妈没有上班，她最近一些日子没上班。六二年精简大下放，妈妈被精简了。正好在家安心生弟弟。
　　 妈妈精简回家，我不用去张奶奶家了。偶尔去看望她，她也来我家看看我和妈妈说说话。
　　 一九六二年农历八月初六，早上爸爸上班走了，妈妈让我去张奶奶家，张奶奶正好去闺女家，她闺女也要生小孩。妈妈不放心我，怎么办？我成了累赘了。
　　 妈妈的好朋友，浴池管理员党阿姨，她对妈妈说：我没事，丫头交给我吧！
　　 “好吧，交给你我放心，丫头人老实，人多的地方她怕生，生完她弟弟就好了。”妈妈说。
　　 我被党阿姨抱走，妈妈好像很痛的样子，我的眼睛也湿润了，眼泪流下来。党阿姨说：你要当姐姐了，不许哭，将来还要带弟弟玩呢。
　　 “家里有了弟弟，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我问党阿姨。
　　 “家里有了弟弟，你依然是你妈妈的闺女，你妈妈怎么能不要你呢，你可是你妈妈的宝贝疙瘩。”党阿姨说。
　　 “才不是呢，妈妈说我是从大桥底下捡来的，别人扔下的不要的，她养着玩儿的。”我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妈妈不会骗我的。
　　 “哈哈……你妈妈犯了大错，给女儿讲这个故事，不怕将来女儿不养老？”党阿姨的大笑令我不解，大人也喜怒无常，比小孩子变化还快。
　　 在浴池度过的时光还不错，党阿姨给我好多吃的东西，记忆最清的是酥糖，那种酥糖香脆，吃了这块想那块。邻居女孩儿去那里洗澡，还是去玩儿？我不记得了，她和我一般大，却是粗人一个，外号叫大马勺，为何？可能贪吃吧！她要糖我没给她，平时嫌弃她不和她玩儿，那天她可能太馋了，得不到糖果，猛地一推将我推倒，我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