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同题】遗忘
“都这时候了,换谁去呀,票上都是你的身份证号。”董姐的语气越来越僵硬。锦书只能陪着笑脸,一再地说好话,解释着,心里却苦得落下泪来。不但看不到女儿,还被刘太太数落一番,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样言而无信、不守信用的事呢。虽然没与刘太太面对面,但锦书的脸还是热辣辣的,红得不成样子。
解释再三,也不能挽回人家的损失,锦书暗暗决定,这些日子,自己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资料,等他们回来好好为他们做一次产品分享,给他们一个惊喜。
卢瀚带着工人去了外地安装,刘店长一行也上车走了,极度失望的锦书心中不用再纠结了,日子也流水般地过去。
转眼元旦到了,一家四口人分了三处,过了一个没滋没味的元旦。锦书每天忙着工作和家事,更多时候,她在心里念叨着两个地名:上海、杭州。
几天后,锦书盘算了下日子,约莫刘店长他们该回来了,路过刘店长门面的时候,便张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一天,她看到店里的人多了起来,她知道一定是刘店长夫妇回来了,可是自己又实在不好意思去,便耽搁了下来。又过了几日,刘店长还是没有电话打来,锦书坐不住了,拎了时鲜水果去了店里,锦书感觉到刘太太礼貌之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疏远和冷淡,不知是心中有愧而过于敏感,还是对方本就已经把自己隔离开来。锦书谈到讲课的事情,对方也是毫无热情,只是一再要求锦书发展下线,并暗示,有了业绩自然也就有了一切,做到一定业绩才有机会做讲师。
看着墙上张贴的各种宣传画,锦书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自己只是一个被发展的、普通的下线而已,哪里真的有什么才华和能力。梦醒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努力回到梦中,以她做梦的经验,根本没有可能回到同一个梦境之中,即便是同样的梦境,梦的感觉和味道却会完全不同,再回去,或许会是一个恶梦的吧。既然醒了,那就醒彻底点,走远一点,最好能够全部遗忘。
出了刘店长的店,卢瀚打来了电话,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温柔,这个火暴急躁的男人,总是在离开太久太远的时候,才知道表达温柔与思念。锦书静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声。天空中偶尔有几片雪花飘落下来,让这个电话在语音之外又有了美丽的画面感,让电波那端那个实际的男人变得浪漫起来。
当卢瀚问到婆婆病情的时候,语气凝重而急切起来,已经三天没去看婆婆的锦书只能含糊应付。幸好卢瀚知道这次没能去看卢苇,锦书心中是有着埋怨的,也就没有再深一些追问下去,只是嘱咐几句照顾好爸妈就挂了电话。卢瀚语气中的无奈让锦书心里酸楚起来,难道自己真的不能缓和与婆婆之间的紧张吗?真的要让老公成为一个受夹板气的男人吗?锦书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一个事实:婆婆是老公的妈妈,是曾经比自己还爱老公的人,也是老公最关心的人,就像自己与卢苇,那份血缘之浓,情感之深,无人可以替代。
这一点认知,让锦书一直在赌气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再怎么生气较真,那也是自己老公的妈妈呀,天气冷了热了会嘱咐自己加衣减衣,会给加班晚归的自己留一碗饭热在锅里,就算是因为对儿子的爱而爱屋及乌,就算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习惯成自然,那也得是她愿意付出才行,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真切得到过的温暖。让锦书纠结气闷的事情渐渐淡去,锦书想起了婆婆对自己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好,她有点吃惊自己的小气与冷漠了。
收好了电话,渐渐浓密起来的雪花让锦书看得出了神,陷入沉思。已经几天没有去看过婆婆了,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是该去看看她了。这样想着,锦书转个弯去了鱼市,婆婆最喜欢吃鱼,买条鲤鱼红烧一下味道应该不错。
鱼出锅了,饭也焖好了,装好了饭盒,锦书坐着发起呆来,只不过才几天没去医院,怎么却像是许久没去了,这条路已经不知道如何去走了。
呆坐半晌,终于还是起身拎着饭盒出了门。外面雪已经大了起来,风也刮了起来,锦书走得很慢,似乎仍旧在犹豫,风越来越冷,让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向医院走去。
降雪后的门诊大楼前门和后门两百多米的距离之间铺上了红色的毡毯,踩上去悄无声息。骤然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锦书的脚步似乎略微地凌乱了一下,转瞬便适应了毡毯的柔软涩滞,调整步伐平稳前行。
出了门诊大楼的后门,再有五十米的距离就是住院部,下了台阶之后一阵凛冽的风旋转着扑了过来,刮得锦书趔趄了一下。吹在脸面之上的风锋利如刀,锦书低下头把下颌缩进羽绒服的衣领之中小跑起来,五十米的距离,转眼也就到了。过了旋转玻璃门,一股暖流扑面而来,所有的寒冷与僵硬都在渐渐瓦解,锦书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柔软了起来。
她抬眼看了看楼梯口,明亮而安静,回头看看身后,漆黑与寒冷都被挡在门外,选择温暖和光明,就可以无视漆黑与寒冷,自己若是在这里停步不前,那便只能是在光明与黑暗之中挣扎徘徊。又想起母亲说的那句话:“心有锦绣自成书。”锦书在心底喊着自己的名字,“洛锦书啊,洛锦书,这点胸襟你都没有吗?”定了定神,挂上一个温暖的笑容,锦书向着楼梯快步走去。
要过年了,希望婆婆快点好起来。好了,就可以回家过个团圆年了。念及此,一种温暖在锦书心中盘旋而上。
主编,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