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挤上去人家就会顾我吗？”大虎问。
　　 “那不一定，要看你会什么？比如说人家来要泥瓦匠，你会你就赶紧挤上去说你会泥瓦活儿，说不定人家就要你。再比如，人家要粉刷工，只要你有这手艺，你就去争，要不就当小工。小工一般钱少活重，你只要行就赶快挤上去，看人家顾你不顾？”
　　 “哦”大虎明白了，于是看见有人来顾工就赶紧挤上去问。顾工人的来了一拨又一拨，就是没人把自己顾，大虎很纳闷。旁边一个人说：“后生，你到那边好好照照镜子。”
　　 “怎么了？”大虎以为自己脸上有脏东西就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问。
　　 “你面相这么嫩，就像一个半大孩子，谁敢顾你？人家还怕顾到了童工。大虎赶紧说：“我不小了，都十八了，怕什么呢？”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大虎在这里站了好几天就是没人用，他想到了一个住在城里的亲戚就决定去找他们。亲戚见大虎可怜就通过熟人给他在工地找了活儿并安顿大虎注意照顾自身，他这才算安定。在工地当小工，每天只挣十二块，钱少些，可大虎心里高兴，终于能给家里减轻负担，终于能担起责任，弟妹的学费也不用发愁。想到这里，大虎干活浑身是劲儿。
　　 一个月后，大虎第一次拿到了工钱，心里高兴得不行。他想把钱给家里送，可工地活儿忙走不开，只好耐着性子等。
　　 大虎在工地干活舍得出力，为人又诚，大家都喜欢他，看他还是孩子，就对他很照顾。可大虎偏偏不要照顾，怕这样被人看扁开销，所以，拼命干活，直累得气喘呼呼。
　　 工地上一姓刘的师傅看看大虎这么勤快，就想收他为徒，歇息时问大虎：“大虎，你今年多大了哪里人？”
　　 “十八，沙塔村。”大虎回答。
　　 “哦，在农村，十八岁就该娶媳妇了。看你人不错，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大虎立刻变得不自在，红着脸说：“不要不要，我还小呢。”
　　 “十八岁还小啊？！”刘师傅笑着问。
　　 大虎嗫嚅着说“我真正的年龄是十六。”
　　
　　 “哦，十六？！这么小就出来打工还真不多见，你爸可真够狠心！”
　　 大虎见说神色黯然：“没办法，家里穷。”
　　 “再穷也不会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出来打工啊！”
　　 大虎低下了头：“我爸四年前出车祸，殁了。剩下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不出来打工不行。”
　　 刘师傅立刻觉得喉头哽哽得难受，一股怜悯之心涌上心头。他对大虎说：“大虎，你这孩子不错，为人又诚，我想收你为徒怎么样？我给你传手艺，只要手艺到手，你就能养家糊口。如果你本事大，将来说不定能自己领工队包工。”
　　 大虎真没想到会有好事儿降临，感激得登时眼睛湿润，他哽咽着说：“谢谢刘师傅，谢谢刘师傅！”
　　 刘师傅说：“大虎，在学徒期间可能挣得比你现在少些，可为将来想就很值，你考虑考虑？”
　　 大虎赶紧说：“刘师傅，为了学手艺，就是不挣钱也行。”
　　 刘师傅当下就收大虎为徒。大虎为了报答刘师傅的厚爱，拼命地干活，这让刘师傅很是感动，觉得这孩子真好，有心将自己的女儿嫁他，无奈女儿比他大几岁也就作罢，但他实心实意的给大虎传授技术，大虎也学得非常认真。
　　 一个月过去了，学校快要开学了，大虎惦记着弟妹的学费，想送工资回去，可工地忙，请不了假，他有点心急。
　　 一天，他在三层架子上干活，却忘记拿线锤就转身去取，谁知刚走几步，一块被踩得松动的架板移了位，大虎一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一下子从三层架板上闪空，他吓得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完了，我高大虎就要于此命绝，情急之中喊出了声：“爸，救我，爸……”
　　 架板上的人和下面站着的人看见大虎跌落都被吓傻，瞪着眼张着口，特别是刘师傅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眼睁睁的看着大虎的身体往下坠，身不由己地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心想：可怜的孩子，难道……
　　 突然，大虎的身体被架杆弹了一下，裤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挂住，大虎也机灵，趁着当空儿顺势抓住了竖杆才躲过了粉身碎骨的命运。大家赶紧跑到大虎跟前扶住了他，他才落了地。大伙儿也松了一口气。刘师傅赶紧双手合十：“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我徒儿终于平安无事。”
　　 大虎此时吓得浑身瘫软，半天也缓不过劲儿，想着刚才惊险的一瞬，心想，要不是……是我爸爸对我保佑，我早已命休。往下落的时候我我害怕就想到了父亲，所以我喊出了声，所以我就被挂住。他赶紧站起来对刘师傅说：“刘师傅，我要请两天假，回去给我爸爸烧纸。”
　　 刘师傅想到大虎刚才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应该应该，你回去吧。”说完给了大虎三十块钱：“大虎，回家时给你爷爷奶奶买点礼物，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
　　 大虎推辞不要，刘师傅硬塞进大虎的兜儿。大虎到工棚里拿了衣服又到水龙头上洗了脸和手就急忙向车站走……
　　 凤儿正在小树林放羊，听见奶奶叫吃饭的声音答应着，赶紧收拾丝线袋子，拉了羊向山坡下走。刚到坡下，就见大虎进了村，凤儿惊喜地问：“大哥，你回来了？”
　　 大虎“嗯”了一声问：“凤儿，快开学了，你要去学校报名。我把学费给你们送回来了。”
　　 风儿说：“哥，别给我学费了，我不想念书。”
　　 大虎一听有些恼怒：“你说什么？不上学？你敢！”
　　 凤儿还没见过大哥变脸发脾气赶紧说：“哥，你不要急，听我说，你看爷爷奶奶都七十多岁了，还那么累。奶奶身体明显不行，我回来好帮奶奶料理家务，让爷爷和妈妈到山里劳动。”
　　 大虎说：“奶奶身体不行我知道，让奶奶少干点儿，妈妈再搭一把手。你的书非念不可，不识字怎么行？我打工就是想让你们念下去，你到好，不想念书，不行！”
　　 “哥……”凤儿还想说什么。见大虎直朝自己瞪眼睛就把话咽回肚。
　　 兄妹俩进得窑门，老高婆儿见大虎回来高兴得不行，就要给大虎重新做饭，大虎说：“奶奶，不用，不用，现成的饭就行，吃完饭我还要上山，还要赶回工地。”
　　 老高婆儿问：“忙啥嘛？你刚回来，在家歇息歇息，明天再走。”
　　 大虎说：“奶奶，我不累，我爷爷和我妈吃饭了没有？”
　　 老高婆儿说：“他们吃完饭刚走，这会儿大概到了地头儿。”
　　 大虎说：“奶奶，你去歇息吧，吃完饭让凤儿去收拾家什。”
　　 凤儿也说：“是啊奶奶，你也累了去睡吧，吃完我收拾碗盆儿。”
　　 老高婆儿见孙女这么说就拖着困疼的腿去窑里休息。大虎吃完饭说：“凤儿，我把你们三个的学费放在柜子里，等妈回来你说一声。我到爸爸坟上走一下。”
　　 凤儿说：“要不要我陪着你。”
　　 “不用。”大虎说完向对面山上就走。
　　 来到父亲坟前，大虎拿出在城里买的纸钱，点上香烛，双膝跪地给父亲先磕了仨头，然后拿出一个点心放在石桌，说：“爸，几个月没来看你了，真对不起！爸，你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我特别特别地想你。每次夜里醒来都觉得你就站在我跟前，于是伸手去摸你，谁知摸到的只有夜空。爸，你是不知道，当我从架板上跌落的那一刻有多危急？那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空，只觉得自己就要粉身碎骨。绝望的时候，我不由得在心里叫着：爸，救我！爸，救救我！没想到我的衣服就被挂住。爸，真的是你救了我，我知道只要有你在，有你的灵魂保佑，我就平安无事。爸，你托付我要担起养家的责任，我会牢记于心。你放心，我就是再苦再累也绝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我会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我会看着妈妈不让人欺负；我会让弟妹把书念完，我会看着他们长大成人。”说完又磕了仨头：“爸，你在阴曹地府一定要好好保重，缺失什么东西，我都会给你送！爸，我要走了，要去打工。”说完站起身退后两步朝着父亲的坟墓深深地鞠躬，然后依依不舍地向山下走。
　　 从山上下来，风儿已经收拾完家什，准备再次牵羊到小树林附近，大虎拦着凤儿说：“凤儿，开学一定到学校报名听见了没有？如果让我知道你没上学，你可当心！”
　　 凤儿说：“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上还不行吗？”
　　 大虎这才安心地向村外走去，他心里牢记着父亲的嘱托，牢记着自己肩上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