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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春秋】看不见的手(小说)


作者:赵文元 举人,3180.37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53发表时间:2014-10-27 20:59:50
摘要:命运用偶尔给人的命运造成不可捉摸的变故


   他忽然恨恨地想:“这小子放赌债到底挣了多少钱?不光开着大众,还有两处楼房呢!这个赌鬼们的吸血鬼!现在总开着大众在街上走着,和人家撞了架该多好呀!唉!你也是的,人家又没强迫你借,是你自己愿意借的呀!你咒人家干什么?”他溜溜达达地走着,背上那种被人盯梢的阴麻麻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了,他无可奈何,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声笛鸣吓了他一跳,他站了下来,仿佛从梦游中回到了现实,嘈杂的市声涌进了他的耳朵里。他不明白,在这千万种声音里,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声笛鸣钻开了他的听觉。他不由得瞅着那辆一声紧着一声鸣叫着靠过来的班车,看清了是去XX市的。忽然一个念头闪进脑子里,他还没看清这个念头长的什么样子,就被这个念头推着窜上了停靠在身边的班车上了,挤的车门口那两个正在上车的女人一个趔趄,门口的售票员眼疾手快,伸出两手几乎同时抓住了那两个女人。那两个女人上了车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地骂了几句狠话,可他对这一切浑然未觉,只管像电视里演的那些甩掉了尾巴的人那样顿时一身轻快地兴奋地往车窗外望着,仿佛看见史飞郎的那张脸气的煞白,正疯狂地像狗一样叼住车门的把手徒然要拉开车门。车开动了,他不由得冲着被甩远的史飞郎的脸抛了个飞吻,史飞郎的脸真的冒出了七股青烟。他笑着笑着脸就煞白了:“这个人是追债的高手,我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的……唉,逃了一时算一时吧!”
  
   五
   马叶咚咚咚地走下楼来,大步流星地走到走道对面开了自行车的锁,刷一下把自行车倒到走道上骑上就走。因为她把上班时间掐的很准:路上走十分钟左右,再留出两分钟左右的余地以防不测。而今天和丈夫戏耍耽误了一分钟,要是在大转盘处碰巧遇上了红灯,她就要面临狼狈了——面对着排成八队的开晨会的同事们的目光是很让人难堪的,而且一惩站就是一个晨会。
   她就不由得怨开了李霞,要不然她今天是中班,现在正在睡懒觉呢,可李霞偏要今天和她换班不可,说是她的男朋友上午要走,她说成什么也得去送他。她就又骂李霞的男朋友,为什么就不能下午走呢?她这样怨气冲天着就来到了大转盘前,还有几秒钟就要变成红灯了,她第一次冒了险,急蹬着自行车,刚绕到左对面的街上,她侧对面的车流就哗哗地从身边冲过去了。她松了口气,来到了地下超市的上面停好了车子,身子像被推着屁股走那样向后仰着跑下了出入口的漫坡,进了地下超市,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又钻进了地下,正好听见喇叭在通知大家开晨会。她就紧走两步,钻进了散漫的人群里才放下心来,和大家一起挤挤插插地来到了服务台前的空地上,松松垮垮地排好了队。
   残留的梦意还麻木着人们的意识,犹如酒醒后还使人的脑子木木的。在零零星星从指缝间漏出去的呵欠声中,在那个四川店长做作的精神抖擞的口令声里,大家强打精神,跟着她喊了天天喊的口号,又硬着头皮听开了天天千篇一律的总结与安排。
   马叶又偷偷地打了个呵欠,因为很克制,那口本该彻底畅快地呼出去的浊气有一半滞留在了胸中,只得另谋出路,化作了泪水,从眼里流出来。她急忙低下头来,偷偷地伸手抹干了泪水,抬起头来,从人逢间向店长望去。这时一道幽微的稍纵即逝的金光闪进了她的眼里。她以为是幻觉,可又闪进了她的眼里又消失了,她就奇怪起来,盯着金光消失的地方——站在她前面的同事那头齐肩的烫发的左侧边缘。她小心地探过头来一看,认出今天站在自己前面的是吴春梅,看见了在吴春梅棋子一般大小的耳朵的耳垂上,吊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耳环,只要吴春梅的脑袋稍稍动一动,大耳环就大幅度地甩动起来。
   这只大耳环吸引住了马叶,她觉得它精致无比。因为马叶也是女人,女人那种对首饰梳妆穿扮的爱她一点儿也不少,只是因为一直忙于还债,她不但把这份奢侈压了下去,而且从来也没烫过发,没买过一次上档次的化妆品。但是她总是热烈地和同事们钻在永远让女人们激动无比的首饰梳妆穿扮的话题里不愿出来,对林林总总的首饰化妆品她不但了如指掌,而且对使用时的感觉也一清二楚,仿佛她使用过了似的。她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买不起这些东西的遗憾,而女人对女人在别的方面总是要针砭的,唯独在这些方面很理解,从来没有人说过半点儿讥屑她光说不买的话。
   晨会很快结束了。她和别的收银员一起鱼贯而入财务室,乱糟糟急匆匆地从会计那里领了底款,提了各自的收银箱,又鱼贯而出财务室,鱼贯而入卖场,走进了各自的收银台,开始紧张地打扫各自的卫生。
   吴春梅与她隔着三个收银台。她不时溜着吴春梅那只因吴春梅动个不停而甩动个不停的大耳环。好不容易等着收银主管何叶走开了,就直起身子冲吴春梅叫:“哎,春梅,你戴上这副耳环显得多漂亮呀。”果然看见吴春梅因高兴而不好意思地脸一红:“真的吗?”如果她说:“春梅,你这副耳环真漂亮。”那吴春梅就会不高兴了。身边的几个收银员听见了,就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让吴春梅站好了让她们看,可总有看不见耳环的,就跑过来看,叽叽喳喳的像树上的几只麻雀般的热闹。远处的收银员见了,也跑过来了。吴春梅就被围在了中间,一只只手争着去摸揣她耳垂下的耳环,询问的赞美的话语响成一片。
   有人问吴春梅多少钱一克拉了,吴春梅就说了一个数,一片惊讶响了起来:“你瞎说,哪有这么便宜的,除非是个假的。”“这么软,不是假的。”“说不定吴春梅和金店的老板认识,便宜一点儿很正常嘛。哎,春梅,让姐妹们也沾一沾你的光嘛。”“我不认识金店的老板。”“咦!……那你在哪买的?”“在欧式街的伊人金店买的。”“你瞎说,欧式街那么背静,金店开在那里卖给鬼呀。”“正因为背静,刚开张,为了拉客,才便宜呢!”……“哎!你们在干吗?!”何叶一声喝,人群一哄而散,各归各位,噤若寒蝉。
   上午快下班了,刘丽对马叶说:“马叶姐,下午有事吗?”马叶:“没事。你有啥事?”刘丽:“那咱们逛街去吧。”马叶:“热烘烘的,逛什么街呀。”刘丽:“一个人呆不住。”马叶:“找个男人陪你呀。”刘丽:“唉呀,马叶姐,你不知道我丑吗?哪个男人敢来陪我呀,就连你不也是嫌我丑,不想陪我去逛街嘛。”马叶:“哎哎,别瞎说,我可没有同性恋的倾向。”刘丽:“那你就得陪我去逛街。”马叶:“嘿,你还赖在我身上了你。”刘丽撒娇地拖长音扭动着腰:“马叶姐。”马叶:“好好,我陪你。到时打电话。”
   手机在空荡荡的屋里响了起来。因为丈夫应酬去了,中午没回来,女儿中午是在母亲家的。马叶慵懒地睁开眼,伸手接了电话,刘丽的声音在手机里响了起来:“醒了吗?”声音涩涩的,显然也是刚睁开眼。马叶也声音涩涩地回答:“醒了。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刘丽:“算了,咱谁也别去找谁了,你家住在大东头,我家住在大西头,这么一折腾,被太阳晒晕了,哪还有心思逛街呀。咱在步行街的南方化妆品店碰头就行了。”马叶:“那你快点儿,你家离的远,别让我久等。”
   马叶懒洋洋地起来,化了淡妆,换了一身低领连衣裙,对着穿衣镜摆了摆身子,自己觉得很满意,就出门了。
   她尽量在街树影下骑车走。到了步行街,找到了南方化妆品店,走了进去。反正刘丽得好一会儿才能来,她就在一排排货架前蹓了起来,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一个促销员就粘在了她身边喋喋不休着。她烦死了,又不便作色,像忍着耳边的苍蝇嗡嗡那样忍着促销员的絮絮叨叨。这样过去了十几分钟,她从促销员恭敬的态度里看出了隐藏着的轻蔑:“喂,你能买起吗?”她心里骂一声狗眼看人高低就走了出去,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
   步行街是东西走向,她正站在南街的阴凉里,街上的人也都挤在南街的阴凉里穿梭,越发显得拥挤了。她心里骂:“大热天的,不呆在家里瞎跑什么呀!”又不由得笑自己:“你不呆在家里瞎跑什么呀。”她不时被过往的人挤着了。每过一个人就给她的鼻子送过来不同的气味。
   一股浓郁的玫瑰香钻进了她的鼻子,她看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太太贴着自己走了过去,硕大的耳环在她的眼前直晃荡。她忽然想起欧式街就在步行街后面一百米处,为什么不去那个金店看一看呢?真奇怪,两条街挨得这么近,一个穷死,一个富死。看来这风水还是有点儿说道的,也难怪生意人开店时总要请风水先生看一看呢。可刘丽也该来了,两人别走脱了。她就用目光扫着人流就拨通了刘丽的手机。刘丽说,她才走开,刚才来了个朋友,耽搁了。她就让刘丽到时候去欧式街的伊人金店去找她,就向欧式街走去。
   果然欧式街冷清的很,走动着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有几个店面卷帘门也没开。嘿!还有一个人贴着卷帘门睡在街阴凉里,看样子不像乞丐,总是个酒鬼。她就从这个人身边走过去,因为她看见了前面向外开着的玻璃门上贴着“金店”两个大字。
   老板娘正在接待一个漂亮年轻的女人试戴耳环。见马叶进来了,笑吟吟地用眼神欢迎她,嘴里仍在对那女人说道着,显然生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那女人好像是在显摆自己的漂亮,矜持地一件一件试戴着,然后对着镜子把头摆动着。
   一边瞧着柜台里的首饰,一边偷眼溜着那女人的马叶,也确实觉得不同的耳环像不同形状的彩云托月一般,使这女人的漂亮变换着神韵,使这女人不知该买哪一件才好。最终在老板娘的说合下选定了一件,接着是一番讨价还价,然后付了钱,戴着耳环傲然离去了。
   那位和马叶一样一直偷眼溜着那年轻女人的女孩,显然被激起了购买欲望,好像成心要和那女人比试一番似的,也要了那年轻女人买的那一款耳环,戴在耳垂上,对着镜子顾盼起来。虽然不及那女人戴上漂亮,但自有一股青春靓丽的风采,就让老板娘再便宜一点儿。老板娘说,她刚才那个价已是为了拉顾客在亏本出售了,再不能便宜了,女孩坚持不让,老板娘只得又让了五十元,两人才成交了。
   那女孩一走,老板娘就笑吟吟地冲马叶说:“你看中哪件了?”
   马叶已看见了吴春梅那一款耳环,正要指点给老板娘,她身边那个一直默默无声的中年女人抢先用指头点着柜台玻璃咚咚闷响,眼睛直盯着柜台里,仿佛要用目光穿透玻璃直接把首饰拿出来似的:“我看看这一件。”老板娘抱歉地看一看马叶。马叶并不恼,反正她也不买,消遣而已,就转头去看那中年女人,顺便扫了一眼店里,现在只有她、老板娘和那个胖的像头猪的中年女人了。柜台上嗵一声响,震得马叶搭在柜台上的手一颤。一个男人的声音凶狠而颤抖地响起来:“把这一盒首饰给我拿出来!”
  
   六
   王兵坐车走出二十里地就彻底后悔了,因为自己的逃跑除了激怒史飞郎外没一点儿用处。他想下车,可身子却赖在车上一动不动,就如同趴在战壕里那吓破胆的士兵,连长喊他冲,他也想冲,可身子就是抖成一团不挪窝。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使他没有下车,那就是车一出城,他就被像从挤挤插插的小屋里终于钻出来了的解脱了的轻快感陶醉了,觉得一切烦恼都丢在了身后不会动的城里了。虽然他知道这是一种幻觉,但他想多享受一会儿这一身轻的幸福,所以下车的行动拖延了一阵又一阵。而且他死沉沉的思想也活泛了起来,眼睛也四处张望起来。不知不觉的车走出了五十里地,他也就不再想下车的事了。
   司机打开了电视,他不由得去看电视。又是警匪片,是抢一家金店。他从来没进过金店,他自知那不是他配去的地方。现在从电视上发现,金店的柜台并不像银行的柜台那样用铁栅挡着很难进入。而且那劫匪几分钟内就得手了,一出金店就消失在人流里了。更触动他的是,那劫匪仅用一把小刀!他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合起来揣在裤兜里的那把水果刀,自己就嘲笑自己:“怎么,你也想去抢金店吗?就你那胆量?嘿!”可就是随便的这么一想,这个念头就地动山摇地横空出世攫住了他的心:“抢吧,你现在除了抢还有什么办法呢?咱就抢几件,够还债就行了。”“嘿!你呀,抢一毛钱也是抢,抢一万元也是抢,都得去坐牢,你以为少抢点儿就不犯法了吗?”“那我干脆就多抢一点儿,也过一过有钱的瘾,首先我往赌桌上一掷千金,史飞郎一定会点头哈腰叫我爹的!再到饭店里一掷千金,所有的人都会用目光舔我的屁眼的!再到桑拿里亮一亮票子,哪个妖艳的女人不屁颠屁颠地绕着我转呢?嘿!不光是桑拿里的女人,就是那些一本正经的女人,我冲她晃一晃票子也一样屁颠屁颠地绕着我转了!嘿!有钱就是惬意呀,这样的日子过上一天死了也值!”“你想得美,人家偏偏不让你死,让你坐在牢里让虱子慢慢咬死你!”他不由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赶走了这个念头。可他的心马上尖锐地痛了起来,赌债这把尖刀顶在了他的后心上了。他叹口气:“唉,还是抢吧,待在牢里也比逃债好受呀,这提心吊胆的哪是人过的日子呀!”
   上午十点多,他来到了XX市。他来过几次XX市,依稀记得街道的格局,很快来到了繁华地段,在一个个金店前梭巡着。熙攘的人流、宏大的店面、众多的顾客震慑住了他。到了中午,他灰心丧气了,可又不敢回去,再说也没有了回去的路费。他饥肠辘辘,没睡醒的脑袋闷沉沉起来。他想找个地方躺一躺,一打听公园还远的很,只得往僻静处踅摸,来到了一条冷清的街面上,见街阴凉处有一卷帘门落着,他就贴着卷帘门躺了下来,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因为被太阳晒的滚烫的街面蒸腾的热气使他心里烦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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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马叶与丈夫李洪有个温馨的家,为了营造这个幸福的小“窝”,马叶俭省到了吝啬的程度。然而,一次串班,与同事相约逛街,阴差阳错地走入新开在僻静路段的金店,与欠了赌债铤而走险动了抢劫念头的王兵遭遇。从被劫持为人质,到王兵动了强奸她的念头,直到王兵被击毙,马叶都像在梦里一样混沌。但,就是这件突发事件,让马叶一家的生活陷入了一片混乱,生活一下子全都改变了,与丈夫的感情也遭遇了危机,而这一切,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拉扯着马叶和他的丈夫,走得离原来的生活轨道越来越远。小说对比的手法运用得极其精妙——马叶一家与王兵一家的对比,马叶与丈夫前后状态的对比等,对人物心理变化的捕捉准确到位,创作手法娴熟,利用偶然发生的事件,刻画出人物必然会产生的改变。推荐欣赏。【编辑:三微花】【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1029002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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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三微花        2014-10-28 17:57:00
  其实,这看不见的手一直在,而且无处不在,就看人遇到事情时,如何抉择。
三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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