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样进来的？”我问她。
　　 “这你管不着。”她一脸兴奋快活的样子。她总是这样，每当我倒霉沮丧的时候，她都如此。她来回踱着，用更兴奋的口气说：“现在我给你致命的一剑！”然后她就打电话：“喂，医院吗？啊，陈大夫，你好！对他回来了！”
　　 我警惕地瞅了她一眼，然后接过了电话。
　　 “周述吗？”话筒里的陈大夫的声音带着哭腔：“周述呀周述！你小子把我害苦了。我现在是四面楚歌。记者们像苍蝇一样团团围着我。我家被流氓包围了，玻璃也让他们砸了，小孩吓得直哭。你快来救我呀……什么？手术？坚决不做了。我已答应电视台明天现场直播，声明不给你做整容手术。我的妈呀！”
　　 陈大夫压了电话。她走过来，突然表现得一往情深，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疯子一样的女画家竟也楚楚动人。
　　 “你已没路可走了。回来吧！我们彼此为艺术献身：你继续为艺术做我的模特，我呢，也为了艺术而献身于你！我反复地想了，这将是最完美的结合，真正的珠联璧合！当然了，这都是为了艺术。”
　　 楼下崇拜者们的怪叫声已到了竭斯底里的程度。这情景已严重威协到了左邻右舍，整座大楼沸腾了！她深情地闭上了眼睛，仍然楚楚动人。但我却冷若冰霜，我使劲地叮咛自已，千万不要被诱惑！房间里只亮着台灯，半明半暗。更多的是反光，很柔和。星星点点、支离破碎的较强的光是从瓷器或者高脚酒杯上反射出来的。色彩斑斓，蕴涵着神秘的启示。我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忽然盯住幽亮的墙上的那幅《沐浴女神》。女神在玫瑰色的花丛中走向小溪，斜披着薄薄的白纱，裸露着雪白的大腿，一只小巧的脚正试着向水里探去。从前，我不敢正视眼前的这幅油画，因为它和我的反差太大了。但今天我为什么不正眼瞧瞧呢？我直视过去，霎时，我看见了女神的乳房正从薄纱后面冲出来，颤颤地弥漫出诱惑的激情。我浑身感受到了飘荡的快意，仿佛变成了羽毛，随意地在蓝天上飘逸。
　　 “啪！”我拉亮了日光灯，房间里雪亮起来，那女神的乳房并没有被薄纱遮盖，完全向我展示出所有的诱惑，她唤起了我强烈的欲望，我感受到了真正的轻松。
　　 “你？”楚楚动人的女画家看出了我的异常，她觉着不对头，于是她仿佛生铁般沉重地摔在了沙发里了。我上前一步，对她说：“现在该我给你致命的一剑了！”我打开窗子一步跨上去，对着楼下的疯子们大喊：“我在这儿！”楼下躁动了！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疯狂的躁动而变得呼吸沉重和滞涩，唯有我身体飘飘如飞。望着沉重的他们，我从丹田之处爆发出大笑！我这狂暴的大笑再次征服了他们，使他们在惊愕中回过神来，齐声大喊：“魔鬼万岁！”
　　 我终于向前跨了出去……
　　 四
　　 我成了残废，再也不能做模特了。于是陈大夫毫无顾虑地给我做了整容手术。
　　 女画家在我跳楼后变得神智不清，终于在我出院时，当她看见整容后全新的我时大叫一声，然后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出院后我当上了模特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