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明知道我跟媚儿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媚儿也是你大嫂的女儿，这事要传出去，你……我们柳家在这地面上还要不要脸？”
　　 “妈，我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娶媚儿。”阿伦看我一眼，坚定地说。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这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春节。
　　 花姐晕了，奶奶心脏病发，柳叔大哭，阿伦忙着打电话。
　　 花姐很快醒过来了，花姐只是身子太虚。奶奶被急救车拉走了，阿伦也一块去了。
　　 花姐说：“媚儿，你怎么这么傻啊，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难道还怕没有好男孩？先不说他是你三叔，就是这脾气……媚儿，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这几年难道你没见他身边总有不同的女孩？媚儿，你别傻，嫁男人一定要嫁个老实点的，免得以后跟你妈一样苦。还有，老太太也绝不会同意的，孙女变儿媳，侄女做老婆，这到哪都是个笑话。”
　　 “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媚儿，你听话，别犯傻，柳伟伦是有钱，可是比他有钱的也多了去了，你这么漂亮，这么出色，不怕找不到有钱的，他现在看上你的大概也是你的漂亮，等玩腻了，他会甩了你的。媚儿，你要看清楚了。”
　　 “妈……”花姐这么说让人很不舒服。
　　 “媚儿，先撇开别的不说，你扪心自问，你到底爱不爱他？你们前段时间还是水火不容的，怎么一下子一百八十度转弯？媚儿，你可别被骗了。”花姐关切地看着我，病魔似乎抹去了花姐其余的身份，她只是个母亲。
　　 “妈！”我眼眶发热。被母亲关怀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媚儿，妈苦了一辈子了，妈希望你幸福。”我索性大哭起来。
　　 奶奶住了三天就出院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病，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奶奶回家后跟我进行了一次长谈。奶奶说：“媚儿啊，奶奶把你当亲孙女，你乖巧，懂事，奶奶真的很喜欢你，可你不该……”
　　 奶奶说：“媚儿，你要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好男孩嫁了，我们柳家自然也会备一份相称的嫁妆，奶奶也多个孙女婿，家里也热闹些，可是，你怎么能……”
　　 “媚儿，有没有人说你长了双桃花眼，这样的眼睛最易勾男人魂，但是也容易给自己惹是非。媚儿，你要明白，以柳家的声望，我可以不计较阿杰找了你妈，我其实也知道你妈的底，但是只要有人肯照顾阿杰，阿杰又喜欢，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阿伦的婚事必须要慎重，他是我们柳家唯一的希望了，他延承的是我们柳家的香火。”
　　 “媚儿，奶奶不是不开明的人，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柳家虽不是什么豪门权贵，至少也有头有脸，这样的丑闻柳家承受不起，阿伦会被人耻笑一辈子的。我也不是希望儿子攀权附贵，我希望他找的至少是清白人家的孩子。”
　　 这句话多么熟悉，“清白”？花媚儿，你是从哪个宜春院、潇湘馆出来的姑娘，卖笑为生一辈子，如今妄想攀上高枝，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该离开了，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花姐病情恶化了，很快进入了弥留状态。花姐临终前一直说，媚儿，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啊。花姐似乎到最后时刻才像真正的母亲一般入骨入髓地爱自己的女儿，然后带着万般遗恨离开了人世。
　　 丧事有柳伟伦一手操办，而我只是麻木地按照程序走，没有流泪，没有苦痛。花姐走了，结束了她这乱糟糟的一生。离去只是对生者来说的，逝者就是烟消云散了，所有的爱恨情仇，所有的苦难欢乐都不存在了，也就不存在痛苦或是郁闷，离去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当然我不会像花姐一样的离去。花姐不在了，我已是成年人，没有理由继续赖在柳家。
　　 阿伦说，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奶奶的意见仅做参考，如果必要，他也可以搬出去。我苦笑一下说：“没有必要，我搬走不是因为奶奶。有没有发现，从我们接受彼此到现在，我们谁都没有说那三个字。你没有，我也没有，我们似乎直接跳过了那一环，却想着共结连理，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这……很重要吗？”
　　 “我妈一再让我想清楚爱不爱你，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所以我很认真地想了。”
　　 “答案呢？”
　　 “没想明白。我不知道我是眷恋你，还是眷恋柳家的氛围，或者我只是想要一个家。我越想就越糊涂。”
　　 “那就不要想了，等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清晰了。”
　　 “可是我还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必须搬走。”
　　 “这几天你累了，你要搬走我也不勉强，但至少等找好房子再搬。”阿伦又这样让人心笙摇动地看着我。
　　 “嗯……”
　　 随着阿伦到了一住宅区，在一户单元门前停下，听得门内有狗叫的声音，我有些疑惑。阿伦一脸神秘地打开门，一条白色的狗冲到我们面前，刚还厉声叫着，忽然停下来甩着尾巴在我脚下呜呜绕圈。
　　 “小白！”我惊喜地大叫。真的是我的小白，虽然长大了许多，可是它右耳上的一点黑毛依然清晰。我抱起小白又哭又笑。小白还记得我！我亲爱的小白！我使劲亲它。我又转身抱住阿伦使劲亲了一口，“阿伦，我爱死你了！”
　　 “唔……”阿伦假装一脸不悦，“原来你的爱这么廉价，一条小狗就可换取。”我笑着捶打他。他一把抱起我往里走，“小丫头，别只顾小白了，看看我们的新屋。”小白以为他要伤害我，对他吠个不停。
　　 房子很大，看上去有一百多平米吧，我一个人住似乎大了点，而且房租……我小声地说出我的忧虑。
　　 “哈哈，小丫头，谁说你一个人住了。”
　　 “？”我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他想金屋藏娇，搞个外室。不对，他还没内室呢。他想同居？我不禁脸红了。
　　 “小丫头，胡想什么？脸都红了。”
　　 “没……没什么……”
　　 “你不用担心房租，这是我们的婚房，房产证上有你的名字。”
　　 我一下子消化不了那么多，婚房？房产？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他了？怪不得前些天他跟我要身份证，说是公司里高层管理人员需要报备一下。我心说，老总真是辛苦，这都要亲力亲为。
　　 “媚儿，嫁给我吧！”柳伟伦忽然一本正经地单膝跪地，眼睛深情地直视着我。这是演的哪出？我眨巴眼睛。
　　 “好像还少了一束花。”我本来是想说这么搞突然袭击，有点不靠谱，没想到冒出来的是这么一句话。柳伟伦似乎也想不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一会补上。”然后两人都笑了。
　　 房子里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提包就可入住，怪不得阿伦这几天老不见人影，他真是费心了。第二天我就把行李搬了过来，奶奶虽然嘴上说舍不得我走，却并没有挽留，也没有问我搬出去住哪。我能理解奶奶，我说奶奶你多保重，我会来看你的。
　　 我和阿伦相对而坐在新房子里用晚餐时，觉得有点对不起奶奶，奶奶一定不希望看到这场面，可是我很享用。下班后买菜做饭，然后与相爱的人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吃顿饭，桌下小白撒着欢，满足了我对家的憧憬。那一晚我冲破了我的“人格障碍”，我想让这个家更像一个家……
　　 凡事是不是过满则亏，当我看着阿伦身上插满管子躺在重症监护室时，我真的相信有命运一说。我的命运从我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阿伦与一辆闯红灯的大型货车激烈相撞，当时我正在电话里与他讨论当晚的菜肴，奶奶的哭骂、指责我都充耳不闻，我们说好了明天去购买结婚戒指……
　　
　　 八
　　 又一年的大年三十。
　　 “阿伦，看到了吗，那边，那个最美的烟花。还记得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看烟花，直到天荒地老。阿伦，我们一起看烟花。”我拥着阿伦。
　　 阿伦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眼睛看着某一处，他沉沦在他自己的世界，我找不到与他的世界交集的点。
　　 “我也要看！”
　　 “还有我！”
　　 两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然后挤过来两个肉嘟嘟的小身影。
　　 “好，一起看烟花。阿伦，我们一家四口一起看烟花。”
　　 阿伦，你从没说过爱我，我也没有说过，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们的孩子会有一个完整的家，有爸爸，有妈妈，有稳定的生活。
　　 阿伦，我知道我欠了你的，可是我真的要用一辈子来还吗？
　　 当奶奶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打掉孩子时，我说，我从没动过打掉孩子的念头。我的孩子也将是世上的一个宝。我是花姐的女儿，逃不掉花姐的命运，可我不是花姐，我的孩子不会复制我的命运。当医生告诉我是龙凤胎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我的宝贝们，我会用一生守护你们。孩子出生后，奶奶竭力要求我们搬回柳府，柳家的孩子不能在外流浪，而且奶奶一个人照顾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精力不济。奶奶以柳氏企业最大股权人的身份，把她的股权转至我名下，条件只有一个：住进柳家，孩子姓柳。我从没想过孩子不姓柳，但是我成了柳氏企业最大的股权人，倒是出乎我意料。这是花姐的贪念，难道也是我潜意识里的？
　　 远处一朵朵的烟花在夜空盛开，千姿百态，绚丽多彩，不去管下一刻是否万劫不复，此刻灿烂的烟花让黑夜犹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