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2月26日遭到龚绪凡的毒打以后，曾向本区法院申诉过，派出所的王作文、莫文成两位同志也作过调解。我本想通过人民政府对他进行批评教育，让他痛改前非，搞好家庭团结，龚不但不改正错误，反而变本加利（厉）地对我进行虐待和毒打。我深感在这样的家庭和龚绪凡无法再生活下去了，我们现在已处于敌对矛盾，夫妻感情已经破裂，我再也不敢回龚家去了，特请求人民法院判决。
　　 此致
　　 敬礼！”
　　 对于一次次所受肉体的痛苦，玉娥最好的解脱便是去月姑那里，口里说着要与绪凡离婚，因牵挂着孩子又下不了决心。每次绪凡来接玉娥，话倒是说得让月姑心软，让玉娥流泪，等到接回玉娥同样旧习难改。
　　 1986年2月26日，玉娥如同经历了死亡才有了第二次生命。那次，玉娥被打得浑身青紫头肿如盆。玉娥拖着沉重的双腿来到乡政府门前请求解决问题，一头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站起来。乡政府无能为力解决，龚家拒不承认事实不想医治，父亲只好把玉娥抬回刘家再找区法院的同志。月姑见了被抬回的玉娥，连声呼唤竟没了女儿的回应——玉娥已昏死了。“我的儿啊，他们怎么狠心把你打成这样！”月姑忍不住放声长哭，“怎么还不把她送医院，再晚就没命了，叫我当娘的怎么活啊！……”月姑一哭，父亲也忍不住哭了，周围的亲人也哭了。当泪流满面的亲友连夜将玉娥送往医院抢救过来，龚家竟有人说玉娥的昏死是月姑下了毒药造成的。第二天，许多问询玉娥在龚家被打的亲友和族人来看玉娥，见了玉娥惨不忍睹的伤势，再听了龚家人不讲理的蛮横话，都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要以打来出气。他们只要求我的父亲开口发个话，他们便动手。在农村，许多问题，一时得不到政府解决问题的时候，往往引发不同宗族打斗把矛盾扩大的事例并不鲜见。父亲始终不同意那么做，依然寻求区法院出面解决。区派出所的王作文、莫文成看了上诉的材料，来谷罗山看了玉娥被打的伤势后，下了强制性的命令，龚家才不得不答应给玉娥医治。玉娥伤好后，绪凡一番好言相劝，玉娥舍不得孩子还是回到了龚家。
　　 1986年古历9月初8再次遭打，她回到月姑家说下决心要与绪凡离婚，并向区法院递交了那份离婚诉求，法院也准备答应玉娥的请求。绪凡哭了，双膝跪在他奶奶的坟头哭泣自己的不幸。然后来到月姑家找到玉娥满含泪水说尽好话并写下不打玉娥的保证。玉娥的心又碎了，最终还是去了龚家。
　　 从此，绪凡再没打过玉娥了，但他的生活却面临着一种困境。玉娥勤俭操持家务，但喂猪死猪，喂鸡死鸡。最终玉娥还是弄清了这些牲畜的死因。
　　 一次，玉娥养的十多只鸡一天之内全部死亡，她把鸡剖开，发现了拌有老鼠药的酒糟。事情并没有就此终止，玉娥去月姑家后，又有人给她猪栏里的猪下了毒，玉娥回家发现，给猪打了解毒针才无事。
　　 月姑给玉娥设计幸福生活在龚家开成了一朵令人寒心的苦菜花！玉娥的生命之舟苦苦地泅渡在婚姻的苦海。生活，何时能拨开云雾见日出？玉娥苦苦地寻找着希望的彼岸。
　　 为了生活，玉娥也想出去打工。
　　
　　 2、柔弱的玉珍
　　 玉珍自幼说话很顺月姑的心意。
　　 玉珍上二年级那年，月姑忙不过来，让十岁的玉珍辍学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动。玉珍想读书，可又不敢像别的孩子那样又哭又闹。她一边帮月姑扯着地里的草，一边对月姑说：“妈，你让我读书去好吗？上课的时候我就读书；早晨、中午、放学后我同样能帮你干活。”玉珍的小学老师也登门劝说月姑送玉珍读书，月姑最终答应了玉珍的上学要求。
　　 玉珍性格胆小柔弱，月姑骂了，她要么忍着，要么背着月姑悄悄流泪。有时，玉珍忍到一定的程度，也会与月姑顶撞几句。这往往会使正在气头上的月姑更加恼怒。在一旁的父亲见玉珍顶撞了月姑，认为“竹子没了上下节”是对长辈的不敬，伸出手掌要打玉珍。玉珍赶忙双手护着头向父亲求饶：“爹，你别打我，我再也不顶嘴了。”父亲的手立刻软了下来。因为玉珍胆小柔弱，父亲担心她将来嫁了人离开他们会受人欺负。
　　 玉珍嗓音圆润，唱起歌来很动听。听见玉珍唱歌，村里的一位青年说：“刘玉珍唱歌就像唱到我的心里去了！”他无法用恰当的语言评价玉珍的歌唱，只能说出她的歌声带给自己内心的直观感受。玉珍和文莲一样很爱歌唱，从进入初中开始，她因为会唱歌一直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学校的演出，老师总会让她登台演唱。县文工团来谷罗山演出，听说玉珍会唱歌，也让她上台演唱。一次，十几个大队在谷罗山公社参加文艺宣传汇演，玉珍在周家凸大队演出的《送货路上》戏剧中扮演小兰，因为唱歌的表现和小兰的活泼、亲切的可爱形象获得了公社颁发的奖状与奖品。唱歌令进入青春的玉珍感到欢乐和荣耀，她走到哪里歌声便带到哪里。但有着封建思想的月姑和父亲听见了，总会训斥道：“丫头家，走到哪里哼哼唱唱，像什么样！”这时，玉珍的歌声会嘎然而止，但背过月姑与父亲，玉珍便忘记了他们的训斥，依然让歌声在山村的田野飘荡。《洪湖水》、《边疆的泉水清又清》、《天仙配》、《刘三姐》等许多经典歌曲，玉珍唱得有点乱真，唱得深情，唱得如痴如醉。在玉珍青春的梦想里，希望唱歌能跳出农门。生活条件与环境无法给她这样的机会。玉珍的学习成绩不理想，觉得升学无望，便提前退学跟婶子学缝纫。这段时间，玉珍学艺难精，回到家里经常受到月姑与父亲的责骂，内心十分苦闷。玉珍生得娇小玲珑，虽然求学之余力所能及地帮月姑做一些劳动，但真要面对队里繁重的体力劳动，她一时没这个勇气，所以她不敢当机力断放弃学艺。学艺举步维艰，回家又要面对月姑与父亲的责骂，生活带来的精神压力，令玉珍常常独自一人以泪洗面。
　　 面对生活带来的压力，玉珍在体力上无法和任何兄弟姐妹相比，这迫使她不得不学会思考生活后做出选择。唱歌跳出农门不现实；成绩不理想升学无望，主动退出考试学缝纫，玉珍根据自己的情况对人生的设计无疑是正确的。然而，学艺的艰难把她的人生又推向了一个紧要关口。爱，作为人人都会面临的人生课题，在玉珍面临艰难的时候也悄然地摆在了青春的桌面。
　　 经人介绍，玉珍与南岔乡的民办教师周传云相爱了。月姑陪着玉珍一起去看传云的家，刚进门的那杯订亲茶，月姑没有接便起身离去。玉珍撵着月姑到门外问月姑：“妈，你是不是嫌他家的条件不好不同意啊？”
　　 “玉珍，你命里只在（配）得上这样的条件？还是听我的话跟我回家吧！”
　　 “妈！……”玉珍急得直掉眼泪，“我看中的是传云这个人，不是他的家；你不是也常说‘会选的选儿郎，不会选的选田庄’吗？”
　　 “当妈的还不是想你以后不受苦。”
　　 玉珍抹去脸上的泪水给月姑解释道：“传云的人品好，有文化，也很有水平和上进心，他现在是民办教师，以后会有转机；即使没有机会，他人很聪明，我们也会生活得很好；退一步说，就算不好，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苦再累是我自己过，我以后不会怨你。”
　　 月姑听玉珍的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且决心已定，留下来答应了玉珍的这门亲事。
　　 婚后的生活证明了玉珍婚姻的正确选择。舒心愉悦的爱如甘露，它能相互滋润对方的心灵，唤发出生命的激情和对生活的热爱。
　　 玉珍朴实得如同一朵可爱的山茶花，山茶树的根是苦的，山茶花纯美地绽放，总在花心里藏满甜蜜的甘露。为了支持传云的事业，娇弱的玉珍主动承担了里里外外的家务劳动。这是一个和睦的家庭，虽然条件不好，但不缺乏温馨。虽然分了家，田里的劳动，玉珍不会，但有传云的爹妈操心。传云一心扑在自己的事业上，完成教学之余，常常挑灯苦读到深夜。通过考试先取得进修资格，再完成自考取得函大文凭转为正式教师，传云用勤奋一路走来像一只蜜蜂最终收获了幸福生活的甜蜜。
　　 生活上，传云从不对玉珍恶语向相或横加干涉，只是苦尽甘来，对月姑没接那杯订亲茶一事记在心间，一次当着玉珍提了起来。玉珍对传云说：“传云，‘养女攀高门’，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你也有妹妹，将来，你的爹妈难道不希望她找一个条件好一点的？我妈没有文化，这件事你就不能原谅？”传云听了，再没说什么。
　　 人人家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再和睦的家也有不愉快的时候。传云是长子，上有老，下有小，很多事情需待解决，一点工资自然显得拮据。
　　 一天，传云的父亲酒后对玉珍说：“现在妹妹的学费应该你们负责，弟弟的婚事，你们得帮忙。”
　　 “爹，做父母的养得了子女尽得了义务，做儿做媳孝敬是应该的，一切都要我们承担，我们也还要生活。”
　　 传云的父亲拿起酒壶狠劲地掷在玉珍的面前，气愤地说：“传云是老子的儿，是我送他读书才有今天；我说了，他就得听，你没权力说！刘玉珍，像你这样没孝心的媳妇，你给我滚！”
　　 玉珍也拿起酒壶狠劲地往地上一扔，然后生气地说道：“我是传云接来的，他叫我滚我就滚！”玉珍伤心地哭着数落起来：从她不嫌弃传云的家境走进这个家如何以一个弱女子任劳任怨操持着这个家，又如何含莘如苦敬老抚幼经历的种种艰辛以及积压在心中的悲苦全哭了出来。
　　 传云见玉珍这样哭觉得有失家里的声誉和自己的面子，禁不住火了：“玉珍，你是不是真要这样哭？”
　　 玉珍不明白传云动怒的质问是何意，但她预感到这样下去对自己乃至整个家庭都不利，只好强忍着止住伤心的哭诉。传云的发怒令她感到孤独和无助，憋在内心的苦无处诉说。玉珍没有与传云大吵大闹。趁着传云不在，玉珍悄悄离家出走，她没有去月姑家；裹着瑟瑟秋风，她独自一人在野外的稻草堆里度过了一个夜晚。
　　 后来，全家人的气消了，传云找到玉珍对她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也有难处。”
　　 玉珍说：“我不怨你，也不怨爹，有时生活的吵闹无法避免；可是做女人最伤心的是要被当足球一般踢出家门，口口声声叫她滚。”
　　 不久，传云调往乡小学教书把玉珍带了去。玉珍总担心传云的地位变了，自己随时面临着爱的挑战。如果传云一旦变了心，对她来说会很痛苦，不过她说：“我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要我自身对得起他就心满意足了，不管生活多么苦，我都会活下去的。”
　　 这一切，她可不让月姑知道。柔弱的玉珍与传云相互关爱，虽然会遇上小小不愉快的生活插曲，但更多是以她的温柔以体贴沉浸在幸福生活的柔情蜜意里。
　　
　　 3、月姑与金玉
　　 金玉小时候性格像男孩，她会像男孩一样打架、爬树、滑坡，免不了很快将衣服磨破。月姑见了自然要当着别人的面嗔怪她：“我那个丫头金玉一个月要一件衣裳。”
　　 “妈，一个月一件衣裳，一年十二个月，你给我缝的十二件衣在哪里？”金玉这一问，月姑无言以对。每人每年只有三尺布票，就是全家人一年也没有十二件衣。
　　 月姑没有文化，脱不去旧时代生活影响带给她的不足。不管孩子们的心里能否承受，总喜欢过早地提及孩子们的婚姻。金玉沉不住气了，可要顶撞月姑：“妈，你只几岁就给人家做媳妇，你又不知道做媳是什么丑！”话够呛人的，月姑气得要打金玉。金玉可不愿挨打，自然不会让月姑抓着。金玉一旦做错了事，让月姑逮着也没少受皮肉之苦。
　　 金玉读书到了初中，成绩并不理想。她认为自己的基础太差，于是，没考虑自己的家庭条件瞒着月姑去读小学五年级，成绩仍然不理想。结果，金玉初中没毕业便回家劳动生产，辛苦自然不可避免。
　　 后来，金玉有家了，一直对月姑抱有难以理解的成见。金玉常把自己那时的生活同两个孩子的生活状况进行比较，当着月姑抱怨诉起苦来，会令月姑老泪长流。金玉分析问题往往过于强调自我，她无法理解月姑周济别人朴素的仁义与大爱的情怀，也无法进行全面的思考分析和比较，从而理解几岁便失去亲生父母抚养，苦难生活与时代的局限性形成月姑意识的某些不足，有时在教育的方式上不可避免地出现某些失误；她更无法理解月姑抚育那么多儿女付出的努力和种种劳动的艰辛。
　　 金玉的肤色选择了月姑的遗传基因，高挑的身材得利于父亲的遗传；择优选择父母遗传基因获得的身体素质，令金玉出落得如白杨树般亭亭玉立。至于为人和做事，有人说她和月姑一样：生起气来会打骂孩子；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富有善心。金玉可不这么认为，她一直认为自己为人和做事与父亲一样。至于她打骂孩子，她打得有道理（她忽略了月姑打骂孩子同样有月姑的道理）；金玉不但能背能挑，她从未跟任何师傅学过逢纫，可亲手给孩子们做的衣服穿出去不会比一般的师傅做的裁剪差；有人在夜里将金玉一块地里成熟的玉米全部偷去，金玉经过查寻，找到了偷盗者，发现这人是因生活所迫，她不仅没责难人家，还留了一半给人家。
　　 李启银是一位退役军人，生活懂得勤俭且能吃苦耐劳；启银也有人性的弱点，每每干活归来，不管有人无人在场，不顺心了，总爱粗声大气的唠叨。金玉听了心烦，时间久了自然难以容忍。为此，两人没少吵闹。往往为一件不顺心的事都要争一个高低，婚姻中，谁都不会是赢家。这时，金玉觉得自己的婚姻很不如意，也会埋怨月姑。她认为过去如果不是受不了月姑的骂，在婚姻的考虑上会更加成熟，决不会和启银订婚。她说：“我走出去，谁都不会说我比珍姐差！”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便自叹自解，“我并不后悔，启银虽然没工作，但也勤快，一年四季吃穿还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