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蓝衫记
马进学:(西皮摇板)眼望姐儿头前走,思绪滚潮浪翻倾。这样湿体怎学堂?先生动问无话行!
(道白)不可呀!不可!不能随她去,男女受受为不清。
(西皮流水)圣贤之书怎读来?今年又是大比期!前程若误怎对亲。
不可,不可!要不认同怎自理?满透湿衣锁身躯!
先生要问为不尊,同窗也要戏言临。举目看去离身远,没有半点逃走机。
(道白)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这……这大姐呀!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稳住心,大方举,前功尽弃使不得。莫回头,禀住气,暗暗听,看他是停还是跟。
马进学:(西皮摇板)举步为艰难上难,大姐好心善待我。哪有不良隐期间?是跟是去还是退,难煞我。
(道白)看我今天这个样儿,我以难跨进学堂,这可如何是好?是好?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好心急,暗祷告,乞求上苍怜此女,助奴一力成连理。
马进学:(西皮摇板)手扶门框多思连!读书懂礼怎少偏?再次举目往姐儿,行至院半步步前!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奴心里,乱麻的,想要回头使不得,急急心,焦焦意,月老!月老你睡着了?
您的红绳在那里?快快快!不要酒醉缠紧他,是公子。
马进学:(道白)罢罢罢!
(西皮摇板)一天课程无大宜,若不同去道何语?误了好心把她欺,不如随她心意去。
李彩凤:(哭头)啊!……啊!苦命的彩凤女!
(西皮散板)心中哭泣对天吼,难道不怜痴心期?今日不能解痴意。
(念)哼!苍天哪!苍天!奴我是,不恋青春一死的!
马进学:(二黄散板)举步再迈一身轻!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啊……啊啊!
终解相思忧虑肠!月老呀!啊……
奴谢您,但求红绦紧紧缠!
马进学:(西皮摇板)进门里,映目宽阔一院落,夏日里,幽雅之中散花香。中间一条石磊甬,花开两旁映粉墙。
这旁花儿正吐艳,那厢五色花自芳。阵阵香气随风过,但见彩蝶花飞扬。虽然这是贫民宅,另有风韵其中藏。
进学我,边思边想屋中望,不觉临了房门旁。举目入帘屋敞亮,窗棂干净好亮堂。为何少听说话语?怎么不见她爹娘?
(道白)这是非之地,我还是回去的好。不可呀!不可!对,我还是回去的好。
(西皮流水)忙转身,起了步。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啊!这冤家!难煞我,怎样留他不荒唐?不顾矜持转身体,言语轻轻有主张。
(道白)公子呀!快快随我更衣去,免得伤体使不得。莫把湿衣久存身!你呀,快快随我进来呀。
李彩凤:(西皮慢板)公子!家中只有奴一人,奴父奴母探亲去。需转还得明午前,即然临了因何虑?
马进学:(西皮二黄)大姐呀!先生父母常对讲,男女交谈是非多。今日只有你孤影,日后定有人生疑。
李彩凤:(西皮快板)既然不换身上衣,莫耽好时动身形。免得遭人非议论,为奴担名罪不轻,你你,快回去。你快走,走。
马进学:(道白)这,这!
(西皮快板)此时进学无言讲,言出又怕伤她心。要走是留真难我,不觉咳声连连倾。
李彩凤:(西皮快板)公子你,奴观公子君子貌,功名不下显位中。既然识书千万卷,连连伤人不英雄。
再者是奴错在先,闭目无视装聋哑?自古流传圣人语,哪有无视壁上观!
马进学:(道白)这、这。
李彩凤:(道白)哼!
(西皮流水)彩凤我,言罢此时再不语,心中盘算起火苗。你有来言还去语,为求真情那管辛。
相立多时他不语,急死人,静中可听针落尘。
(道白)冤家,冤家!
(西皮散板)屏气凝神侯公子,这时渡的好个艰,真真难煞彩凤女。
马进学:(西皮二黄)扭回身,用目瞅。
(西皮快板)姐儿容颜曾在怀,哪想来?今日相逢在此来!学业固重起别因,凉凉身体抬眉黛。
任她排裁把我安,慢步转身多风彩。桃红上颊两腮开,眼望大姐言起起,轻道语,你父衣衫请拿来。
李彩凤:(西皮快板)啊!啊!一声拿来如大赦!心上压石滚下来。前景不肯同行步,奴心提上下不来。
静心窃听那同步,急急身后无音排!头不赶回神绷紧,想必难成好梦来。
(道白)天哪!月老!奴!谢您们了。天成人愿今日里!解奴衷肠在今朝!
冤家!冤家!你,你可把奴……我呀害苦了,也吓坏了。
(西皮快板)想起当初泪洒襟,为寻郎君用碎了心。急忙忙,寻得我父他衣衫。
(道白)哝,给你,快快换上莫寒侵。
马进学:(西皮二黄)眼望姐儿门外走,急忙掩门换衣衫。虽然不抵自家衣,干裳在身心渐宽。
一声门响人影动,随之门开有香传。缕缕环生沁肺腑,心旷神怡好个甜。入目是位俊大姐,聘聘婷婷疑是仙。
贫家也有美貌女?茅草之中凤错来!
且看她,半抬半微略扬首,半羞半娇花蕊中。半行半止风摆柳,半吟半语百灵声。进学我,越观越喜烦自隐,定睛细赏这裙钗。
(西皮摇板)只见她,欲言又止唇微动,深深一礼随之来。未能听清后来语,神随双目姐身排。
看她娇容倩藏媚,雨后海棠夜里开。神随双目解人语,眸亮好似半月来。眉黛轻挑闪灵气,一笑顿觉百媚裁。
高绾发卷钗环绕,斜插锦花两鬓边。耳如元宝堪可爱,翠绿珠宝垂两边。若行双蝶前后舞,缠绕玉人风姿添。
你看她,见我欣赏害羞了,轻抬纤笋忙正袄,露出红甲闪若星。滚边红袄湘裙配,窄窄绣鞋藏其中。
李彩凤:(道白)公子,你换下衣衫在那里?奴去清洗你安歇,少时奴就午饭备。
马进学:(西皮摇板)眼望大姐拿衣走,站坐不宁扰心安。不意汗津周身起,气理不匀好不艰。
环视屋内室洁净,物虽少来倍感馨。不由隔窗屋外赏,整洁旷阔满眼临。但见一影窗外动,一件蓝衫姐手擎。
你看她,慢慢已挂高高里,抻抻袖长款款襟。不多时辰转身走,已进门里屋中临。
李彩凤:(道白)时日不短要正午,稍待片刻我去忙。贫家没有春秋著,公子……你,自己寻乐不彷徨。
马进学:(道白)受累,受累了。不妨事,不妨事的。
李彩凤:(西皮摇板)你看他,儒雅言谈性温温。
难怪人言书生好,一半痴来一半潇。羞云随生留少许,聪慧显隐眉眼飘。一举一动书卷气,频低俊目多意焦。
我这里忙把饭儿做,留住他身不起焦。一壶小酒正烫上,四碟八碗渐渐高。菜饭做好桌摆满,彩凤我燕语莺言似洞箫。
李彩凤:(道白)公子!快入座,请、请。
马进学:(道白)请。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公子!敬酒一杯歉意表,误了学业理不当。这厢赔礼多见谅。
马进学:(西皮流水)大姐休要此话讲,如若再提羞煞人。再言此事我不允,今日叨扰不安心。
李彩凤:(西皮摇板)急煞人!他那里,默默无语再不闻。
马进学:(西皮流水)头儿低低不敢抬,真寂静,羞云涌,茫然越感愁深埋。
李彩凤:(西皮摇板)不好了,挨挨良时要度过,呆子不破这层纱!不知公子行何意?冤家!冤家不该难奴家!
马进学:(西皮流水)这顿饭,好难咽!轻举箸儿伸盘里,缠住了……双筷却夹一处来。
李彩凤:(南梆子原板)好呀!喜坏了,多美哉!奴彩凤,还奴梦中成真景。月中折桂在手中。
慢闪秋波细打量,今朝睹容恋更添。不是箸儿缠的紧,冤家呆坐不开言。倘若今日圆此愿,也是奴家福修全。
李彩凤:(道白)公子,请,请先请。
马进学:(道白)请,你请。
李彩凤:(西皮流水)举目再看俊公子,今看此貌胜往前。昔日相思流眷泪,今朝望去满心甜。
你看他,面似桃花润夜雨,眉如柳叶暗生烟。秋水冷冷逐绪变,春风淡淡容前旋。
羞云随生留少许,聪慧可印眉眼间。一举一动君子貌,频倾俊目不开言。
李彩凤:(道白)公子请。
马进学:(西皮流水)又是甜来又是喜,另有一愫隐其中!看大姐这番殷勤貌,暖意不免起在胸。
李彩凤:(西皮流水)欲言又止箸中传,羞却时隐粉面间。略有汗津细微见,四目相向躲一边。
不好了,这箸儿,又相缠,公子憨态可人怜。慢思慢想抬美目,春意春景满室间。
【幕落
第三场:陡然情变
【幕启:
王强:(道白)哈哈!天赐良机,天助我也!
(西皮二黄)想哪彩凤美风标,多次去提哪有桥?难煞我!
咳!想我身,父亲离世我还小,娘亲多病那顾着。可叹那,俺亲娘不到半年忧愁死,舅父怜悯在夕朝。
倾财倾力为我来,他言讲,百行只有吃喝好。就这样,满身力气屠夫当。
年方二十亲没定,舅父着急也寻芳,不心里,有相思,满心思念只系她。不想今夜有机乘,生米熟饭娶阿娇。
看看天色还尚早,心急如焚燃燃烧。本想回家不行卖,耐性坐稳莫心焦。苦盼痴等鸟歇林,慢慢拾掇收好刀。
心怀喜意回家走,彩凤呀彩凤!呵呵!今夜里,做成鸳鸯比翼飞。
(王强下)
(李彩凤家。)
【幕前青衣唱:西皮流水)清水做筏星河渡,得解相思两地愁。情似春风渡杨柳,爱果园里庆丰收。
不思月老牵红线,洞房双栖游五洲。爱河顿开星做雨,鸳鸯戏水别无求。
【幕前小生唱:西皮流水)羞羞涩涩餐已必,美味品来未尝香。欲言又止只数语,四目相向一时厢。
千言万语多隔阻。千情万意泻无方。千丝万缕多缠绕,千盼万眷在心房。正在彩凤搅缠处,公子这厢有礼翔。
马进学:(道白)大姐呀!餐已用必衫干透,时久非短吾起程。
李彩凤:(西皮摇板)呀!彩凤闻听心收紧,这冤家!荒废我心留不住,他要走?我这里,笑意无限把话云。
(道白)公子,时离暮色尚久远,尚者衣衫半潮干。可是奴家礼欠周?还是那语扰君烦?
马进学:(道白)不是的。
李彩凤:(道白)这,莫非是,是我那里慢待你?
马进学:(西皮摇板)连摇首,明心意,大姐呀!
只因寡女与孤男,怎好继续再长谈?双亲归还成何意,无地自容怎说连?
李彩凤:(西皮摇板)因为此?爹娘远途不回转,今日相遇老天安。
不是公子此时过,盆水怎溅你蓝衫?
奴我是,三番二次深歉表,你……你却门缝观人低。
(道白)罢罢罢,既然不把自己顾,这样挂心为那般?你走吧,那个硬要留住你。
马进学:(西皮摇板)听她言,面容红,姐儿苦留为那般?
眼看考期不很远,科考耽误哪有乾?再次横心非要走,湿衣加身也是甜。
(道白)大姐,不是美意我不觉,实实该走你当谅。
(西皮摇板)进学我,说完起步门外走。
李彩凤:(西皮摇板)彩凤此时怀抱冰,啊……苦苦挽留留不住,亲娘啊!怎么办,冤家呀!
这冤家,没料到,好端端,生出这样奇景来!奴我是,满心欢喜成泡影。
冤家呀,为留你!为留你,用尽心思不持矜。
(西皮散板)他不怜,奴我抛颜弃了尊,妄想着,美好姻缘成连理,那想来,水中捞月一场空!
(哭头)儿的娘啊!啊……
(西皮散板)奴我有苦那处诉,为求公子步步辛,盆水未做好渡舟!
啊……啊!行中却停岸临近,为何作弄痴心人!
想那为留俊公子,不要矜持半疯癫。奴我好恨!
(道白)苍天那!你不念,步步走来哪有尊。
(西皮散板)眼看成此鸳鸯会,苍天不怜苦命人!
(道白)奴我恨!奴我好恨那!
苍天那!苍天!苍天!
(西皮散板)倘若你怜奴此女,为留公子助份力。
马进学:(西皮流水)真是急,快快离身去。
李彩凤:(西皮摇板)啊!一股热浪心端起,转转飞奔眼前来。
不能不能万不能!泪儿泪儿快收身!帮帮奴家添份力!
痴郎不解奴心意,连你这样欺负的?二八十六闺阁女,今日之举少有的。
那语怎云他面前!姻缘乃是父母定,无有自己配成婚。
不言今日倾尽力,顷刻间,桥儿自隐无筏渡。
彩凤我,为求真爱那管艰,银牙再咬把他拦。
马进学:(道白)大姐,你看,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了。
你不给我去拿晾晒的衣衫,我自己出去了,自己取来。
李彩凤:(道白)公子,慢,我这就去给你拿来,是我不小心弄湿了你的衣衫,何用你来动手。
(西皮摇板)公子呀,临别时,奴有几句话儿要对公子你讲,你你,你要听真。
时常见你此经过,已有几载春夏冬。那一日,奴我出门寻鞋样,碰巧了,二人相撞君早知。
没想到,今日邂逅再相逢,奴观公子君子貌,怎想今日与不同!既然识遍天下理,不用再言误你功。
想奴无德少才貌,言语不通多懵懂。好好好,我拿去。莫耽搁,你的青春好时光。
马进学:(道白)噢?姐儿今日是怎般?句句隐情在里边。这这这……叫我如何行是好?如何是好!
(西皮摇板)不敢再观姐儿貌,雨浇花蕊堪为怜!
……多感慨,长篇起书十五年,皆因血案没投篇,不是恩师良言点,改写一月剧呈前。再谢恩师:文阁书痴老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