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杜鹃的儿子有危险！”
　　 “杜鹃不住在我这儿。”阳扬好像知道他是谁，语气变得客气多了，“哦，今晚不到十一点她就和我分开，回自己的住处了。”
　　 “可我联系不上她，手机关机。”
　　 “这样吧，我开车去叫她接电话，你等着！”
　　 不到半小时，李明听到了杜鹃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是松松出事了吗？”由于突如其来的担心，杜鹃的声音发颤，好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杜鹃，你得马上回家一趟！”李明很干脆，“如果你还顾及儿子，就马上回来！”
　　 “究竟出了什么事？”
　　 “松松为了找你，晚上偷偷离家出走，差一点酿成灾祸！”
　　 “怎么这样，是你……”
　　 “这是你的过错，杜鹃！”
　　 是啊，妈妈悄悄走掉了，这是儿子想不通并不能接受的，她从跨出门的那一刻起，就感到隐隐不安。她觉得应该立刻使儿子相信自己很爱他，她的离去只是暂时的……想到此，杜鹃泣不成声，“我……我爱松松，你要告诉孩子啊！”
　　 “还是你亲口告诉他吧！”
　　 “我回来，马上！”她停顿了一下，说：“不过，我只是为儿子才回来的！”
　　 李明听出来了，这句话她是说给身旁的阳扬听的，不禁冷冷地回答：“行，我知道！”
　　
　　 四
　　 “你真的要回去？这才搬出来两天啊！”阳扬慢慢走近了她，轻轻把她揽入怀里，说：“假如，这是一个骗局……哦，我并不是把李明看得很坏，而只是担心……他舍不得你。”
　　 “我不过是回去安抚一下儿子。”她答道，仰起头吻了吻他的脸颊，“我把孩子的事想得太简单了，可并不简单，孩子是无辜的！”
　　 他看着她说：“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可以把松松接过来和我们在一起，我毫不介意他不是我亲生的，我会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以后送他去国外念书！”
　　 阳扬极力想拦住杜鹃，不让她这么快回家，他认为这样才能让李明看出她的决心。杜鹃明白他的意思，尽力劝慰道：“我相信你的话，但眼下我必须回去！”
　　 “杜鹃。”阳扬显得有些失落，转过身去看看床头柜上杜鹃和儿子的合影，拿起来一边凝视着相框，一边低声说：“我就是再不想和你分开，过去为了理想和学业远涉重洋，那是不得已。”
　　 “你可是突然走的！”
　　 “你忘了吗？”阳扬放下相框望着杜鹃说：“我多么希望和你一同出国，可每次提起你都摇头，说不想去异国他乡，我一走……你就有了恋人，结婚生子，不亦乐乎，而我孤身在外，学业稍有成效就回来，心里还想着你……”
　　 “阳扬。”杜鹃拉住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过去翻篇了，不提了好吗？”
　　 阳扬怔怔地望着她，依然固执地说：“过去我对不起你，走得有些突然。眼前，我以为你和你丈夫真的一刀两断了，你说你们之间缺少爱情，他同意只要留下孩子就可以离婚，可是，你今天好像还在犹豫，是反悔了吗？”
　　 杜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说：“别怀疑我，再说出什么令人伤心的话来！”
　　 阳扬轻轻拿开她的手说：“好吧，我尊重你的意愿，我开车送你去！”
　　 “我还是乘出租车吧。”
　　 “那不行！”他在狭小的房间踱步，连声抱怨起来：“你说不和我同住酒店，我依了你，你说暂时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也依了你，可是，往后的事你该听我的，否则，我会感到不安的！”
　　 “那好吧。”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等她穿戴完毕俩人急忙出门，一同上了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他把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去。
　　 翌日，当松松一觉醒来时，昨夜的冒险经历好像全忘了，可妈妈离去的事实又涌上心头。他慢悠悠地起床，悻悻然向爸爸妈妈的卧室走去。推开门，令他惊讶的情景出现了：妈妈躺在床上，爸爸却在沙发上坐着。
　　 “来，小家伙！”李明若无其事地要抱起松松，而松松叫了一声“妈妈”，扑过去滚在杜鹃的怀里。
　　 “妈妈，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再不走了吧？”
　　 “哦，宝贝，我的小宝贝，妈妈不是就在这儿吗？”杜鹃不知为何哭了，松松替她擦眼泪，她看着儿子笑了。
　　 “你答应妈妈！”她看着儿子的眼睛，表情很严肃，“你以后再不能出走，悄悄走掉是很危险的，知道吗？那样找不到你，妈妈会伤心死的！”
　　 “可是，妈妈，你就是悄悄走的呀，我是去找你的！”
　　 杜鹃受不了从孩子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射过来的目光，她吻过他的额头，便起床做早饭。这两天和阳扬重拾旧爱，或是呆在酒店里四目相望，相顾无言，或是卿卿我我、热情激荡，那样的日子好像在梦中一般，此刻变得记忆模糊，不忍回忆。
　　 松松像欢快的小鸟般叫着跳着，又像往日无数个早晨一样，钻进爸爸的被子和他嬉闹，不过，他发现了一丝异样，爸爸上床前后一直不快乐，尽管他在笑，却笑得很勉强，这是松松能感觉得到的。
　　 金黄松软的面包和煎鸡蛋，冒着香味的牛奶，还有一盘绿色的果酱，啊，红黄白绿，就像多彩的时光，松松吃得特别开心，日子又像回到了从前。吃罢早餐，爸爸开车和妈妈一起送松松去幼儿园，路上，松松特别注意到爸爸妈妈有说有笑的，还不约而同地朝自己笑呢。
　　 尽管如此，在幼儿园随着时间的推进，松松越来越感到心神不安，要是妈妈又悄悄地走了呢？这个念头困扰着他，趁午休老师睡觉时，他不声不响地下床悄悄走出教室，跟在一个老奶奶身后躲过保安的眼睛，溜出了幼儿园。大约一站路，他小跑着拐了一个弯就到家了。在楼下，却见停着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
　　 这车好气派啊！黑亮黑亮的外壳，车身高大豪华，比起爸爸的捷达车来大出一整圈。它像一个将军似的挺立在松松面前，傲视着他。他瞅瞅“将军”，惴惴不安地上楼，按了按门铃。
　　 “你怎么回来了？”打开门，杜鹃很是惊讶地问。
　　 “妈妈，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又走了？”
　　 杜鹃身后出现一个高大而又和蔼的叔叔，他笑着问：“你就是松松啰！”
　　 松松望着陌生人，满眼敌意，可叔叔毫不介意地笑望着他，说：“你好帅哦，看起来真不像五岁的孩子啊！”
　　 “松松。”杜鹃摸着松松的头催促道：“叫叔叔啊！咋没礼貌呢？”
　　 “你好，松松！”阳扬说着先伸出手，说：“我们认识一下，我叫阳扬！”
　　 松松的小手刚伸出来，就感受到了他的力量和热情，被那双温暖的大手握着，小心肠儿一下子被熔化了，松松慢慢地抽出手问：“那楼下的车是谁的？”
　　 “是阳扬叔叔的哦！”
　　 杜鹃回答后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进屋，阳扬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语气热情洋溢，“哦，松松，我今天来就是带你和妈妈出去兜风的，去玩，然后去吃披萨，去买你喜欢的任何东西。”
　　 “好啊！”跟妈妈一起去玩是最开心的事。他看着妈妈拿出手机和幼儿园老师通话，又是道歉又是保证，通完话后对阳扬说：“我们走吧！”
　　 豪华的轿车沿着大路直接去了海边，他们在岸上兜风，下车后在海边漫步，看海浪卷起老高老高，扬起来，再落下，浪潮的声音就像一首动听的打击乐，松松高兴得边跑边喊：“啊！啊！”
　　 “他真可爱！我们把他留在身边吧！”阳扬说。
　　 “李明绝不会同意的。”杜鹃答道。
　　 “李明应该看到这一点，孩子跟着我们会更有出息，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况且，这对李明今后再成家，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杜鹃真的被阳扬说服了，她答应找机会和李明好好谈谈，这样一来，也解决了自己的心病。不再与骨肉分离，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她也难以忍受。
　　 阳扬带着松松母子去了射击俱乐部，三个人玩枪战，玩得很开心，然后出来去吃披萨，又到商店给松松买了奥特曼和航模玩具，最后买了他最想要的遥控车，松松看着遥控车惊喜异常，一路上兴奋地把它抱在怀里。
　　 “松松，你记着！”阳扬手握方向盘，扭头瞅他一眼，说：“叔叔以后要给你买跑车，真正的跑车！哎，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是要黄色的，还是红色的？”
　　 松松没有回答，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爸爸，一下子扭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五
　　 “你觉得叔叔咋样？”阳扬走后，杜鹃问儿子。
　　 “嗯。”松松点点头，“他不错，还有那辆车挺带劲的……”
　　 杜鹃的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可他不说了。
　　 李明回家看见妻子和儿子眼里闪出一丝光彩，但很快这光彩就黯下去。
　　 “工作遇到麻烦了？”杜鹃问。
　　 “唔、”他把头扭向一边，“我的一番努力算是白费了，承接的活儿泡汤了。”
　　 杜鹃还想听他说点什么，可他闭口不谈，和往常一样沉寂无声，她走过去安慰道：“别难过，还会接到活儿的。”
　　 松松感觉到了爸爸和妈妈之间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识趣地到自己的房间去玩遥控车了。
　　 杜鹃望着李明，很想和他谈谈阳扬的提议，她想，眼下李明的职业发生困顿和危机，松松或许会成为他的累赘，可是，从感情上考虑，她又开不了口。
　　 “唉，我是一个倒霉的人！”李明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沉浸在颓丧里，“任何人都是追随成功者，摒弃失败者，你应该离开我！那个家伙学业成功、家财万贯，而最难得的是他还爱着你，以后你要什么他都能满足！”
　　 “你错了。”杜鹃低声说：“我绝不是因为他成功，或是为了他的家产才和他又走到一起的，过去我和他这你是清楚的，要不是你……”
　　 “还是别提过去吧！”
　　 他打断她，她却断断续续竟有些语无伦次，“不说过去，可眼前我不想骗你，我和他还活在过去，我不能佯装一切都没发生，那对你我都不公平……”
　　 “可我也爱你！我……”李明突然说，说罢，垂下了头，因为他一生的缺陷就是他的口才，永远不能把他那些丰富的思想从容地表达出来。他不安地嗫嚅一下又嘟囔一句：“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无关紧要。”
　　 她抬头看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
　　 凌晨，松松醒来后爸爸妈妈并不知晓，他悄悄爬到他们床上，发现床上只有妈妈，警惕地问：“爸爸呢？”
　　 杜鹃显得有点慌乱，说：“他……在书房啊，哦，他有要紧的工作。”
　　 “我想看看，爸爸是不是还在家？”松松主动解释道。
　　 杜鹃叹了口气，一把搂住儿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叮咛着：“今天一定要老老实实在幼儿园呆着，等我去接。”松松的头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了几下，还伸出了小指头拉钩。
　　 李明今天没有去公司，而是埋头在电脑前赶制方案，杜鹃开车去送松松后又去买东西，所以阳扬上门时，只有李明在家。
　　 “如果你愿意好好谈一谈。”阳扬的口气很友好，好像是专程来找李明的。李明未可置否地点点头，领着阳扬到了书房，并伸手请他落座。
　　 “我不想说什么客套话。”阳扬说，随便坐在狭小的房间里一张木椅上，“我们就像两个男人，简单直接，好吗？”
　　 “嗯，同意！”
　　 “杜鹃和你谈了吗？”
　　 “谈什么？”李明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好像并不在意对方。
　　 “我想让松松跟我们走，这对孩子来说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松松，这一点，请无论如何相信我！”
　　 李明慢慢转过头，又缓缓地站起来，站到阳扬的面前指着门口喝道：“滚！快滚，越远越好！我再不想看见你！”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快滚！”李明厉声喊，面对高出半个头的阳扬，那粗线条的面部轮廓，浓浓的眉毛，忧郁深沉的目光，还有那一头像刷子般的乌黑的短发，都令他火光直冒！
　　 “我走，不跟你计较！”看着逼近自己的李明，阳扬感到随时有被扇耳光的可能。
　　 “站住！”李明叫住刚刚迈步的阳扬，“告诉你，我爱我的妻子和孩子，你还是识趣为好！”
　　 阳扬哼一声继续往外走，他看出来了，这家伙目前的精神状态很不适合谈话，弄不好他会不要命地干一仗，那样一来，事情便会不可收拾了，走为上！
　　 “我走，暂且不和你理论！”
　　 阳扬坐上自己的车，一直等着，等杜鹃一出现便出来拉住了她，“别进去！”他神色冷峻地说，“我和他刚才的谈话很不愉快，他正在火头上可能还没消气。”
　　 接着，他向她讲述了刚才谈话的经过，杜鹃的脸色变得苍白，“他平时很有自制力的，也不善表达，从来不发火，看来……”杜鹃有些惊异地望着远处，“他的性格还有这一面啊，我真不知道！”
　　 “走吧，跟我回酒店！”
　　 “不，阳扬，半小时后我要去接松松！”
　　 阳扬担心地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放她走，等她几步一回头地消失后才把车开走。
　　 杜鹃进屋，李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没有露面，杜鹃感觉自己必须好好思考一下，可脑子和心都乱糟糟的犹如一团麻，她坐在厅里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该去接松松了，到了幼儿园把欢天喜地的孩子接上。一到家门口，松松像往常一样风风火火地按门铃，李明开门出来，一把抱起儿子。
　　 “小家伙，想爸爸了吗？”
　　 “想！”松松在李明的脸上亲一口，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我更想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