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建志连声答应。
　　 不一会儿，九老板还真的自己来了，并且特意带了好酒，建志一尝就觉得跟平时的不一样，“你今天拿来的酒要好喝点啊！”
　　 “吃饭喝酒肯定要用好酒嘛！”九老板使了个眼色，笑了笑，又说：“平时你来打酒你要是不讲清楚的话，我就只打一般点儿的给你了，烤酒的人，哪家还没有点好酒，差酒！”
　　 建志顺势问他，“那你家平时怎么烤酒的？”
　　 “平常人自己家里面烤的酒叫小锅酒，就是小缸酒，我们这个叫做大缸酒，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家也是烤酒的，我怎么不知道。”建志说起自己家里烤酒的事。
　　 九老板一听，同行啊，也更对建志推心置腹起来，“那有什么稀奇的，”九老板甩甩手，“我带你去看！”说完就拉上建志的手往自己家里去。“你看了就知道了，那东西看上去简直没什么起眼的地方！”九老板边走边说。
　　 到了家，九老板直接把建志带到后院，“你看，就是这些东西，是不起眼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是水桶！”对九老板来说，这东西是不起眼，但是建志是第一次看到，自然是少不了一阵新鲜。
　　 所谓大缸酒、小缸酒，是按照出酒的量来说的，建志也有些好奇，“这东西一次能产多少酒？”
　　 九老板看着建志慢慢地说，“你要多少有多少，这东西没有上限，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这和人有关，关键不是它一次能出多少酒，是看你一次想出多少酒。这东西不贵，你要是觉得小，还有更大的的！”九老板似乎也看出了建志的一些想法。
　　 “你搞的太多卖得完？”建志当然也担心销量的问题，要知道以前在他们家，平时也没多少人来打酒，毕竟这酒不是主食啊。
　　 九老板自信满满地说：“怎么可能卖不完，卖不完你就休息，就算是自己给自己放个假，反正你要是想靠这个吃饭是没有问题的，”九老板把手一挥，指着自己房子，“你看我这房子，不就是我烤酒烤出来的！”
　　 建志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九老板知道建志有那个想法，又接着说：“不行就试试，你看看我这里天天都有人来打酒，别说卖不完，不够的时候经常有，有的人来打酒，我这里没有了他们也只能去远处买！”
　　 “你不怕我和你抢生意？”建志对九老板的热情感到意外。
　　 “不会做生意！”九老板左手环着腰，右手抬起来抖了抖食指，“你想想看，为什么卖菜的都跑到一块去卖，卖肉的都要跑到一起去卖肉，你是不是觉得单独找个地方卖，没人抢生意的话生意会更好？”
　　 建志心想难道不是吗？
　　 “不要说卖菜卖肉的，”九老板继续说，“你自己想一想，你平时去买菜会去哪里？”他注视着建志的眼睛，“是不是菜市场！你看到路边有人挑菜过路，你会不会看看他的菜？”九老板又停了一下，“不会吧！除非他的菜真的是一眼看上去就特别好，你才会问一问‘这菜怎么卖？’等他讲完价格，我们可能还会嫌贵，”说到这里他还笑了笑，“讲不下来，大不了我们去菜市场买，对不对？”
　　 建志没有回答，但却在心里面暗暗佩服九老板。
　　 九老板继续说：“假如这里只有我一家卖酒，如果哪一天我突然有事，一去好几天，有人来打酒，看到我不在家，人家会怎么想，‘咦，他家是不是不做了？’肯定会有人这么想！人家才不会考虑到你有事没事，来个两次打不到酒你看以后哪个鬼二哥还来找你！人家宁愿一次性跑远处去买，总好过来我这里没有人又跑到别的地方去，是不是！但是如果这个地方多了一家卖酒的会怎么样？”九老板停个几秒钟，又说：“假如你在我家附近烤酒卖，人家来我这里打酒，我这里没有，可以去你那里，同样，你那里没有，可以来我这里，人家又会怎么想？”
　　 “人家会觉得这个地方不缺货，至于人家来了想买哪家的酒，就看人家觉得在哪家买合自己心意嘛，做生意目光要放长远，只要留得住这一片的人，你就不会没有生意做。”
　　 听九老板说完，建志更觉得这事儿靠谱了，“试试？”九老板继续煽动者建志心里的那把火。
　　 “试试就试试！”
　　 “好，明天先带你看家伙！”
　　 “不着急不着急，我那个地方现在还不能搞这个，太小了，等我找个大点的地方！”建志住的地方确实有点小。
　　 “地方的事好办，我兄弟在附近有地方空着的，我去给你说！”
　　 “你还是做你的生意吧，我自己去就行了。”建志怕打扰到九老板做生意。
　　 九老板听到建志这么说，也怕建志过后就不想干了，二来也是兄弟拖他帮忙把房子租出去，要是建志有这个打算的话，那自己兄弟的房子也正正好，哪能就这么把建志放跑了！他稳住建志，“没事没事，几句话的事就搞定了！”
　　 两人确定下来，又回到建志那儿喝酒吃肉去了。
　　
　　 六
　　 建志树起了“张家酒”的旗号，不过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所谓的“张家酒”是个什么样的酒，建志的生意一开始也没那么顺利，毕竟九老板家在这里卖了那么久，一时间熟客们当然更愿意去他家打酒。时间长了，建志的生意才逐渐变得好起来。
　　 九老板也跟建志说，“你要多想想办法才行，学会怎么做生意，赶场的时候出去看看人家怎么做生意的，实在不行你就学学人家那些老头，现在还有不少人在场坝上卖酒，多去看看！”
　　 “你会你教我不就行了，还得我自己跑！”
　　 “任何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我跟你说和你自己去看是两回事，我以前刚刚做生意的时候有谁教过我啊！”
　　 想想也是，建志不再问，赶集的时候自己去看就行了。
　　
　　 忙完了一天，建志正在屋里吃饭，门口有人进来了，原来是老陈家两口子，看见建志在吃饭，就跟建志打招呼，“在家的呀！”
　　 建志也连忙起身招呼他们一起吃饭，“在呢，二老来吃饭，我给你们拿碗和筷子！”老陈连忙止住建志，“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来请你吃酒的！”老陈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袋子里取出一份喜帖递给建志。
　　 建志早就听说了老陈家儿子要结婚的事，只是还不知道是哪天，虽然喜帖就在手里，也象征性地问一句，“儿子要结婚了，哪天？”
　　 “啊，这个月十五，到时候来家里玩啊！”
　　 “行行行，一定一定。这是自己做还是请别人做呢？要不要帮忙？”
　　 老陈压低了音调，“自家做太麻烦了，又累，在万兴酒楼包个席算了。”
　　 “都一样都一样，在哪里做不是做，那天一定到！”建志又留两口子吃饭，“没有吃饭的话一起来吃吧。”
　　 “不了不了，”老陈拍拍手里的袋子笑了笑，“这儿还得忙很呢！”
　　 “行吧，二老先忙，我就不留你们了。”
　　 “咦，不要管不要管，你吃你的，到那天还要你来跑一趟呢！”
　　 “行，二老慢走！”建志送走老陈两口子，坐下来继续吃饭。
　　 到了十五这天下午，按着喜帖上的地址，建志来到十里大街的万兴酒楼，老远就看见了在门口接客的陈家老夫妻和他们的儿子陈顺发。
　　 建志走过去，老陈上来招呼他，“来了。”
　　 “来了。”建志回老陈的话。
　　 老陈给儿子介绍建志，“这是你张哥，以后有事多多帮忙，多多来往就是了。”陈顺这几年一直在外面打工，娶的媳妇也是一位省外的姑娘，所以基本上没和建志见过面。老陈介绍完，陈顺也赶紧给建志递烟，“来，张哥，一会儿楼上安席，上去坐啊。”
　　 “好好好，不用管我，我一会儿自己会上去。”见他们一家都挺忙的，建志也不多说话，“你们先去忙，招呼其他人。”
　　 陈顺发指了指一楼旁边的楼梯口，“从这儿上去，在二楼安席。”
　　 “行行行，你先去忙。”建志和陈顺发寒暄几句，便去下礼钱，下完礼钱，建志往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就上楼去了。
　　 差不多到了入席的时间，总管拉开嗓门喊起来，“各位亲戚朋友抓紧时间坐席喽，各位亲戚朋友抓紧时间坐席喽！”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入席，建志上了二楼，这还是自己第一次“下馆子”呢，大红色的桌椅、大红色的桌布上铺了一块玻璃，建志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上饭菜之前先上碗筷、酒水饮料、瓜子、香烟，建志发现上的酒里面除了有那种商店里买的俗称为“盒子酒”、“瓶子酒”的酒之外，还有一瓶散酒。怪了，建志不知道，为什么酒楼也会用散酒？
　　 “把那瓶盒子酒打开，把这个碗涮涮！”一个女人示意自己男人把盒子酒打开，旁边还坐着自己孩子。男子把酒打开，给自己家人的碗里倒了一些酒，又把酒瓶子递给其他人，“来，你们要涮的自己拿啊。”一个老妇女也接过酒瓶做着相同的事。建志看他们把碗里的酒晃了晃，又倒在地上，接着用纸把碗擦干。一个男子白衣男子看着他们说：“进馆子还把平常吃酒的烂德行带来，人家这个碗在酒楼里消过毒的，你们还用酒涮个什么！”
　　 “你知道他们怎么弄的？随他怎么弄，能比自己家里的干净？”那个妇女反驳白衣男子。
　　 “这酒精是消毒的，你涮过一遍更放心！”
　　 ……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建志仔细观察着其他桌的情况，其他桌的人也有这么干的。到了该喝酒的时候，人们大都喝那瓶散酒，基本上没有人喝那个盒子酒。
　　 建志觉得这挺有意思，回来就找九老板说起来，“有什么稀奇的，”九老板说：“那些瓶子酒动不动就50多度，现在人出去吃饭都学乖了，谁喝那种酒，又不是什么茅台酒之类的好酒。你要说过去哪家办事用瓶子酒那就真的觉得稀奇了，现在谁还把它当回事！。”
　　 “你说要是专门给饭店烤酒生意是不是会好一些？”建志试着问了问九老板。
　　 九老板对建志的变化也感到惊讶，“可以啊你，你还想搞点事了！”
　　 建志想拉九老板入伙，“你来不来？”
　　 “这个想法好是好，不过有点难做。”九老板有些犯难，“人家都有专门的人给他们烤酒，还是不要凑这个热闹。”意思也就是觉得这事不太行。
　　 “试一试嘛！”
　　 “你试试吧，我闲下来习惯了，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也不去想什么大的了，活得下去就行了。”九老板明确了自己不入伙，建志便只能自己干，毕竟建志不像九老板一样，自己家里还有很多责任要扛啊。
　　
　　 七
　　 建志花钱印了些小广告，在饭店周围广告牌上张贴，平常除了卖酒之外，也用从九老板那里借来的钱购进新的设备准备迎接生产。终于一个月后，一个酒楼打电话过来让建志带着酒过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再订。建志终于等到了机会，他相信自己的酒不会比谁的差，事不宜迟，建志马上带着酒出发了。
　　 酒楼老板尝过建志的酒，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价格怎么样，“你这酒怎么卖？”
　　 “十块一斤！”建志想也不想就说出来了，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太高了。
　　 “你这个价格太高了吧！”
　　 建志不知道怎么回答，愣了一下，几乎在这一瞬间，酒楼老板就知道了，建志不会做生意。的确，建志真的不会做生意，过去要是在家里，人家巴不得贵一点还要多买几斤，建志显然忘了，这里不是他们村。“你不要光看价钱，这酒比起其他地方好多了嘛。”建志以为只要自己的东西好就行了。
　　 “我知道你的酒好，但是值不了这么多呀。”
　　 听到酒楼老板这么说，建志恨不得大声地说：“张家酒，这是张家酒！”然而，这里有几个人知道张家酒！建志忍住没有说出来，生意也没有谈成，建志不能忍受，难道张家的酒就这么不值钱！
　　 九老板见建志气势汹汹地回来，脸上像涂了一层腊一样就知道建志肯定有事，便专门跑到建志住处问他怎么了，没想到，九老板听建志说完也不禁说了建志几句，“你去酒楼做生意，带自己家里烤的小缸酒干嘛！他要是要个几百斤，你要烤多少天！”
　　 “谁知道他要多少，我就想带点好的过去！”
　　 “哪个烤酒的家里没几斤好酒？你看谁把家里的酒拿出去卖？你以为你是走亲戚啊！”九老板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建志。
　　 建志也不吭声，只听九老板继续说，“你要是还想把这生意做下去，你就卖你的大缸酒，你那小缸酒要不就留着自己喝，要不就等人家来打酒的时候说要再给！”
　　 建志听着九老板说，心里也渐渐地明白，这里不是他过去生活的地方，要想把张家酒给做起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建志开始着手大批量生产，并开始降低酒的价钱，过去在乡下卖酒的时候，如果来打酒的人关系好，会在好酒里打一些加进稍次的酒里面，这样酒的味道也会好一些。建志也这样做，建志在卖大缸酒的时候，在给足了量的同时，免费加入自己烤的小缸酒，使酒的味道更加香醇，而且保持原来的价钱不变。大缸酒卖不完，建志就多烤一些小缸酒来配，渐渐地，来建志家打酒的人多了起来。
　　 不过，真正让建志成名的是林家儿子结婚的时候。
　　 老林号称“林炮子”，这个外号得益于他一直以来都在各家办酒席时充当“喊话人”的身份，戴着个军绿色的帽子，穿着件军绿色的上衣，一条黑色的宽脚裤，一双黑布鞋，走到哪都是弯腰驼背的，说话的嗓门倒是挺大。每一次要入席了，就看见他站在一个稍微高点的地方，背着手，弯下腰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各位亲朋好友快点入座咯！”一边喊，一边挺起身子，就这一声，不管你是在说话还是在干嘛，只要他想让你听到，就没有你听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