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人间百态】婚姻黑洞(征文·小说)
兰花说:“哦,说来听听。”
“我们今天发工资了,扣除房贷后,还剩一千元钱。”
“这我早就知道呀,我们还在办房贷时就知道了。”
“我揣着这一千元钱经过棋牌室的事你知道吗,老板娘叫我进去打牌的事你知道吗,我抵制住了诱惑的事你知道吗?闻所未闻吧!”
“你的意思是你抵制住了诱惑,我应该骄傲一下,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才是?”
“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今晚上就奖励你一次做事的机会。”
兰花的话说得晦涩,麻向贵还是听得懂的。
在矿上,男人有事做,女人却是闲着,兰花就没事做,她是个全职太太。麻向贵的一千元钱转到了兰花手上,兰花想了想,就抽了二十元钱放到丈夫手里,麻向贵不要,兰花不肯,她说:“男人身上没一分钱是不行的,别人只会说他的老婆有过错。”
“我要钱做什么,上工就是下矿井。”
“兜里有钱,心里踏实。”
麻向贵接过二十元钱,小心翼翼放进裤兜里荷包,放好后,又在裤兜荷包外面拍了拍,生怕没放进去。
还剩九百八十元钱,兰花将钱裹进一条手绢里,里三层外三层裹紧,她以为自己可以守得住钱的,谁知第二天,兰花的爸爸妈妈就来到了矿山上。兰花看到自己的父母亲后,心里是又惊又喜,她有点想见父母亲,又有点害怕见到父母亲,想见到,那是因为他们有血缘亲情关系,不想见到,那是因为手里的米米不够。
新房子里有两个卧室,麻向贵夫妻睡一个,还一个就做了客卧,兰花的父母亲就睡在客卧里,劳累了一天的麻向贵晚上陪着岳父母小坐了一会儿就独自睡去了。
半个小时后,兰文厅估计女婿睡着了,就问女儿:“花花,你男人对你还好么?”
“还好呀,大,你怎么这样问?”
“我怕你们关系不好。”
“大,何以见得?”
“你看你男人,岳父岳母来了,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要陪着我们坐坐,独自一人就去睡了。”
“大呀,你就别多心啊,他是累的。你想想,井下作业,连续八个小时,还不把人累趴下。”
兰花这么一说,兰文厅就不作声了。
其实,麻向贵躺在床上压根儿就没睡着,他闭着眼睛在想心事,岳父岳母来了,会住几天日子,他又不能赶他们走,也不能亏待他们,不然,兰花也不会答应。
兰花进来睡觉,她坐在床上说:“你还没睡着吧?”
麻向贵没有吱声,他装着睡了,还打着微微鼾声。
“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没入睡,我还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是神仙呀,竟然还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大他们么时候回去,你在想他们来了要用多少钱。”
“这个我不用想,结婚前我就说过了,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你留他们住多久就住多久,你想用多少钱就用多少钱。”
兰文厅夫妻在矿上一起住了五天,兰花每天都做鱼肉给他们吃,还要买酒给他们喝,临到她父母亲要回去了,兰花又给他们一人两百元钱,还一再叮嘱他们要勤来啊。
那天晚上,麻向贵问起兰花这几天用钱的事情,兰花告诉他一起用了七百元钱,吃了三百元,送了四百元,还剩二百八十元。
麻向贵一听就有点生气了,他说:“这个月才过了五天,才剩下二百八十元钱,这另外的二十五天如何过啊,平均一天十元钱多一点,喝西北风呀?”
“这怪谁啊,只怪你赚得少嘛,你要是赚的多,就没这难处了。”
“你这么大手大脚花钱,我赚得再多,也经不起你瞎折腾啊!”
“我怎么瞎折腾了,父母亲来一次不容易,我招待好了,他们高高兴兴回去,自然会念起女婿的好,你还划不来啊?”
“我划得来有什么用,那全是虚的,饿肚皮是实在的。”
“我用的不多啊,他们住了五天,吃住用才花了三百元钱,给他们一人也就二百元钱,这多吗?一点也不多。”
“我也知道是不多,尽管不多,我觉得还是在瞎折腾。”
“向贵呀,我大他们养一个女儿不容易,你不要说这么小气的话,你再说我就生气了。”
“你生气有啥用,没钱过日子的现实就摆在那里,你生气就会有钱吗,日子就会好过吗?”
兰花这天晚上真的生气了,她把背对着麻向贵,宁愿手麻了也不翻身,麻向贵知道兰花在惩罚他,他也乐意,井下的劳动实在是太累人了,到了床上还要搞劳动那就是累上加累。
以后的日子,兰花的父母亲每个月都要来矿上住一次,每一次都是住上五天,兰花一样的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但是,兰文厅夫妻回去的时候,给的钱就减少了,一人二百元减为一人一百元。
尽管如此,麻向贵还是很生气,每到兰文厅夫妻来的日子里,他总是如同女人来例假一样,一肚子邪火窝着无处发泄。
有一次,麻向贵的父亲麻章水带着老婆沙里柳也来看儿子儿媳,兰花的招待却显示出天壤之别,餐餐都是馒头,餐餐都是咸菜,也不带父母亲到处去转转,麻章水夫妻临走时,兰花不但没给钱,反而收到了麻章水给的二百元钱,说是要表示一下心意。
到了晚上,麻向贵就说:“我的大太不值钱了,他们像羊一样。”
兰花说:“其实,羊是很值钱的畜。”
“你大值钱,你大才是畜呢。”
“你怎么骂人啊,你怎么可以骂我大是畜呢?”
“是你先骂我的,你在变作法子骂我家大。”
“那我问问你,羊是不是畜,是不是你说的你大像羊一样?”
“是呀,羊是畜呀,我是说了我大像羊一样,我是无心的,你却是有心。你大来了,你是大鱼大肉招待,临走了还送钱给他们。我大来了,你就是馒头加咸菜招待他们,临走了还收他们的饭钱。”
“向贵你为这件事生气就太不该了,我嫁给了你,我就是你的家人,你大来了,那是家人来了。我大来了,那是亲戚来了,我家的家风向来是打肿脸面充胖子,你说是不是。”
“你是弯弯绕啊,虐待了我大还说出一大篇道理来,还显得你有理我无理了。”
“你先别给我戴‘虐待’的帽子,只说说道理,看我说的在不在理,你要是说的在理,我就服你。”
麻向贵不知道是自己读少了书还是自己真的没理,总之他讲不过老婆兰花,便生气地说:“好啰,你大再要是来了,看我怎么对待他们,到时候你别后悔啊!”
兰花心想,麻向贵你能怎样,财政大权掌握在我手里,怎么招待父母亲还不是我说了算。麻向贵口里这么说,心里也是没辙,想来想去就只有一法,那就是甩脸子给人看。
到了下一个月,兰文厅夫妻又来了,麻向贵下班看见了他们也不打招呼,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他们来了。
兰文厅就生气了,他说:“向贵伢子你哑巴了,不知道说话呀,我们是你的岳父岳母,又不是两尊菩萨,你就点点头算完事呀?来过,来过,你再到门外走进来,先喊一声‘大’,然后再进门。”
麻向贵看了看兰文厅,放下工具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兰花出来打圆场说:“大,算了吧,向贵这几天不太舒服,井下作业工夫又重,他的嗓子也不太好,你就莫计较了。”
兰文厅气嘟嘟坐在一边,看着女婿也不说话。
四、走得出黑洞吗?
那天吃饭的时候,大家谁也不吱声,只听见兰花在劝菜的声音,一餐饭吃得很尴尬。
兰文厅在矿上过了两天,终于忍不住了,还是他先开口,找到麻向贵说:“向贵伢子,我们来矿上看你们是因为我们爱你们,生怕你们过得不好。你要知道,我家女儿是千金玉体,受不得苦的,我们夫妻在家里是捧着养她的,我们来了,你一张冷脸对着我们该不该,我们还欠你的不成,你说说看!”
麻向贵就咧着嘴扯笑了两下说:“真的对不住大,不是我要甩脸子,实在是这两天舒服,嗓子有点疼。”
兰文厅说:“这还差不多。我这次来是有事求你,兰花的弟弟兰卉想出来做点生意,他觉得你这个姐夫哥不错,就想到矿上来,你看如何,若是同意他来,你就要帮帮他。”
麻向贵一听脑壳就一箩筐大,来到矿山快一年了,一直过着没钱的黑暗日子,岳父岳母月月还要来打打秋风,现在,竟然还要加一个小舅子来骚扰他,他还走得出这个黑洞吗?
还没等麻向贵说话,兰花在一边就说:“向贵你就答应吧,我大难得求你的。”
麻向贵说:“答应呀,谁说不答应呢,一条牛是看,一伴牛也是看,看多看少一个样。”
兰文厅说:“你这个畜生骂谁是牛啊?”
兰文厅老婆郝秋英也说:“向贵伢子你就是个畜生,哪有把岳母家人说做是牛的,牛就是畜生你不知道呀。”
麻向贵又是咧嘴一笑,算是回答了岳母的责难。
郝秋英还是不依不饶,她说:“人要是没教养,别人就会说这个人有人生没人养的,这个‘养’就是教养。”
麻向贵当然听得懂岳母在骂他,他咬着牙齿把火气吞到肚子里。
兰文厅把手一挥说:“算了算了,向贵伢子已经答应了,就不要再苛求他,只要答应,比什么都好,他就是公开说我是畜生也无关紧要,人说话谁没个缺口。”
没过几天,兰卉真的来了,他带着老婆来了。兰卉在矿上开了个小吃店专卖包子馒头馍馍,他没有人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生意很难做开,幸好住在姐夫家里不要房租钱。尽管如此,兰卉还是入不敷出,别人做生意日进斗金,他做生意日出升银,穷家烂户如何经得起他折腾,做了几个月,把门面钱付清了,却还差着三千元面粉钱没付,兰卉不想在这里做下去了,又没能力偿还债务,就把姐夫约到一起喝个小酒聊聊,叫姐夫想想办法。
兰卉说:“我不想在这里做了。”
“哦,说说看,为什么?”
“我做不开,做了几个月,刨去本钱,不是赚了,而是亏了,亏大了,我都不知道如何亏来的。”
“亏多少了,几千,还是几万?”
“我兜里只有五百元钱了,还差三千元面粉钱没付,门面租金已经付清,这店里的东西一钱不值。”
“你就是个棒追,人家做生意赚钱,你做生意贴本。”
“姐夫你还说我是个棒追,我看你就是个棒追,要不是你,我也不会亏本,落到这陷阱里。”
“说说理由,我如何设陷阱害你了?”
“你要是不答应我大让我来做生意,我就不会来了,你要是不答应我住到你家里不要房租,我也不会来做生意的,是不是?”
“你们兰家呀,一屋子的畜生!不答应是我的不是,答应也成了我的不是,你们不是畜生谁是畜生?”
“姐夫哥你才是畜生呢,害人的人不是畜生谁是?”
麻向贵把啤酒瓶拿在手里,只想一瓶子下去把这个兰卉的脑壳开了瓢,看他还胡说八道不。
兰卉就笑着说:“姐夫哥你别想着要打我,你打我不赢的。这样吧,我今天呢和你明人不说暗话,面粉钱你去帮我付了,你是我的担保人,你不付谁付?我呢,反正是认账,么时还你,按照银行利息连本带利一次性还清,好不好?”
“你们兰家人哪,不光是畜生,还是无赖!”
麻向贵真的是被兰卉赖上了,兰卉拍屁股走人,麻向贵来帮他收拾烂摊子,在面粉店付了三千元钱欠款。付款回来,坐在家里,嘴巴撅着,挂得起十二把夜壶。
兰花说:“相公,谁得罪你了啊?”
“除了你们兰家人,还能有谁?”
“你怎么一口一个‘你们兰家人’,好像我们兰家人是灾星一样,你把事情说给我听听。”
麻向贵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兰花听,兰花听后也是无话可说,兰家人确实拖累了麻向贵,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是麻向贵小气,实在是他手里没钱,自从结婚后,他就走进了黑暗的日子,无钱的环境将他罩得严严实实,没一点光线透进来,他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他看不见外面的光明,他不知道这个幽深的黑洞有多长,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黑洞里走多久,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个黑洞里疯掉?永远看不见光明,永远走着黑洞,一个正常人难道不会疯掉吗?
麻向贵已经在矿山上做了一年多工,还在这里生了个儿子,生个儿子原本是很喜庆的事情,这个麻向贵就是喜不起来,他看着这个孩子就发愁,要给儿子买尿布,要给儿子买衣服,要给儿子买玩具,要给儿子买奶粉,一个月的花销该是多少,添加一千元钱不算多吧!
做久了,麻向贵也涨了工资,可是这个涨幅无论如何也赶不上需要的上涨啊,二者相抵后,麻向贵只剩下惆怅和烦恼。
麻向贵是个极有主意而又不太作声的人,兰花往往拗不过他,就故意气他骂他,把他当作了出气筒,有一次,麻向贵实在气不过了,就打了兰花一个耳光,夫妻二人算是结下梁子了,把仇恨种下去了。
兰花背着丈夫给自己的小姑子打电话诉苦,她说:“这个麻向贵坏极了,还打我耳光,他一有空就去打牌,输了钱就到家里发火。有时候还也不归宿,也不知道他在和谁鬼混。”
兰花自己知道在说谎,他不能向亲人说自己的缺点,只能说丈夫的缺点,有缺点就说缺点,没缺点就创造缺点说缺点。
兰花说:“小姑,我要离婚!”
小姑说:“你别把离婚挂在嘴上呀,婚姻是件大事,也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别当儿戏呀!”
这篇小说源自宁夏灭门案,人物是虚拟的,事实是真实的。我写这个小说的目的就是探讨麻向贵为何那么残忍,他的性格极为暴虐,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或者说主要的一方面还是贫穷,如果不是贫穷,麻向贵和兰花应该是一对幸福的夫妻,所以,我用了《婚姻黑洞》这个题目,婚姻黑洞就是贫穷,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兰家被害人是悲剧,麻向贵难道不是悲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