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那天，事先知道老板娘的习惯，王芳素面朝天地去应聘，老板娘看了很满意，顺利的得到了这个职位。她也很珍惜这个机会，对工作中的自己要求严格，什么疑难问题到她这里都会迎刃而解。不但老板和老板娘很满意，包括一些职工都对她刮目相看。老板暗暗给她涨薪水，老板娘看她一身朴素着装，头发总是随意扎着，乱蓬蓬的，公司上下的小年轻都喊她王阿姨，对她也放松了警惕。有时老板出差带王芳一起去，老板娘也不会吃醋。自从有了这份职业，王芳手头宽裕多了，往日的愁眉不展也在王芳的脸上找不到踪迹了。
　　 老板对她很好，也很关心她。开始她觉得老板是对她工作的肯定，后来发现老板竟然会不经意间向她献殷勤，隔三差会要求王芳跟他一起出席一些商业活动。但是王芳也没有多想，像她这样的扔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老板财大气粗的怎么可能看上她。但欧阳菲的一句调侃，却让她脸上发烧。
　　 “你跟你那个老板李振国，是不是……”欧阳菲没有说下去，而是看着王芳眯起眼来笑。
　　 “你要死啦，怎么可能。老板怎么会看上我这样一个老阿姨，我比他大多了，再找也得找个年轻的。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我只是觉得拿了人家这份工资，尽力做好份内罢了。”王芳脸红了，顺势瞪了欧阳菲一眼。
　　 “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最近他对你献的殷勤太多了。不过，于学风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老婆，真是上辈子祖上冒了青烟。我看李振国他是自作多情。”说完她狡黠地眨眨眼睛，又笑了。
　　 “诶，乱说话是要烂舌根的，这种事可别乱说，容易引起误会。”王芳的脸臊得通红。
　　 “知道啦，我怎么可能没影儿的事儿往你身上泼脏水呢，我就是说着玩儿的。只不过，每次见到李老板，他都要夸你一番，我是看透他这点儿心思的。”
　　 “你一定对他有误会，我看人家挺正派的一个人。以前的事，多半是那小姑娘故意勾引他的。”
　　 “咦，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是你们认识时间长，还是我和他认识时间长？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注意点为好。”
　　 “我知道，知道你的好意。我会注意我自己的言行的，再说我还有学风，怎么会轻易倒在别人的怀里？”
　　 “那当然了，于大夫人。不论以后参加什么宴会，记得少喝酒。”
　　 “我记下了，不会有人那么容易把我灌醉的。”
　　 眼见着王芳从她眼前消失，欧阳菲有点担心，她有点后悔给王芳介绍这个工作了。王芳再注意她也太单纯，而李振国他的花花肠子那么多，她有点怕，万一真有什么事，于学风再怪她。可转念一想，于学风出国就那么守规矩？谁会信。几年下来不回家，谁知道这家伙在国外都做什么，远天远地的谁也无法监控他。王芳也够倒霉的，嫁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老公。欧阳菲突然有点可怜起王芳来，虽然前几年她还羡慕过王芳。
　　 要说欧阳菲的话没进王芳的耳朵里那都不可能，但是王芳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对老板李振国她有的只是尊重，要说让她爱他，她觉得有点困难，因为她眼里除了于学风还是于学风，别人根本进不了她的眼。
　　 参加完酒会，她回到了家，刚进家门，就听见婆婆和小姑子说的话。
　　 “学锦，你哥真的说这几天回来？”
　　 “对呀，我哥说回来就是回呗。”
　　 “你刚才说，听谁说你哥又跟向美丽好上了？他被她害得还不够惨，怎么不长记性呢。”
　　 “我哥他怎么打算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他对我嫂子有的只是感激没有爱。”
　　 “什么爱不爱的，两人一起搭伙过日子，又有了女儿，那不是爱那是什么？”
　　 “妈，你不懂。”
　　 “你懂。你跟建军之前爱得死去来，现在呢，离婚了不说，还恨得咬牙切齿。”
　　 “妈，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反正现在你跟他是一刀切了，以后就打算老在家里？小帅也不小了，再找个后爸越往后越难相处。”
　　 “跟小帅无法相处的，我就不要他。”
　　 “你……会吗？”
　　 “怎么不会啊？小帅那可是我的亲儿子呀，我儿子我不亲，谁还能亲他？”
　　 “王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最近总是晚上加班，也不知道忙些什么。我出去了，你可别跟你嫂子瞎说啊。”
　　 “我知道，胳膊肘哪能朝外拐。”
　　 她们说的话，王芳听了个真切。她委屈的泪水马上就要决堤，向美丽是谁？是他以前的相好吗？他们不是吹了吗？怎么在国外还死灰复燃了？难道他出国是为了躲她，跟向美丽私奔？不会的不会的，于学风不是那么轻浮的人。可是，小姑子的话却真真切切扎了她的心。
　　
　　 三、
　　 第二天刚刚醒来于学风的电话到了，果然要衣锦还乡。王芳想向美丽的事说不定还是小姑子空穴来风。她问了航班，答应和一家人一起机场接他。洗漱完毕，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小姑子立马兴奋地要订饭店，给她哥接风洗尘。王芳也没拦着，说：“我先去单位请假，然后接上妮妮就去机场了，我们分头行动吧。”也不等小姑子回答，王芳自顾自出了门。婆婆和小姑子交换一下眼神儿，“你是不是……”婆婆满怀狐疑地看着自家姑娘。
　　 “您别看我，我从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跟我嫂子说话呢，我哥的电话就来了，这后来的事您都看见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那就怪了，我怎么感觉今天王芳怪怪的。”
　　 “有什么可怪的，我看她挺正常的。”
　　 “可今天不同，学风要回来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她有多高兴啊？”
　　 “那我也没看出来她有不高兴呀？不知道这次向美丽是不是也会来？”
　　 “怎么？他带着她回来？再说我还没认她呢。”
　　 “那还不简单？”
　　 “简单什么，她来了，王芳怎么办？最起码王芳跟你哥是合法夫妻，她算什么？你最好消停点儿，别给你哥添乱。”
　　 “怎么是我添乱呢。”于学锦嘟囔着。
　　 一家老小拖拖拉拉的总算是出了门。这边王芳接上妮妮早早就去了机场，她的内心很复杂，说不清是开心还是紧张，或是有千言万语想跟于学风说。可每当想起来小姑子和婆婆偷偷说的话，她又满腔愤恨。她心里的怨，谁又能知晓？
　　 “妈妈，我爸爸几点的航班？”妮妮突然问了一句，把王芳的思路打乱了。
　　 “哦，八点十分的。”她连忙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还有好一会儿呢，我们干嘛来这么早。妈妈，你饿吗？”
　　 “你饿了？”
　　 “有一点儿。”
　　 “那我们在附近吃点东西吧。”
　　 “好的。”妮妮高兴了，到底还是小孩子。看着妮妮一脸的灿烂，王芳心里五味杂陈。如果以后她和于学风没有结果了，妮妮怎么办？爱是什么？爱是永世不可以忘记的，但却是可以放弃的。这个念头从她脑海闪过，便惊出一身冷汗，反正她不会轻易放弃于学风的。至于学风怎么想，她不得而知，一直以为她足够了解他，但现在看来其实对他一无所知的。
　　 吃过早饭，来到接机大厅，远远就看见了公婆一家都等在那里。王芳带着妮妮，站在不远处，向前张望。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看不出来于学风会什么时候出现。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个秃顶的微胖男人，只见于学锦拼命向他招手，“哥哥，哥……”那是于学风？王芳觉得对方很陌生，可是那男人真的朝他们走过来了。近了，他绽开的笑容把脸上的肉瞬间分拨开，微仰的脸似乎有了于学风的轮廓。他紧紧地抱住了于学锦，好像怕她飞了似的。公婆也凑了上去，一家人抱成一团儿。而王芳领着妮妮就好象局外人一般，看着这一切。
　　 好不容易等他们拥抱完了，王芳把妮妮向前推了一下，“妮妮，那就是你日日想念的爸爸，他回来了。”
　　 妮妮怯声声地挪过去喊了一声：“爸爸，是你吗？”
　　 “妮妮——快来让爸爸看看，都长这么高了，是大姑娘了。”
　　 王芳刚要开口说话，于学风的母亲抢先说：“学风，这次回来就回家住吧，不走了吧？”
　　 “哦，不行。我这次是回来是替公司办事的，我得住宾馆。”
　　 “住宾馆，哪有不回家的道理？那就让王芳跟你一起住宾馆。”
　　 “妈，不行！这次一起来的还有我的同事，所以王芳她……”于学风为难地看着王芳，希望王芳在这个时候充当一下救命稻草。全家人齐刷刷地看向王芳，再看于学风紧张的样子，秃秃的脑门子冒出了细细的汗。
　　 “哦，我没关系的，学风愿意在哪里住都行，我们就先送学风回宾馆吧。”王芳强撑出来的笑容，一定比哭都难看。
　　 “不用送，我们公司派车来接的。”
　　 “哥，你先回宾馆休息一下，我订好了饭店给你发短信。”
　　 “爸，我和妈妈送你到公司的车上吧，你公司的车呢？”妮妮赌气地说。
　　 于学风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于学锦突然从妮妮手中，把于学风的拉杆箱夺了下来，塞给于学风，“你爸爸国都出了，还愁他找不到公司的车吗？中午就又和你爸爸见面了。再说你爷爷奶奶也年纪大了，禁不起这么折腾了。”她拉着妮妮往停车场走。于学锦这个动作太突然了，突然得让王芳感到无比惊讶，却也猜不出什么，只好跟着一起向停车场走。
　　 一家人提前赶到了饭店，招呼亲朋好友。这一顿饭，王芳忙着帮公婆招呼客人，好多亲戚围着于学风，王芳想说个贴心话都无法说。吃了这顿饭，送走亲戚朋友，一家人回到了老房子，于学风给每个人送了礼物，还给王芳买了项链，让女儿给她戴上。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女儿坚持给自己戴上，她也就顺从了。这是自结婚以来，于学风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
　　 晚上，于学风留在家里吃饭。王芳早早就和好了馅，下午就包好了饺子。饺子下锅，在沸腾的水中翻滚。王芳调的馅在邻居中是出名的好，因为这都是她在人民食堂跟一个大厨师学的，后来就变成她最拿手的了。
　　 “这是你最爱吃的馅，以前总是吃不够，也不知道现在合不合你口味。”于学风接过王芳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嘴里，顿时口齿生香。他一边点着头一边说：“好吃，太香了，好久都没吃到这么地道的饺子了。小王，这几年辛苦你了。”直到现在于学风才正经跟她说了一句话。王芳眼圈儿红了，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委屈。一家人落坐后，边吃边聊，这样的和谐气氛让王芳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着可口的饭菜，相视而笑，虽然无言，但一切了然于心。
　　 吃过饭，于学风就打算回宾馆，说还有工作要做。王芳也没有强留他，只是叮嘱他，每天都回来一趟，好不容易有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机会。于学风应着，走出了院子。
　　 “哥，记得明天大伯请客，都是老人家了，不要他们等太久。”于学锦说。
　　 “知道，我走了，明天见。”于学风大跨步地走了出去，他好像忘记跟妻子和女儿道别。王芳总是感觉于学风这次回来，跟她们距离远了，或许是时间长了不在一起？跟她说话的眼神总是躲躲闪闪，动不动脑门子就冒汗，这是为什么呢？现在的他像个发福的胖老头儿，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如此盼望他能留在家里，跟她和妮妮过以后的日子。
　　 第二天，所有人都在饭店聚齐了，唯独不见于学风的影子，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于学风的老父亲有些光发火，毕竟是长辈请客，吃了几年的洋饭，就六亲不认。王芳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安抚着老人。本来王芳打算去接于学风的，可是让妮妮抢了先。等一家几口以及七大姑八大姨都坐定后，妮妮一个人回来了，平时叽叽喳喳的，这个时候闷着头不作声。
　　 “妮妮呀，你爸爸呢？”
　　 “他爱来不来！”
　　 “这孩子，你不是去接你爸爸的吗？怎么了，跟爸爸闹意见了？”奶奶问她。
　　 “没有，我就是不想说话，别问了。”妮妮的眼神掠过奶奶看向王芳，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这个时候于学风走了进来，他头发有点乱，眼神有点飘，好像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学风，你怎么才来呀。”
　　 “对不起，对不起，公务缠身，要不是妮妮去，我还走不脱呢。”他看向妮妮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可是妮妮压根没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就是再有期待，也落了空。
　　 吃了饭，所有人都走了出去，只有妮妮在后边磨蹭。王芳停下脚步，等着妮妮走上来。
　　 “你今天怎么了，好像谁欠了你一样，脸拉那么长？”
　　 “他就是欠我的，欠我一个解释！”妮妮突然大声地说了一句。
　　 “你这么大声是要吓死我！怎么了嘛，你有什么事瞒着妈妈？”
　　 “你问他！他这个样子，还不如不回来！”
　　 “不是你成天盼望他回来的吗？他回来了，你反倒不开心了？别不开心了，他再做得不好也是你爸爸，将来妈妈还指望着他把你带出国呢。”
　　 “我才不去，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
　　 王芳的心倏地缩成一团儿，是啊，她怎么办？难不成于学风会把她半路扔了，她含辛茹苦地替他把女儿带大，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她就可以被于家除名了吗？但是在女儿面前，她不愿意承认这些，她不想给女儿添堵。忧伤的情绪瞬间便笼罩了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一夜，又无眠。天刚蒙蒙亮，妮妮就收拾好了书包。
　　 王芳问：“你这么早起来，这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