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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清风】波折(小说)


作者:鸿宇 布衣,362.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380发表时间:2020-04-29 16:31:15


   “可还有王法了?”张怀松气愤地说。
   “他们还讲啥王法呢?只要能把钱赖掉,啥孬点子都能想出来,反正农民到外面就是好欺负。你说打也打不过,说理说不过,本来人家欠钱不给,我们也想到过其他的办法,还到人力社保局去反映过,但是一直就没有结果。一开始人家随便敷衍你几句,然后根本就不搭理你。”
   “被打伤的人后来咋办了?”
   “就我刚才讲的那几个被打的,有一个是头上身上伤口处缝了好多针,全身多处外伤。老郭的诊断结果是两个胳膊外伤,不能活动,头部出血,右胳膊粉碎性骨折,还有一个也是多处外伤,脊梁骨打骨折了,在医院接受治疗才住了4天,每个人医药费就花了1万多元。那时候还正值麦收季节,你说一个家里的男人身体受到伤害住院养病,劳动能力没有了,还要供小孩上学,照顾老人,那么高的医疗费用,对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来说,经济情况能困难到啥程度?就说是雪上加霜也一点都不为过。”
   “挨打当时就没报警?”张泽颇为同情地说。
   “谁说没报警?报了,可是等警察来到的时候,打人的人都跑得没影了。按理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公司单位还在那,应该有人出来担当责任吧,我们只是希望公安机关能早日把打人的人给抓回来,尽快缉拿凶手,按法律法规办,还我们农民工一个说法,也希望单位里边能早点把欠的钱发给俺。
   后来置业公司的负责人出来一个,说俺们反映的情况与事实不符,公司并没有拖欠任何施工费用,反过来是我们这些人多次到他们办公场所去扰乱正常秩序,寻衅滋事,现场安全员和保安调解无效,被我们十多个人围堵攻击,才拿起现场一些施工用的木棍进行自卫,造成俺们的人员轻伤。还说他们公司的人员都是正常员工,没有任何黑社会背景,是由于我们这些人无理阻挠办公,他们在劝阻无效的情况下进行自卫才造成的误伤,真正动手的其实只有两个人,是他们的个人行为,绝不是公司行为,打过以后因为害怕也都跑了,工资也都不要了,两个人还都处于试用期,刚来10天半个月,也没有签合同也没有留身份证留电话号码,所以他们也根本联系不上,也提供不出来关于打人者的任何个人资料。你说都这样讲了我们还能咋办?”
   “然后呢?”
   “还有啥然后?后来我们去问了,公安机关说正在积极侦破此案,争取早日缉拿凶手,还叫我们被打的人到派出所治安管理大队鉴定伤情,进行法医鉴定,为了在法律上保存好伤人证据。可是啥时候能抓到那几个人?我看结果还是没头绪。我们到现在也没能全拿到拖欠的工资,住院期间的医疗费用也都是自己担负的,后来连医药费都掏不起了,只有被迫办理出院手续。你说我们出门都是为了打工挣钱,干活的时候也不怕累不怕流汗,但是老板欠钱不给还动手打人,这实在也太让人感到寒心了吧!”
   “要不到工钱的时候,还是应该通过一些正常的渠道来解决。”雨枫说道,“在单位里得不到解决,就应该向劳动监察部门进行举报,如果还不行,可以委托律师,通过律师进行调解,向法院起诉,申请劳动仲裁。”
   “其实我们不是不相信法律,”范长军接口道,“你说打官司一拖多少天,谁能耗得起?还有请律师也得花不少钱吧,一般都是自己吃点亏,有个差不多就算了。”
   “人家好多不讲理的公司就是抓住你们农民工这个心理,采取拖延时间的办法,等到你们自己放弃了,就算达到目的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出外打工的人越来越多,离开家乡那么远,只是为了挣钱,其实啥活都愿意干,怕就怕干完活拿不到钱,也不给入社保,还有最怕的就是出工伤,你说工作都不好找,不稳定,谁还有底气去要求跟人家签合同,要五险一金?你个人去跟老板斗,怎么也斗不过他,要么就是天天上访,要不就去跳楼自杀,要不然就去打老板,绑架老板,到政府门前下跪,……”说著说著,范长军都被自己这些荒唐的主意给逗乐了。
   雨枫叹了口气。这些都不是好的办法,都不能够真正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反而还会给用人单位留下口实,或者由被害者的身份转换为加害者,留下无穷的后患。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闹声音。张泽走进病房来,说是有病人家属在那里闹,嚷嚷着医生把病人给治死了。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叙着家常闲话的两个陪床家属,被好奇心理驱使,也赶忙一前一后地到外面去打听,凑凑热闹。
   大约二十分钟后,两人相继回到病房,叙述打听到的情况。
   原来死者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大约三天前感到腹痛,到镇上的诊所里挂了两天吊水,昨天早上腹痛加重,剧痛难忍时才来到这家医院就诊,结果确诊为急性阑尾炎。但是手术签字时却遇到麻烦,陪同来的病人妻子和女儿不愿签,说她们当不了两个儿子的家,必须等到两个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来后才可以动手术。
   结果病人的二儿子今天早晨从外面的打工地点匆匆赶回,签了字后将病人推进手术室,手术进行中发现其肠坏死,并发肺气肿和心脏衰竭死在了手术台上。主刀医生出来告知病人家属时,被病人的儿子揪着衣服不让走,并且打了110报警。警察来了后,并没有向着病人家属,而是劝其不要再闹,维护医院正常的诊疗秩序。病人家属死活不依,还说要等死者的大儿子回来,吵着要和医院打官司,要进行医疗事故鉴定。
   “唉,看来医生这差事还真是不好当啊!”燕萍感慨道。
   “还用说吗,你看骨科这几个医生还有护士,哪个不是成天忙得团团转呢,而且工资待遇还不怎么样。”于琴道。
   “是外科黄医生主的刀,他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被几个人拉来扯去的,真可怜!”燕萍说,“可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当医生,净受气!”
   雨枫没有插话。医疗行业市场化,医生的待遇参差不齐,一部分医生不知不觉间就要沦为这个行业里的弱势群体,也使得从医逐渐成为了一项高危职业。老人的儿子,想来也该有五十岁上下了,在外面打工见过些世面,有了些维权意识,虽然不足以和有钱有势的强势阶层抗衡,但向软弱的医生们发泄一下怒火,却是他目前能够做到的,还多少显示出身为人子应该尽到的一份责任和孝心。
   事件的发展似乎并没有迎合病人家属的意愿。在警方的调解和坚持下,最终将死者的尸体送到了太平间。这边的病房里,也能够听到从太平间方向传过来一阵阵嚎啕的声音,想必是死者的老婆和女儿在那里哭丧呢。
   雨枫的内心深处,又升腾起一股恻隐之情。想想看多不容易啊,死去老人的两个儿子,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成天在外面天南海北的奔波打工,弃自己年迈多病的父母亲于不顾,又何谈养儿防老,天伦之乐?虽然说目前有了新农合,大部分医药费都可以报销,但老一代农民旧的生活理念和节俭的习惯,却使得他们对自己的健康状况始终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态度,有了什么不适,也都尽量在自己身边的小诊所里敷衍了事,直至酿成一起又一起的人间悲剧。
   从太平间方向,又传来一阵燃放鞭炮的声音。好大的一挂鞭炮啊!雨枫不理解此为何意,是要营造出一种热烈盛大的阵仗,护送死者的灵魂上路,还是为了喝退死者往生路上可能存在的一团团黑暗势力?又或者仅仅是为了向世人宣示死者家属内心的巨大悲伤?
   在自然界的灾难面前,一个人的生命显得多么脆弱无力,根本无法和生老病死的循环规则相抗衡。可是,曾经在尘世间留下过诸多印记,在社会上叱咤一生的美好生命,不该是这样轻易而又无声的被毁灭,总要有所残余,有所留存,甚至有所升华,有所跃迁,才会符合我们这些生者的心意,作为活着的人们面对死亡时,在和远逝的亲人尘世告别时刻,利用想象给自己制作出的一份安慰鼓舞的精神快餐。
   在自然界无限广大的未知领域面前,人类难道不应该保留一份彻底谦卑的求知心态吗?也许,在生命体尚未真正跨入那个全新高阶领域之前,我们根本就无法体尝那难以言喻的新规则和因果循环,那么我们宁愿相信,在生命之火遭受无妄之灾,被粗暴熄灭的那一时刻,会有一缕透明的灵魂,从仍然温热的身体上冉冉升起,带着生前的全部记忆,抛却尘世间的所有痛苦和种种拖累,升入无忧无虑、拥有无限自由的奇异天堂。
   张泽和项目部的交涉依旧无果。
   接下来的时间,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内心的熬煎。张怀松已经拆了线,按理说可以出院了,但他们还坚持在医院里住着,等待张泽、于琴和公司方面就赔偿款谈判的结果。医院方面出于同情,也同意他们再多住几天。
   这天晚上,张泽终于下了决心:“再和他们最后沟通一次,只要他们愿意再增加两万块钱,咱就同意好不好?”
   得到张怀松和于琴小夫妻俩的首肯,张泽马上就给项目部的李经理打了电话。
   通话过程异常的顺利。李经理一口答应了他们关于公司方面赔偿三万块钱的请求,不光如此,当张泽提出要对方派一辆车,将他们三人送回老家的时候,对方也是满口应承。
   “这件事你们就放心吧,”李经理在电话里答应道,“明天就把三万块钱给你们带过去,另外再派一辆大一些的车,因为考虑到病人腿脚不方便,小车恐怕坐不下。”
   对方的态度如此爽快,他们也就将这件事敲定了下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们的坚持没有白费,公司方面毕竟做出了一些让步,不再是前几天那样强硬的语气了。
   于是和家里人通电话,告诉他们明天就回去了,开始打点办理出院时需要收拾的东西。
   谁知到了夜间,事情又起了些变化,起因缘于张泽接到二叔他们打来的一通电话。
   他把弟弟、弟媳喊到一起,三个人讨论二叔刚刚传递过来的信息。因为是深夜,怕吵到同病房的室友,三个人都把声音压得很低。
   “二叔说,他已经把其他人的工作都做好了,一起干活的人都愿意给咱作证。”张泽说道。
   “就算都愿意作证又能咋样?”于琴的话里仍然有些怒气冲冲的,“这都多少天了,啥都讲好了,可能又去改变?那以前干啥去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又回过头来说这种话。”
   “他可说要是打官司的话,最后能争取赔偿多少钱?”张怀松问道。
   “他说让公司出四五万块钱还是不成问题的。”张泽回道。
   “他现在又来充当能人了,公司真要赔了咱五万块钱,咱还不得承他的情?早也不说,晚也不说,非得等咱跟公司都谈妥了,才出来讲这个话,咱还能把一切都再推翻,回过头去再跟人家打官司吗?”于琴显然不放心,不相信二叔在电话里的承诺。
   “他也没说要通过法庭打官司,就说由他出面来说,可以让公司给咱多赔点钱。”
   “现在又显出他的能耐来了,那一开始干啥去了?”
   三个人又低声讨论了很久,毕竟要是能够多要到两万块钱,还是很不错的一个结果。听着听着,困意来袭,雨枫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张泽他们起得很早,开始动手拾掇东西。原来经过了认真讨论,他们还是坚持了昨晚和李经理之间互相达成的协定,决定抓住已经确定可以到手的东西,而不去按照二叔他们给出的许愿,继续留在医院里,等待一份或许能够拿到的更高赔偿。
   “就是回到家里,啥时候也不能对他们说不好听的话,还是要客客气气的,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还是要维持好关系。”张泽告诫他们说。
   相似的病痛,十几天的朝夕共处,雨枫夫妻俩对他们生发出一种难舍的情怀。同样的情感,也流淌在三位年轻人的心底,他们之间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离别的伤感。
   平躺在病床上,雨枫侧过头来,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于琴,还有她的小丈夫说道:“今天就能见到航航啦!”
   小两口都笑了起来。
   张泽忙着进进出出的,于琴也和他一起忙活着。出院有很多手续要办,公司方面已经来人,带来了三万元钱现金,但是要他们必须在一份协议书上面签字。那份协议书上明明白白写着,甲方一次性赔偿乙方三万元钱,双方之间从此再无任何关联。燕萍建议他们立刻把钱给存起来,省得在路上再出什么差错。
   李经理再一次出现在病房时,神情显得有些急切,催促着他们快点收拾离开。项目部没有找到合适的车辆,他说他还有一摊子事儿,但答应给他们从外面租一辆车,另外再给一千块钱作为租车的费用。
   终于一切都办理妥当了,租来的车子停在医院大门口等着。他们带好自己的东西,离开病房,工地上的几位同村老乡也前来送行。雨枫动不了,但是燕萍却一直将他们送上车,看着他们离去。
   燕萍回来的时候,跟着来了一位老年人,虽然看起来有七十来岁的样子,但是可能实际年龄还不到。他有着一张标准农民古铜色的脸庞,刻满了纵横交织蜘蛛网般的纹路,身上披着的一件大袄敞开了怀,绵羊毛的衣领子几乎成了灰褐色。
   “这是张怀松的二叔。”燕萍介绍说,“他们还有点东西没有带,让他先帮着收一下。”
   “就一床薄垫被,当初入院的时候从我那拿的。”他非常谦卑地弯腰向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点头问候:“我和怀松都是一个村儿里的,是近门儿,我是他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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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写的是一位病人雨枫在医院的所见所闻,各种病人演绎不同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深入人心,每一个故事都充满深刻的内涵,折射胡社会的不同现象,放佛发生在读者身边,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小说情节曲折,人物形象设计成功,血肉分明。 道理深刻,揭示出了形形色色的人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展开小说情节,表达复杂的感情。只有通过所有人的共同努力,真正实现人人平等了,管理者的行为才能够受到有效地制约监督,那些有权有势、财大气粗的人才不敢肆意地为所妄为。深刻的道理,留给读者遐想的空间。语句凝练,生动形象,充满正能量。感动读者。写出真情实感,落笔有力。文笔流畅,意境优美,内容饱满,精彩纷呈,好作品。佳作欣赏,问好作者,期待更多精彩,推荐阅读。【编辑: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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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飞瀑流云        2020-04-29 16:35:18
   感谢赐稿清风,期待更多精彩
飞瀑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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