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冬】苍天啊(小说)
“昨晚上打仗,你爸没看到你,又担心,就让我今天过来看看。”刚刚走出寝室,他妈眯着眼睛,就这样对他说道。
“听你哥讲,那庙里除了方丈师父,其他的和尚都是国民党的特务,在解放前打扮成要饭的,到庙里做了和尚,还把方丈给挟持了,全都有枪呢。只可惜把那千年古庙也烧了个精光……”
“妈,你说的是真的?”
“王耍耍那个女人也被打死了。那些人的尸体都还摆在稻场坝呢!你爸他们到后山挖坑去了。”
当天中午,廖伯寿和他妈是在蓝花花家吃的中午饭。吃的是白米饭。多年以后,廖伯寿都觉得那顿饭吃得香喷喷的。特别是吃饭的时候,小舅子红苹果般脸蛋上粘的那一粒米饭,被蓝花花亲了一口就不见了,更是让他终身难忘。也是在那一天,江癞子的媳妇疯了。在回村里的途中,在离稻场坝还有两条田埂,廖伯寿和他妈看到江癞子的媳妇啍着一首不知名的民歌,两个脸颊涂了一层锅灰,在脑壳的鬓角上插了一株随手从稻田里摘来的谷穗。穿在身上的补疤裤,也被她用剪刀剪开了,还直接剪到了她的胯部。廖伯寿猜测她之所以这样做,是想把那条裤子变成旗袍。不然,她也不会在廖伯寿要和她擦肩而过时,拦住了他的去路,还侧身向他伸出一条大腿,让他看到了她那又白又嫩的大腿还嗤嗤傻笑。面对她的引诱,廖伯寿沉着冷静,在护着母亲从她身边过去后,又被拦住去路的他对她做了个飞吻。趁她沉浸在其中,软绵绵躺倒在地上之际,就从她的身上跨了过去。走到稻场坝,看到江癞子站石阶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廖伯寿生怕他误会自己调戏过他媳妇,以至于影响他们的交情,就对他说:“你媳妇疯了。”
“我晓得她疯了。”
“她什么时候疯的?”
“今天早上。我和她来到稻场坝看稀奇,她看到一个被打死的和尚就惊乍乍叫了起来,我把她拉回家后,她就往脸上涂锅灰,还说那个人就是她爸爸……”
“她爸是个特务?”
“我怎么知道?我都不晓得她有个爸。”
“那你小心点,说不定她也是个特务。”
“啊?”
“不过,现在她已经疯了,你也用不着怕了。”
“晚上,我还可以抱着她睡觉吗?”
“可以啊,等她回家后,你把她脸上的锅灰洗了吧!我怕你深更半夜尿急醒来时以为遇到了鬼。”
后来,为了治好江癞子媳妇的病,江癞子和他爸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那时,她已经近五十岁了。
廖伯寿是在稻场坝碰到他哥的。当时他哥和一个解放军干部站在一堆沾有血迹的卡宾枪旁边聊天。有七八具尸体被一张张篾席裹着,旁边站了一圈持枪的解放军战士。村里人被挡在一个巷子里面议论纷纷。看到他,哥把他喊了过去。当那个解放军干部听哥说是他提供的特务线索时,还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双手,还夸奖了他一番。
廖伯寿就是在得到他的夸奖后的第三天得到一朵大红花的。那还是他哥带着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敲锣打鼓送到家里来的。当时他蹲在茅坑上,刚从坡上放牛回来。在他家堂屋里,当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给他戴上大红花时,他紧张得还在裤裆里撒了一些尿。半个月后,他被送到县城去参加了一个文化补习班,时间长达三个月。
当他回到家里时,蓝花花已经住到他家里来了,因为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他和蓝花花的婚礼是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办的。蓝花花对他说办了八桌宴席,席上有鸡有鸭有咸菜烧白,还有用糯米饭蒸的肉片,听得廖伯寿直流口水。几十年后,廖伯寿都还为这事埋怨他父亲,埋怨他不该在他不在场的情况下举办了他和蓝花花的婚礼。
毕竟,在他的这一生,只结了一次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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