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从可考(小说)
我老公的父亲和我嫂子搞到了一起,我婆婆就是被他们活生生打死的。
他们怎么会好上?翟秀苡问。
哥满足不了嫂子,找公公加餐呗。金凤说。
为什么不报警?翟秀苡问。
有什么用,死都死了。金凤说。
翟秀苡看了看院子,土翻得很干净,新铺的草坪也很齐整,这让她的心情不错。又看了看近旁的金凤,她怎么也不像个爱叨家长里短的人,黑黑的圆脸还给人以淳朴和实诚的印象。
我小的时候,受过好多苦。在家怕父亲打,在学校怕同学打。母亲也不管我,说话也很难听。金凤说。
你和你老公配合很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翟秀苡问。
他的脾气也不好,别人介绍的。
他哥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
他哥不管吗?翟秀苡问。
公公会赚钱,种木耳种蘑菇。十多年前,给了哥哥十几万,封住了他的嘴。那笔钱,当时在农村也算很多了。哥哥天性懦弱好吃懒做,对父亲和他老婆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哥哥,嫂子和公公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这事发生后,十几年了,我每晚都睡不着觉。金凤说。
旦旦还在玩手机游戏,手指飞动,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我的小孩长这么大,连公公的一颗糖都没吃到。公公虽然这样,他将来动不了,我们还是会赡养她。金凤说。
有一次,我对我老公说,如果我和他父亲——他会——我老公凶残地说,我不铲死他个老不死的。金凤说。
人都是个命啊。金凤说。
其实,我从小到大,享了很多人的福。如果没有那么多人帮我,我怎么能活得下来哟。现在更多的是感恩,心情也渐渐平和下来。金凤说。
我有二十多年没睡好觉了,一做活就有精神,不做相反很困。你看这个小凳子,我一直随身带着,我的腿坏不灵,随时可以坐坐。金凤说。
我对手机一点也不感兴趣,医生问我对什么有兴趣。金凤说。
你对什么有兴趣?翟秀苡问。
种菜。金凤说。
我终于挺过来了,我情愿忙,累一些,精神还好些。我婆婆在的时候,她不愿看到我,一看到我就呸,向我脸上吐痰,我懒得理她。后来,和老公来武汉。刚来的时候,我闯红灯,翻栏杆,老公总骂我木脑壳。小孩上和平路小学,租住在春城小院。前两年,在汉口北买了房,目前还没交房。说起来,我们来武汉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金凤说。
第二天下午,他们继续来收尾。
我把我家里的事情说给你听后,昨天晚上不小心说漏嘴被我老公知道了,他非常生气,骂我死婆娘,说我多事。他还说我不嫌丢人啊,家丑不可外扬。趁程桂平不在的时候,金凤对翟秀苡说,有什么丢人的,我又没做过什么。他还动手打了我。总有一天让他们死。他不要我说,我偏要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翟秀苡问。
谁不知道,瞒得住吗?金凤说。
那时候,公公和嫂子好上后,他就搬到哥哥家去了。婆婆也不管他,他们各玩各的。有一天,我老公到婆婆家去看她,看到百门村的文辉来了,和我婆婆打得火热。金凤说。
后来的事,闻所未闻——金凤说。
文辉四十出头,高大英俊,仪表堂堂,是出了名的情场好手。五十岁的婆婆艾香显年轻,爱俏爱打扮,穿着肉色丝袜,她很享受双腿触碰的感觉,同时也给别人享受。那天,程桂平看不下去,也管不了,气嘘嘘地走了。听文辉说话的时候,艾香丰腴的大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文辉的眼睛紧盯住不放,要放出火来,他的欲望倏地被点燃。
你真迷人。
还有更迷人的地方。
我想——
你敢吗?
你老公,他——
死了,不管他。
当晚,他们情难自控,直接滚到一起。当晚,月亮探不出头,躲在云层最里面,一只野猫跑到厢房里,趴在窗台上叫了一整晚。
第二天中午,程桂平来找母亲,他没看到停放门口的东风小康面包车。文辉不知什么时候走的,走时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面包车呢?程桂平问。
卖了。艾香说。
多少钱?
2000。
这么便宜,卖给谁了?
文辉。
钱呢?
欠着,一分未给。
文辉在哪里,我去找他要。
不知道。
艾香没再多说,提着粉色坤包出门,向南边走去。程桂平想拦住她,没拦住。他从屋里出来,急不可耐给妹妹程桂芩打电话。
母亲出事了,你快赶回来。
什么事?
你来了再说,我等你。
半个小时后,程桂芩回来了。三年前,她嫁到三公里开外的清水村,距离不远,但一年回不来一两回。家里够乱的了,在她看来,眼不见心不烦。听着程桂平说到母亲的异常表现,程桂芩连大门都没进,当即决定和哥哥一起去找母亲。他们顺着母亲出走的方向跟上去。不久,上堤,连走带跑,走到尽头后下堤,再穿过一条大马路,进入镇中心广场。他们没看到母亲,一时没了方向。又沿广场北边走,经过一排门面,在一个叫“梦之缘”卡拉OK厅门口停住,坐在矮凳子上抽烟的胖老板娘赶忙站起来,打量他们一番,眼角撇出一丝诡秘的笑容。
来唱歌,有包房。老板娘说。
今天没时间,改天吧。老板娘,向你打听一个人,百门村的文辉,你认识吗?程桂平说。
高个子帅哥,他啊,常到我店里来。
知不知道,他住哪里?
曲家宅,他租住在那。
好的,谢谢。
你们是他什么人?
熟人。
程桂平让程桂芩在广场等着,提醒她如有不测随时报警。程桂平绕到门面背面,走过一段小路后,转入一个小巷,往小巷深处走。小巷又窄又暗,只能容两个人侧身闪过,抬头不见天日,充斥着酸涩霉湿的气息。每家的大门紧闭,窗户小得像猫眼一般,如果对门同时开窗,两扇窗会打起来。小巷不到500米长,每户都一个模样。程桂平走了几个来回,没找到曲家宅,更没有找到文辉。
程桂平回到广场,不见程桂芩人影。给她打电话,电话不通。微信留言,好久也没回复。看了看时间,到下午五点钟了。他没想好再去哪里,只得先回家。
程桂平再次走在堤上,竟发现河水漫上了岸堤,堤上润湿滑溜也不管不顾,很快来到另一端尽头,正要下堤时,意外遇到上堤的哥哥程礼平。程桂平停下脚步,往旁边让了让。程礼平好像没看到他,只顾埋头走路。
礼平——程桂平喊道,转身跟上去。啥事?程礼平应付一声,脚下没停,步子似乎迈得更快了。
你看见老娘没?
没有。
她好像出事了。
不管她。
你干嘛去?
杀人。
程桂平大吃一惊,说道,你不要乱来。程礼平发狠说道,别管我。程桂平上前,一把拽住程礼平的胳膊。程礼平用力甩开,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
桂平,快来。听见有人叫,程桂平循声回头。他回头,见妹妹程桂芩在人堆中向他挥手,她身前有一行人推着板车徐徐前行。
你跑哪里去了?程桂平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程桂芩大声吼叫道。
你看——程桂芩说完,努努嘴指向板车方向。
一块长条黑布盖在板车上,把板车包围得严严实实。他们停下来,站到板车边。一个中年男人掀开黑布,悚然露出一张死人的脸,脸部乌青变形,面颊已凹陷下去,瞳孔发散发黑,嘴角瘀血未擦净。程桂平打了个冷噤,吓得后退一步。
怎么回事?程桂平问道。
今天中午在房间发现的。中年男人说。
……
那个叫文辉的男人死后,不到三个月,我婆婆也在一个深夜死了。金凤说。
夜深沉,有淡淡月光,几颗微亮的星星。他以为,目前看来,她是最亮的。
他坐在小屋里,一会透过窗户看天空,一会把视线收回投向她。看着她袅娜的背影身姿,他不禁有些动心。臀部圆润而微翘,有一种至柔之美。但脸蛋差了点,小点更好,其实也不算差,很不错了。他想。
他骗了她,不动声色。
两个嫂嫂走过来,二嫂先来到她身边,和她耳语几句后,她的脸色变得煞白,目光一时有些愣怔,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冲出小屋。
看不出你有什么魅力,竟然这么多女人为你着迷。
啊——哎——嗯——
大嫂边说边靠近他,语气里满是不屑。可手上没闲着,一只手伺机向他的两腿根挠去,再用力捏了他一下。他呆住了,不自禁地低声呻吟。她竟然抓住了它,它突地一阵肿胀,但他不感到疼。
骗就骗吧。我内心已有定数。不一会,她推门进来,幽幽地说。又对两个嫂嫂说,没什么事,你们请回,还有什么事吗?两个嫂嫂没说什么,大嫂拔脚向门外走,二嫂瞄了他一眼,目光里似含醋意。她们出门后,她把门轻合上。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我。
他又骗了她,又不动声色。
他们也出门,沿小路上山。月亮照在山间,但月亮太远了,照顾不到他们,他只觉得眼前黑咕隆咚一片。有三只小羊走在山路上,它们是山里的熟客,他们摸索着跟在后面。似乎走了好久,直到和小羊走散,终于看到前方有一点亮光,他们不自觉加快脚步。
一个中年女人向他们迎面走来,她的嘴角挑起一抹谜一般的笑容。
你们是要去伽蓝寺,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他们还没定过神来,一时没有开口说话。恍然间,他回头一看,来时路已消失不见,前方能望到尽头,大约在百米开外。起雾了,雾气弥漫。他心里有些发紧,硬着头皮往前走。中年女人一路尾随,和他们一起来到终点。前面无路可走,被一个巨大的阴影拦截。
伽蓝寺到了,你们要买门票吗?我这里有票,不用等。你们看,这里有好多人排队呢。中年女人说。
还要门票?哪有人,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他怼道。
雾越来越浓,淹没了一切。
我们回去吧。
哪有路?
他再次骗了她,更加不动声色。
不久,天边闪现几道白光,似在抽打乌云,雷声阵阵轰响,如山石滚落。老狗多多发出恐惧的抽搐声,脚爪在地板上吱来吱去……
盛晓越被惊醒,原来是一场梦。睁开眼,望向窗户,天濛濛光。摸床头的手机看,刚过四点钟,睡不到两个小时。昨晚,和朋友们吃海鲜喝酒K歌,至今日凌晨仍未减兴致。现在他醒了,却再也睡不着。眼下的问题还没解决,和翟秀苡有好几天没说话了,彼此视对方为空气。前几天,他们大吵一架,闹到要离婚。
那天晚上,翟秀苡进书房,说要看梭罗的《瓦尔登湖》。盛晓越坐在书桌边没动,叫她自己找。她打开他身后的书柜,无意中回头,看到书桌上的立式相框前贴有一张女人的照片,怒火瞬间被点燃。这么明目张胆,好啊,随时可以看到她。你这么喜欢她,快去找她,和她重续前缘。她指着女人的照片,对他大嚷道。就随手一放,前几天在一本书里翻到的,忘记收起来。他不紧不慢拿起照片,塞进笔记本里。这个举动非但没平息事端,相反更激怒了她。女人的照片没见后,相框里的她出现了。女人的照片之前压住了她的照片,让她以为他要让女人取代她的意思。他暗想,是有些说不过去,何况她又极其敏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一只脚踏几只船。她拿起笔记本扔到地上,扯东扯西地数落他的背叛他的虚伪他的种种劣迹。又说他每天关在书房里,就是和那些旧相好打情骂俏。就事论事,不要扯那么远那么多。他不胜其烦,弯腰捡起笔记本,抽出照片撕掉,扔到垃圾桶。还怪她不该进书房,不进来就看不到不该看到的。
这下她彻底爆发了,上前扯他的衣领,死死拽住不放手。他掰不开她的手,领口被拉裂才挣脱。他跑到客厅,她撵上来。他随手去抓餐桌上的吉谷电水壶,高高扬起再重重摔到地上。不过了,离婚。她操起手机,打报警电话。离就离,明天去。他不示弱。十分钟不到,警察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都冷静一下,消消气就过去了。两个警察站在门外了解情况后,简单安抚几句,连笔录都没记就走了。
照片上的女人,是前女友蒋婉莹。盛晓越不确定,是否真的忘记收起照片,也许是想多看看她。半个月前,他们偶然在沃尔玛门口相遇。那是他们分手五年后,第一次见面。少妇蒋婉莹妆容精致,脸色粉白,鼻梁秀挺,一袭米黄色连衣裙,衬出知性的气质。喊叔叔,不,喊伯伯。她牵着一个小女孩,叫小女孩喊他。小女孩没出声,怯生生看着他。
你女儿,几岁了?
三岁。你小孩呢?
没有。
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小女孩喊爸爸。男人一脸淡然,对他点点头,说去发动车,走向门前停车场。再联系。蒋婉莹抱起女儿,和他告别,朝路虎车走去。
当晚,盛晓越查到蒋婉莹的手机号,在微信中搜索添加她为好友,她很快通过。她的朋友圈没设置权限,他一口气看到头。三年多的生活场景,在文字和图片中展现。她现在过得很好,从微信里上天入地,东吃西喝就能看出来。这些,对她也就是正常的生活记录,而在他看来,多少有向人炫耀之意。他不以为然,既然当初都不在意,如今又有什么可在意的?但是,他在心里还是祝福她。转又想,当初她如果和他成家,一定会早早生个孩子,日子过得世俗芜杂,不见得比她现在过得好,而显然,那是他不喜欢的生活。如果真是那样,和他现在比,他当然也是不满意的。
谢谢红梅。
祝好!
谢谢若雪解读。
祝好!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