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无从可考(小说)
床那头,翟秀苡睡着了,鼾声细微。盛晓越打开微信,删掉蒋婉莹。这会,床那头支架上的手机亮屏,翟秀苡醒了。他好像听到她一声轻叹,像熟悉的召唤。他拿起枕头,睡到她那一头,从后面抱住她。你写个保证书,不准再犯。她扭动身子,用臀部顶他,既是反抗又是迎合。写,写。他又硬又烫,一个翻身爬到她上面,对准她的最深处,轻车熟路进入……
那天中午,盛晓越去马登科家,梅方也刚到一会,马登科已“恭候”多时。
马登科,你太大男子主义了。盛晓越说。
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这样对小季不好。梅方说。
你们都对,听你们的。马登科说。
哪里对?你说。小季说。
我看,你们这个家,小季做得足够好。马登科,你怎么还不知足?盛晓越说。
马登科,你长期在外,小季把小孩照顾到大,让你后枕无忧,就冲这一点,你就该感激不尽。梅方说。
你们说得对,听你们的。马登科说。
听到这里,小季紧绷的脸才有所舒展,强硬的态度也渐渐缓和下来,看马登科的目光不再像尖刀一样想刺他几个窟窿。马登科铁青着脸,语气生硬,想敷衍和故作轻松,但表现出的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无奈的神情。
马登科,你写份保证书,并承诺一定做到。盛晓越说,小季,我和梅方做见证人,一起来监督他。
可以。马登科说。
在小季提出的框架内,马登科写保证书。一稿,小季毙掉;二稿,小季毙掉。还要怎么写,我不写了。马登科耍起性子来,从餐桌边跳起来,把绿色圆珠笔丢到水泥地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按小季要求的来写。盛晓越拉马登科,把他按在椅子上。小季,你再具体说下内容。梅方拾起笔,交给马登科。
最后,马登科四易其稿,完成定稿。
保证书
为了和心爱的老婆季荷欣和好如初,为了给优秀的儿子马威廉一个完整的家,我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做好如下几条:
一收入公开透明。
二给自己的老婆一个比较独立的空间。
三无论何时情况,都绝不动手。
四与任何女人不得发生任何暧昧关系,绝不做对不起老婆的事情。
五对家庭负责,拥有男人胆当。(注:担当)
六建立一种平等和睦的观念,遇事相议相量。
七家庭财政权由老婆掌管。
注:本承诺书即时生效,永不过期。以上几条若有违反,任由老婆处置,净身出户。
承诺人:马登科
2018年4月19日
马登科通读了一遍,小季算是满意收下。
也只能这样了。盛晓越说。
以后也难说。梅方说。
在马登科家吃过午饭后,盛晓越和梅方从他家里出来。下楼时,他们发表彼此的看法,并一致同意,不愿下次再趟这浑水。
回到家后,盛晓越躺在书房沙发上读吕新的小说《中国屏风》,正看到《有童声伴唱的荒山之夜》章节,浓浓的困意袭来,恍惚中跌入梦境,耳边嗡嗡嘤嘤,有人和他说话。
第一次见到翟秀苡,我就想,你们嗨咻嗨咻的场景——
还记得高静怡吗,没法和翟秀苡比。
你也人到中年,姿色平庸,事业一般,性能力马马虎虎,不要再折腾了,好好过吧。
这是一个午后,春日将尽。马登科站在江汉路地铁口,一棵孤零零的梧桐树下,和他开起了玩笑。他干笑几声,这小子变化可真大,几时学会贫嘴了。高静怡,一个过客而已。当初,马登科撮合他们见面,第一眼就不来电,他那时候正单着,两人处过一段时间。后来,怎么分的手,他完全没印象了。但有一件事,还依稀记得。有一天,高静怡打电话给他,说马登科骚扰她。
马登科对我胡言乱语,说他那方面比你厉害,还说朋友妻随便戏。
他还抱住我,强行吻我。
你当他是朋友,他却这样。
他有点不悦,觉得膈应。结束通话,第一个念头就是一点也不信,马登科不是那样的人,认为她在离间他们。她这么做,就是想要引起他对她的重视。那以后,他从没找马登科求证过,马登科更没和他提及。
和马登科分手后,他穿过中山大道,转入背街的房烟路上。这是一条新路,路名无从可考。街道不长不宽,宁静如斯。路旁的小树绿叶稀疏,没什么车和人过往。正是在这条路上,他决定了他的一生:
幸福,或灾难。
这个黄昏,天黄,人昏。不久,下起阵雨。他到窗台下避雨。风叩窗棂,雨从檐角滴落,橘红的光乍明乍灭。他听见窗户在说话。
有人向他打听,房烟路在哪。
他明确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过去多久,盛晓越被吵醒。一时还没从梦中走出来,脑子里像放电影一般:马登科写的保证书,小季在电话里说的话……他遽然一惊,或许当初错怪了高静怡。不愿深想下去,只觉得无趣。老狗多多在抓客厅地板,冲外人吠叫不停。他来到客厅。程桂平拎着两个水泥袋,挡住身前,避开多多,一步步往大门口挪动。他发觉程桂平有些异样,目光极不自然,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他到厨房,打开后门。院子外,金凤又拉着翟秀苡说个不休,她们屁股下面的小板凳是忠实的听众。
卧室里持久发出尖细的嚣叫声,她握住戴森吸尘器扫来扫去,清除床上的螨虫和灰尘。
你看你,又穿遛狗服进卧室,就不能换一件吗?
你不晓得多麻烦。
有那么麻烦吗?
你又代表我?
是的,三个代表白学了。
你不是代表,你是被代表。
拌嘴在毫无征兆下发生,又悄无声息般结束。翟秀苡放下吸尘器,捏住鼻子擤了擤。鼻子不舒服加重了,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盛晓越抽出一张纸巾,交给她手上。
你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这和麻烦有什么关系?她的思维和别人不一样,他总是难以适应。她很清楚病因。或许对医院不信任,或者没有处方,她从不去医院。一出国门,她的鼻子就神奇般好了,呼吸畅通,不吭不咔。对身处糟糕的环境,她有说不出的厌恶,可一时半会难以解决。在他看来,她未免有迁怒于他的意思。环境我能改变得了吗,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有些不忿又心疼,用我的蒜头鼻换你的塌鼻子,由我来承受。
我才不干,丑死了。她的身体扭动了一下,爱理不理变成小声应和。后又转过身来,架起他的胳膊,让他抱着她的腰。
要不给麻烦我试试。他说。
你平时表现出就是怕麻烦。她说。
你不知道你的脾气有多不好,有时候如夏天的干柴,一点即燃;有时候又像冬天的浮冰,一触即碎。问题不仅得不到解决,还会弄得越来越糟。即使得到解决,也不让人开心。“任何一种不给人带来困扰的生活都是无可厚非的,毕竟越来越多的人会开始追求体面,而那些不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都会容易在生活上吃亏。”如今活着别无它,只要开心。如果不开心,有什么意思?她说。
要过就过极简的生活,你看你,满脸的肉赘子……她说。
好吧,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尿也少撒一泡——而今,我终于控制住了我的情绪。他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说。
你是问我怎么做到控制好情绪吗?他说。
我问你怎么做到连自己也骗。你这种人,把你捉奸在床都不会承认的。她说。
不会,我会很隐蔽。他说。
让让。她关掉吸尘器,走到卧室门口。搞完了。他一个闪身,让她出去。
这么硬的柿子,吃也吃不成。有什么方法,快点让它软下来?把吸尘器放到阳台后,她回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边的一个红柿子放了好一阵子,是她上次回他老家时摘回来的。你想要多快?进有洞有水的地方,能软的快一点。他一把把她按在沙发上,奚弄道。不要,好好说话。她推开他,坐起来,将先前吃剩的苹果核放进果盘里。
有个道理我要跟你讲清楚。她说。
怎样才能讲清楚?他说。
那是我的问题,你应问什么道理。她说。
不问。他说。
他们之间没原则性问题,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就拿洗床单和被套来说,她认为要先揉搓浸泡一会,再放洗衣机里洗才更干净。他却说洗衣机本身就有这些功能,她这是多此一举。还有,她认为在客厅穿的拖鞋直接进卧室没什么,他却顽固坚持一定要换。而开空调时,他要开点门窗,可以换气。她却紧闭门窗,说大金空调有换气功能……他对这些烦透了,没一次达成共识。
她拿起遥控器,按一个个频道,选不准看哪个节目。他没干涉,端起果盘,进厨房去洗。一会后出来,紧挨着她坐。
我对你的不好我都记着,等到有一天你要全部还给我。他说。
如果我记不住呢,我用什么来还?她说。
到时候我会提醒你的。当然是用好来还,难道用不好吗?
什么时候?
不知道。
我遛狗的。她说。
我跑步。他说。
半个小时后,他们在月光下遛狗。翟秀苡左手牵着狗,右手拉着盛晓越。那个熟识的小保安说,你又遛狗又遛你老公啊。他是对翟秀苡说的,她笑出了声。暮春的风从江边吹来,他们嗅到熟悉的咸湿的味道。一只小白京巴从他们中间窜过去,老狗多多扯了扯她手上的绳子,顺势作势汪汪几声。
盛晓越笑了一下,靠翟秀苡更近。窗外的灯火闪闪烁烁,橘黄的光从一扇扇窗背后若隐若现地穿透出来,像有人眨着爱笑的眼睛。夜凉如水,月色如水。他觉得月不同于夜,总给人带来一些光亮。不一会,他有点心不在焉,落到她后面。我去东湖跑步。看了看时间还早,他在她身后丢下一句话,跑了。
谢谢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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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若雪解读。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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