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德里的第二个晚上，潘朵的手表突然找不到了，惊出一身冷汗，可是前几年在瑞士买的，平时很是爱惜。怕是丢失了，房间找不到，到车上去找。潘朵到前台找导游房间寻求助，叶之在门口椅子上一眼认出司机，他正在打电话没打完，叶之不好打断，试着用眼神手势沟通，表示焦急。潘朵也过来，用英语交流，司机即刻放下电话，马上去开车门，上车陪着在她座位附近翻了个遍。
　　 虽没有找到，也语言不通，但葡萄牙人的心情也是着急的，刚才他急忙挂掉的电话，或许是妻子和小孩对出门在外的老公和父亲的的关心。开了一整天车，他是最辛苦的，只晚上这一点休息的时间。
　　 满怀失望地回到房间，终于叶之在装房卡的纸片下面找到手表，潘朵马上给司机房间电话表示谢意，免得他担心。猪头，以后不要戴出来了，前几天你喜欢的黑外套已丢在哪个酒店房间了，我却连一根针也没丢过。叶之数落，好像好不容易逮住一个骂她的机会。潘朵没说什么，眼神是明亮的，横了他一眼，拿平板电脑进卫生间，我洗澡的。
　　 车颤颤微微出了高速，停在一个山脚下。大伙都下了车，在路旁等待。几个女游客有些嘀咕，天这么热啊。导游在和其公司总部联系，考虑看是否要换车。男游客有的点燃了烟头，有的说会耽误后面的行程。叶之想，未尝不是一个全新的体验，拿起手机东拍西拍。
　　 西班牙高速路上车不多，车停的前方几百米是隧道，左边是平原土丘，右边却绿树成荫，头顶上几片白云。导游说，西班牙山少，在这样的山之间，也是难得。
　　 导游来自哈尔滨，一个黑黑的小伙，在北京初汇合时，说话声音小，对他印象很一般。但随着时间相处，他知识全面，讲解富幽默，常互动游戏，赢得大家的认同和信任。当他向大家推销自费旅游项目，每人再交350欧时，大伙没一个反对。
　　 他说所有的欧洲旅行，可用一套川菜概括，“宫爆鸡丁”。宫：皇宫。爆：城堡，鸡：基督教遗迹，整个西班牙有7万个教堂，平均每600人一个。丁：厅。省政厅，市政厅，区政厅挂四面旗。
　　 上午来到托莱多，一个明信片上的城市。踏霍河是源头，在小城脚下流淌，一直流到葡萄牙里斯本特茹河，它们其实是同一条河，只不过在两个不同的国家，分别叫不同的名字，汇入大西洋。叶之似乎明白一句话，“人不可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原来因为它们有不同的名字。
　　 西班牙的城市，古建筑群保存完好，包括哥特式、穆迪哈尔式、巴洛克式和新古典式各类教堂、寺院、修道院、王宫、城墙、博物馆等古建筑。托莱多也有许多教堂。圣多美教堂是14世纪住在托莱多的阿拉伯人所建的穆德哈尔风格的建筑。其名声主要来自珍藏在此的格列柯的名画――“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这是格列柯的代表作，被认为是世界名画之一。
　　 气势雄伟的城堡坐落在托莱多的制高点上，16世纪中叶时是查理五世国王的王宫。城堡呈正方形，四角有四个方形尖顶塔楼，登塔楼极目四望，远近景物一览无余。
　　 比萨格拉门为托莱多城的正门，门上刻有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帝徽――帝国皇鹰。在城墙上刻有西班牙文学大师塞万提斯给托莱多的题词：“西班牙之荣，西班牙城市之光。”
　　 大伙或上坡或下坡，穿过太阳照射的宁静红墙小巷，穿过太阳照射不到的灰壁喧嚣小巷，在蓝色的天空映衬下，大伙的面容柔和而舒展。中午拐进路口一家小店，比划着点了海鲜面和海鲜炒饭，同行的北京女孩点了一瓶sagra啤酒强烈推荐，叶之也要了一瓶，端起大口杯，轻轻抿一口，略苦涩但甘爽味道，顺喉咙而下。
　　 司机打开车后盖，拿工具在检修。叶之在山周围行走，看到一个指示牌，导游翻译成圣达•露西亚(Santalucia)，车就停在这里。
　　 在山脚下这么荒僻的地方，竟还有一座白色的基督教堂。其顶部有三盏灯呈三角形布局，上面一盏，左右各一盏，那是什么寓意？黑夜它们会点亮吗？照亮迷失的信徒，照亮行人的道路。教堂旁有一口打水井，若来往的人讨一口水喝，打水井已为你已备好。潘朵用力按压水阀，水汩汩流出来，掬一手心入口中，清甜而清凉。用未流完的水冲脚，冰凉从脚背渗到脚趾头，叶之凑上去洗洗手，手上有铁锈的气味。
　　 太阳正当头，大伙在山下遮荫。风吹在树上，树叶亮晶晶的晃动。站在大树下，热气渐趋散了。山树的气息弥漫开来，椿树落下黄色的扁豆状花瓣，一片花瓣里一片籽，摘一片入鼻闻，有淡淡青涩味道。
　　 两个小朋友在小山坡爬上爬下，或在地上找小石头玩，或在树上采果子。一个天津小男孩找到核桃，很兴奋用脚踩，口里吃起来，拿出一粒递过来，叔叔吃不？谢谢你了。大伙还在等待，没有人催促。男人们有的在吹牛很大声，女人们有的在山间树后解决尿急。
　　 司机已捣腾半小时了，车坏的原因不明。葡萄牙司机光着上身，弯腰凑进车后盖，蓝内裤边露出，满头大汗淋漓，上身浓稠细毛都被汗水打湿。不一会他的手上全是油污，连肚皮上也是黑呼呼一片。导游联系后说，看修的怎样，十八点以后再看，到时决定是否换车。
　　 车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下，车也太热了，它也需要避暑。白云在左边山头变幻形状，大的变小，小的变大，在广袤的蓝天下显得若有似无，但又醒目。你之所以能看到，前提是你必须仰起头来。情况就是这样的，你只有抬起头，你才能看的更高。好吧，这大热天的，这荒郊野岭的，不要抱怨了，司机多辛苦。
　　 六点二十分，车修好，再出发。走了十分钟，却又停了下来。看样子没修好，这次停在马路边。半小时后，警察救援。再半小时，终于修好。缓缓驶入高速道，再次向南前行。
　　 两个小时后，到达格拉纳达。车在超四十五度坡上盘旋，司机开得稳当直到山顶，看到骄傲的龙舌兰和仙人掌，开在悬崖峭壁上，这里天真是热啊。过一个窄路口时，西班牙司机等葡萄牙司机调头让车，安静地等了数分钟，当两车交错时，西班牙人先礼貌挥挥手，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格拉纳达依山傍水，在白雪皑皑的斯拉纳瓦达山脚下，毗邻地中海，具有典型的地中海盆地高山气候。美丽的阿尔罕布拉宫，在向大伙招唤，建造于丛林雪山下的阿尔罕布拉王宫是摩尔文化硕果仅存的遗产，其清新脱俗的格调与精致细腻的美感更是让人溢于言表。
　　 但这与大家没什么关系了，由于修车花费约两小时，景点已关门谢客，此自费项目看不成了。大伙在阿尔罕布拉王宫正门拍照，门口参天绿树整齐排开，绿色植物爬在白色墙壁下，阳光和它们在嬉戏。
　　 叶之在导游指引下去一个咖啡厅上厕所，却荒不择路误入厨房。一个瘦高英俊的西班牙人把他请了出来，叶之比划要上厕所，可西班牙人搞不懂，他也搞不懂，只得憋着，跑了出去。
　　 晚上入住阿拉伯风情hotelvillaBlanca酒店，打开阳台，绿树在守护，晚风轻柔吹来。阳台上两只白色的靠椅，中间小桌子也是白色的，和潘朵一样惬意。导游说，格拉纳达几乎没工业污染，没废尘飞扬，到了晚上异常干净。如果冬天来到这里，你会看到天上星星像清水洗过一样。叶之站在阳台上，从两棵高大葱茏绿树枝叶之间望上去，星星已是没见到，一轮弯月挂在天边。
　　
　　 五、无处可逃
　　 下午四点左右，到达中转站梅里达。入住alhotellaslomas酒店。下午没景点活动了，这几天赶了很多地方，早点休息调整下，明天过境去葡萄牙。
　　 在房间呆了一会，潘朵说到外面看看有没有吃的，你那么容易饿。叶之陪着下去。这里乡村偏僻，天气干燥炎热，他们晚饭没吃的，天热厨师们都放假，如此高温他们绝不工作，反正政府有规定，有钱赚也不干。服务员说一公里开外的超市也关门了，潘朵悻悻然进房间，叶之决定出去走走。早点回来，天这么热。你休息吧，我知道。
　　 看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乡村，乡村总让人宁静。顺便一个人整理内心的房间，让其干净整洁起来，如此，他才不会焦躁，让心情平静起来。
　　 从酒店出来，沿着公路走。对面是一片黄色平原，呈现收割后的景象。如果穿过平原走到尽头，是否可以摘几朵白云赠给潘朵，她总说要风要雨，云岂不是更大的惊喜。几朵白云正在平原尽头，路边成片杂草及半人高，太阳在头顶猛烤，风吹杂草闪亮摇晃。叶之走了几分钟，只觉得热浪难当，几间平房隐现，显得孤清寥落。
　　 天空呈纯净般蓝，云朵没什么变化，不过，再抬头已不见，是天热躲起来了吧。风从北向南吹，东边的云多了起来。
　　 公路上没几辆车在跑，叶之过马路，踩过杂草爬上山坡。穿拖鞋的脚被杂草划过，一阵痒刺感和草叶附着在脚上。他站在小山坡上，他只是保持向云的方向，有这样一个方向就够了。他头脑清楚，捕捉云朵的形状，眼前平原一览无余。而他爱情的方向，却有点不着头脑。
　　 昨晚潘朵和叶之大吵一架。我付出那么多，你为我付出一点时间都舍不得。潘朵哭叫道。她叫叶之开空调，关阳台门；关空调，开阳台门。如此反复两次，叶之烦了，这种简单重复的事别找我。生活不就是这样的吗，她是真心委屈。酒店是两个单人床并在一起，她用力推开一个床，能推多远就多远。分床睡就分床睡，叶之恼怒。一宿无话，各自成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阳台外小鸟的叫声唤醒了他们。叶之先从潘朵后面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再蹲下来帮她穿袜子并系上鞋带。气鼓鼓的脸慢慢变得圆润柔和了。宝贝对不起，不值得生气。叶之死皮赖脸，给我笑一个，今天开心的事会更多。她终于笑了，以后不准那样了。
　　 我有许多以后，我有多少以后。叶之心笑。潘朵不知道，或许也不期待什么，这样反复的日子也太多了。她只瞧着早晨这片甜蜜的迷蒙，窗外阳光柔和的光线，房间里有爱的时光在那里歇息。
　　 “你不爱我，我也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
　　 爱情像一只自由的小鸟，却不是一个自由的故事：一个相貌美丽而性格倔强的吉卜赛姑娘——烟厂女工卡门，她使军人班长唐•豪塞堕入情网，并舍弃了他在农村时的情人——温柔而善良的米卡爱拉。后来唐•豪塞因为放走了与女工们打架的她而被捕入狱，出狱后又加入了她所在的走私贩的行列。他是如此深爱卡门，以致于囚禁她的肉体和灵魂。卡门爱自由的天性无法舒展，她一直在设法要逃离。后来卡门又爱上了斗牛士埃斯卡米里奥，在人们为埃斯卡米里奥斗牛胜利而欢呼时，她却死在了唐•豪塞的匕首下。爱情是一只难以驯服的小鸟，得不到的是否必须要毁灭掉。
　　 昨晚在塞维利亚城墙边，大家自费观赏弗拉明戈舞。
　　 “弗拉明戈”一词源自阿拉伯文的“逃亡的农民”一词。吉普赛人总爱说：“弗拉明戈就在我们的血液里！”的确，在那些异族人眼里，弗拉明戈就是吉普赛，就是卡门，就是那些来自遥远异乡的、美丽而桀骜不驯的灵魂。
　　 他们用脚尖和脚跟击地踏响，节奏快捷，女子舞蹈按照传统，主要是显示手腕、手臂和躯干的文雅及优美。吉普赛人生活的颠沛流离、放纵与自由，使弗拉明戈舞呈现出自由、热情和矛盾。
　　 怀着爱和凄楚，小鸟折翼扑腾。在献给卡门章节的弗拉明戈舞中，叶之在女舞者的眼神里听到了绝望。
　　 在一条河边行走，大家来到黄金塔。河边偶有跑步者飞过，河面上发出清莹而微颤的光。河对面的矮房子和上午的阳光一样安静，除了各种肤色的游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当初哥伦布以这里为起点，浩浩荡荡出发，去发现新大陆。
　　 而在西班牙广场，周边裙楼建筑投影于水池中。纤巧的立柱，优雅的拱卷，以及回廊外墙上精致的传统格状图案，与清澈而静谧的池水交相辉映，使人恍若处于漂浮空灵的圣地之中。
　　 在开阔的广场上行走，心胸也开阔起来。沉默半天的潘朵话也多了，她说两人相处之道和情感的磨合，有的浸润式，如润物细无声；有的激烈式，如火星撞地球。最终都奔向好的去。潘朵问：你说我们是哪一种？你说什么？叶之惊讶。润物……火星……潘朵重复。不是，不是，叶之打断：是最后一句……
　　 马在广场中央停下来拉长长的尿，马车上的游客笑着看着等待着。叶之正好从旁经过，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扑鼻而来。登上教堂中间的阶梯走廊时，一个外国人对他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好，原来他在兜售古董，都骗到外国了。当大伙聚齐离开向下一个景点时，叶之再回头看了一眼广场上的喷泉，喷泉在音乐中变幻不同的水柱，如无数莹润的珍珠在阳光里跳跃。
　　 叶之爬下山坡，走向酒店侧后方。这里有废弃的厂房，墙壁上到处是涂鸦，看图形表达的是爱与愤怒吧。在一个厂房旁，叶之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不会有人工作啊，从没有门的门走进去，杂草在四周疯长。继续循着声音去，原来是铁皮屋顶被风掀起的声音。
　　 在另一个厂房，有几只鸽子在聊天，看到生人竟然飞了开来，地上是一堆堆或新鲜或干结的鸽屎。西班牙的鸽子是不怕人的，它们多久没见到人了啊，都把他当成了某种骇人的动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