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塞维利亚大教堂，伟大的航海家哥伦布曾藏于此地。
　　 在教堂一侧是有轨电车轨道，四条轨道并行。有几个残疾人仰卧在自行车上骑行，一辆红色有轨电车嘎吱缓缓驶过。
　　 在大教堂路口一棵百年大树旁，潘朵支付1欧元和行为艺术家合照。艺术家只和女士握手，潘朵手上粘上了银色粉末。他全身染上银色，右手拿网球拍，一只腿在空中摆开，随网球拍转动而动，左手摊开以保持身体平衡。他动作轻缓优雅，身子随阳光起舞。累？是生活的艺术，分明快乐表情。
　　 坐在大树下石凳子上，潘朵说，这个城市里谁最自由快乐？你看小鸟跳到咖啡桌上和客人抢食，客人也没不高兴，还随意喝喷泉水。它们不高兴了，你在它的树下，它还在你头顶上拉屎，你还生气不得。而你看马，它们的尾巴被束缚，不能赶苍蝇，头被套子套着，身上绳子系着，还拉着马车。叶之想起，从马车旁经过时，苍蝇在马头前脚后叮来叮去，而马只得忍受，眼神里流露出忧伤之色。而几只小鸟在马周围，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就是鸟，而我是马。潘朵喃喃。
　　 另一个厂房头顶雨阳篷已破裂，阳光从破裂的绿色间射下来，地上的鸽粪显得晶亮。厂房内壁墙上有一些小洞，想是电开关插件被下走。上面满是涂鸦，图像已渐模糊。如果你在我们那些所谓的经济开发区走走，会更加触目惊心，但绝无涂鸦。叶之自语。
　　 当他离开时，远方山坡忽明忽暗，杂草晃荡得更厉害了。撞击的声音仍没停下来。又一间厂房墙壁洞开，阳光照不进去，洞口黑呼呼一片。知了在树上鸣叫，声音有气无力。
　　 山坡，黄色的山坡；空洞，巨大的空洞。他不得不离去，永远不再来。南方吹着一阵激烈的风，他觉得领略到了云天雾地的永恒失落，如灰白的空气上一种遗忘的回声。
　　 叶之听导游说，你们看到的那些非洲黑户，在街头卖水和纸巾，警察也没怎么去管。因他们消毁了护照证件，哪国大使馆也不去认领。他们是真正的黑户，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们每天开心吗，他们如何走到尽头。更有人在问，他们何以至此。
　　 在那蓝色的天空下，下午那灼热的时光。叶之本来不会再说起那个夏天，那个傍晚太阳残余的光芒依旧在歌唱，他依稀记得在白云的方向有迎风挑战的呼哨声。
　　
　　 六、陆止于此，海始于斯
　　 西班牙时间早上八点半，从梅里达小镇出发，车行一个小时后，高速路两边绿树多了起来。导游说已跨国，进葡萄牙境内。怎么连个界碑也没有？都属于欧盟成员国，不必多此一举。国内却有省界市界县界，何必泾渭分明。现在大家把时间调回一小时，里斯本现在时间八点半。呵，难则一个小时不见了？大家却在此时彼地了。
　　 刚踏入葡萄牙国土，司机和导游吵了起来。他开空调时热时冷，没按导游设定路线走，还打电话涉嫌危险驾驶。导游和他交涉，他还骂fuck。算了吧，最后一天了，司机也很辛苦的。叶之了无所谓。不，一定要投诉，不尊重中国人，不然以后对中国游客更放肆。导游义正辞言。
　　 潘朵觉得他们可能有什么误会，不该上升到国家层面。葡萄牙人也奇怪，一回到他的祖国怀抱，声音就明显大了起来。可前几天一直很安静，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关于吵架，导游讲了一个故事，一对中国中年夫妻在葡萄牙旅游，不知为何在大街上吵起来。女喋喋不休，男忍不住，推了女，女倒地。警察来，可不是小事，要抓男坐牢。女不干，像在国内一样撒泼，我喜欢被我老公打，你们管不着。折腾几小时，后罚款500欧。葡萄牙法律严苛，严格维护女性人权。特别提醒的是，导游意味深长地说，女打男却不管。女同胞们，机会来了。潘朵欲上前作挥拳状，你也有今天。叶之下意识退缩，小婆娘别疯。
　　 进入卡斯卡伊斯，先去第一站罗卡角。经过一个村子，村子两边绿树扎堆，成片白墙小矮别墅。风吹树摆显得分外凉爽，阳光照着别墅更加明亮。导游一路讲解，村里住的都是老人，他们享受着高福利无后顾之忧，不需要照顾小孩除非收费；年轻人住在大城市，享受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和清闲的海滩浴。
　　 这倒和国内很多村庄一样，但又完全不一样——老人带着小孩留守，拖着孱弱的身体义务照顾着小孩，领着微乎其微的几乎忽略不计的所谓社会保障；年轻人在外打工，领着不成正比的微薄薪水遭受着不公正的讥讽或不公平的机会。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叶之心下黯然。
　　 这里每个周日上午，会有一部大卡车进村来叫卖，带来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方便老人，提供便利，考虑周全。他们把这也叫卖货郎，其它地方早已经没有了，卖货郎却在这里保存了下来。
　　 经过另一村子，在浓淡不同的绿色树丛中，掩映着深浅色调不一的红黄墙壁房屋，各种旅馆和咖啡厅散落其间。老外假期长，他们有的是时间，有的在这里住个几天甚至几月，有的甚至干脆在这里买房，晒晒太阳，吹吹海风，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车继续前行，天越来越蓝，一片白云也不见，大西洋美丽的姿影，正一点点浮现。
　　 绕过一段危险的山路，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终于来到古老小镇的顶端，欧洲大陆的最西端。罗卡角地势险峻、海风急劲。一座白墙红顶灯塔在前方上角孤立，终日与风为伴，它会给终身漂泊而乡思殷殷的航海者带来什么样的慰藉和冀望啊。走在蜿蜒环绕在荒原山丘之间的碎石小道，只见低矮植物匍匐在地随风摇曳，其中竖着一块刻有航海轮舵图案的立石。而大西洋在罗卡角下，无边的蓝海弥漫开来。第一次觉得蓝，竟是如此之美。海水时急时缓拍打着沙滩，阳光照在大西洋海面上，海水亮蓝；被山遮掩的地方，海水暗蓝。而莫学菊和海诗英，只在这里独有。
　　 在罗卡角上，高耸竖立着一座天主教十字架。十字架底座碑上既有数字标明此处的经度和纬度，说明这是欧洲大陆的最西端；更有镌刻着葡萄牙著名诗人、被誉为葡萄牙“诗魂”的卡蒙斯著名的诗句：“陆止于此，海始于斯”（出自其史诗著作——《卢济塔尼亚人之歌》）。坎坷人生的尽头，却是不朽盛名的伊始。
　　 在罗卡角停车场，意外遇到两部中国河北牌照的房车。当叶之在车旁惊诧时，一个晒得黝黑的中年汉子主动问好，他的三个同伴也过来，大家的目光离开大西洋，凑上前和他们攀谈起来。两对夫妻已游了几十个国家，出来80多天了，预计10月份才能回去。出行手续并不复杂，除了国内有所卡顿，在国外一路坦途，畅行无阻。
　　 叶之给他们和greatWall房车留影，他们的脸上尽显海水或沙漠之色，但笑容如孩提般灿烂。我走过这些国家：中国，蒙古，俄罗斯，芬兰，挪威，瑞典，丹麦，德国，卢森堡，比利时，荷兰，法国，西班牙，葡萄牙等，他们每去一个国家，便在车身上贴该国国旗，气势雄壮浩大，一切尽在脚下。在罗卡角与中国人相遇，大家都啧啧赞赏。已花20来万，柴油贵却经烧，算起来比中国便宜……大家与他们挥手告别，祝一路好运好走。
　　 到达海滩时，已是热浪冲天。天蔚蓝，没有雨。武汉却暴雨淹城，匀点水过来吧。不过这里虽炎热干燥，但海风将热浪轻轻吹散，只留下纯净和清凉。
　　 有冲浪的在浪尖滩涂跳舞，那刺激和冰爽劲不只他们知道；在白色海滩下享受日光浴的，时间溜走只有太阳知道。海水拍打着绿色石礁，飞翔伞在海面上升落，海风裹挟着海水打在脸上，黄色的小花开在崖石上。大家兴奋得欢呼起来，却被巨大的海啸声淹没。无遮无挡的风吹在潘朵脸上，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她连拍照都不怎么起劲了，叶之却故意要她摆姿势给她拍更多。
　　 白云蓝天在头上，海水凉风在身旁，阳光沙滩在脚下。同行的一对中年北京夫妻，男的胖胖的说和邹静之是小学校友和王朔是战友，而苗条的北京女人不堪被海风肆虐攻击，一边上车一边嘀咕，海边一点都不浪漫啊，你看这么多的沙，眼睛都睁不开；风又吹得这么大，站都站不稳。这就是浪漫啊。胖男人贴心，扶女人上车。
　　 沿着大西洋海岸线，一路有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这些自发的个人体育运动，平时训练出高水平，在国际比赛上都出了很好的成绩。而国内是举国体制，却成功者寥寥。导游说，体制是少数人的特权，你看李娜跳出体制，出多棒的成绩啊。
　　 离开小镇，路过小村，一家门口树上满开紫色的花，让人的心情也是紫色的。一路上导游介绍这里是“邦德迷”们心中的圣地，也是第一部007电影《皇家赌场》的取景地。007：十年了，已经十年了，我还以为党和国家根本把我忘记了。司令：怎么会呢，就算是一条内裤，一张卫生纸，都有它的用处。007：这个比喻真是太好啦。我已做好准备，接受任何任务。不是这个。呵呵当然。
　　 塔霍河从西班牙托莱多向西流淌，流到葡萄牙里斯本，变成了特茹河。特茹河河面似海洋宽广，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银光。如果你走近它，海风轻拂过来，看着河水由蔚蓝变成深蓝，深蓝变成湛蓝，实在是美极了。
　　 来到贝伦塔，十分钟拍照。它既是出航的起点，又是归航的终点。所以当地水手间流行一句话：回航时如果看到贝伦塔，就知道到家了。不远处就是海洋发现纪念碑，纪念碑屹立于海边的广场上，是为了纪念葡萄牙人300多年的航海历史而建造的。原来葡萄牙人才是地理大发现纪的先锋，哥伦布和麦哲伦只是他们的继承者。
　　 穿过地下通道，路过喷泉广场，来到热罗尼姆斯教堂，是1502年为了纪念葡萄牙人发现了通往印度的航线而建造的。教堂里长眠着葡萄牙的诗魂卡蒙斯、着名航海家达•伽马和最富盛名的作家埃尔库拉诺，外表全部用打磨得光滑平整的白色花冈岩砌成，显得格外高大、圣洁。教堂三十对数十米高的塔尖直指苍穹，给人一种摆脱尘世一切重负的感觉。
　　 过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贝伦老点心店（AntigaConfeitariadeBelem）。点心店的蛋挞闻名四海，据说其配方是圣哲罗姆派修道院的一个修士传下来的，并在1837年开设了这家点心店。秘方一脉单传，每代的继承人都要发誓保守秘密。潘朵花半个小时的排队买到蛋挞，六个共6.3欧，外面一层薄薄脆皮，蛋质进口甜不腻，乘热蘸着肉桂粉吃，香味入鼻仍留手上。坐在教堂广场上，松柏树茂盛阴凉下，潘朵一味说好吃。
　　 休息了一会，热罗尼姆斯教堂旁圣哲罗姆派修道院里面满堂堂坐着做弥撒的信徒罢，当叶之离开时，他仿佛听到一排童子在唱赞美诗，袅袅上旋的愉悦歌音，徜徉在花柱和彩窗之间。
　　 去罗西奥广场的路上，车走在百年有轨电车铁轨上。叶之问导游，其它车也可以走，那电车来了怎么办。当电车开来时，车停下来让电车。导游说。当古老明亮的黄色有轨电车嘎吱作响驶上陡坡时，你会嗅到历史沉淀的气息和时光悠然的味道。
　　 导游反复说，这里小偷多，一定得小心。只有被偷5000欧以内，警察若抓到只放人，但绝大多数是抓不到的。潘朵不敢下去了，躲在车上玩游戏。马大哈一个，不下去最好。叶之只带手机下车，小偷倒是没有发现，只几个高挑的美女亮眼。
　　 罗西奥广场，在自由大道的南端，这里有两组雕塑，一组是站立于白色大理石柱上的巴西国王佩德罗四世青铜站像，另一组雕塑是个蓝色喷泉造型，底部四位女性分别代表正义、智慧、力量、节制。
　　 罗西奥广场雕像上灰色的鸽子成堆聚集，有的在阴凉处乘凉，有的在太阳下暴晒。雕像下面坐着几位老太婆，一个红脸脏凌乱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是刚才在喷泉洗胳膊那位，也坐在那，眼神凌乱。不一会，老人走了，年轻人来了，他还没有走。鸽子在叶之头上飞旋，展开的翅膀是灰白色的。喷泉水被阳光照耀得亮晶晶，特茹河上吹来的风，把喷泉水花扑打在脸上，一个太婆带孙女在喷泉边走来走去，水花在脸上很舒服吧。当叶之用手机写下这段文字时，两只灰色鸽子在他脚旁散步，其中一只头颈部是绿灰色的。
　　 车沿着特茹河行走，一个又一个迷人的海滩映入眼帘。当你被柔软的沙滩、碧蓝的海水，和凉爽的海风包围，你除了享受生活、享受快乐，你还想做什么。
　　 一座红色大桥，架在特茹河上。导游说叫425大桥，是美国金门大桥缩小版，上面走汽车，下面跑火车。大桥于1966年建成，最初以当时的独裁统治者Salazar的名字命名。后来，葡萄牙于1974年4月25日推翻了独裁政权，后被称为“丁香革命”。为了纪念葡萄牙人民在“丁香革命”中推翻军政府，建立民主这一历史时刻，就将大桥改名为“四月二十五号大桥”。桥的那一头是已经树立几百年的航海保护神，一个张开双臂的基督高高的矗立在山上，当年航海的人们总是在这雕塑下出发，前往未知的海洋世界。
　　 晚上入住波兹南小镇tryphotel酒店，在财源酒楼中餐厅吃晚饭，包菜青翠欲滴，鸡块入口即化，蛋汤浓香，红烧肉嫩，豆芽滑鱼滑，西瓜甜津津，回去还吃得到吗？
　　 在财源酒楼，叶之看到一份当地报纸《全日报》，一面是中文，一面是葡文。这里竟然还有服务华人的中文报纸，叶之不客气顺走。
　　 我们要从制度上加强葡萄牙在中国的存在感，和在中国的影响力。葡萄牙社会党国会议员，葡中友好小组主席，卡纳斯被采访说。
　　 凡伤寒之病，多从风寒得之。颜春明在葡萄牙行医超过十年，他在里斯本的arroios地区开设一间传统中医诊所，用艾灸疗法给病人治病。并以葡中双语出版《伤寒论》，张仲景的文言文版翻译。艾灸疗法，点燃用艾叶制成的艾炷，艾条为主，熏烤人体的穴位，传统中医使用燃点草药来刺激人体身上300多个穴位，通过激发经气的活动来调整人体紊乱的生理生化功能，达到防病治病目的的一种治疗方法。虽然葡政府制定行政法规对中国传统医学进行了认定，但对中医替代疗法专业行医资格的监管条例，15年来一直处于缓慢的进展当中。颜医生说，快点更好。
　　 叶之想到在海洋发现纪念碑广场上，有一幅中国广告牌，“九九登天”中文字，而古人图像是孔子吧。那里人来人往，汇聚全球眼光。
　　 明天就离开了，这里已成终点。已是夜晚9点了，潘朵睡得正香甜，叶之蹑手蹑脚出门。这是个大规模的欧洲风情小区，酒店就在小区里面，像他曾经生活过的四季花城，这里夜间灯火却不多。夜晚真是寂静啊，几乎听不到夏蝉的吟唱。他后来离开了四季花城，他现在走到了小区尽头。
　　 我们结束这个终点，去找另一个新的起点，这个起点正是另一个终点，而另一个终点正是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