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望乡树(散文)
那行乞的老者,一连好几天都站在余财主门前讨饭,余财主不仅不救济,还让家丁们驱赶,不管他们怎么样毒打,那老头就是不离开,余财主家的家丁前脚把他揣走,不到一个时辰,后脚那老头又回来,家丁把这老头的反常举动告诉给余财主,余财主瞪着一双牛眼睛,恨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妈的,真是活见鬼了,看来不给点颜色他看看,他还认为我是好欺负的哩!”如是他把管家余三叫到跟前,小声地对余三交待着什么,余三听着听着就奸笑着说:“还是老爷高明,我这就依计行事了!”
第二天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余三突然把大门打开,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女佣跟着,只见那女佣手里端着一个木托盘子,托盘里放着一碗大米饭,一大盘鱼,一碗排骨汤,余三走到行乞老头的身边笑嘻嘻地说:“老头儿,算你有口福,今天赶上我们老东家七十岁大寿,东家特别吩咐给你一份上等美食,外加一瓶好酒,今天让你吃过够。”
这时女佣把饭菜送到行乞老头的面前,余三从衣兜里拿出一瓶子烧酒来,并把酒倒满两个杯子,余三首先端起一只杯子,并用手里的杯子碰了另外一只杯子,随后大声音地说道:“老头儿,前几天因为忙,怠慢你了,请谅解哈,这杯酒我敬你,先干为敬!”说完话,余三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洋洋得意地离去了。那老头吃过余三送来的饭菜,喝了汤,就睡着了,直到天黑都没有醒来,傍晚时分,余三驾着一辆马车,匆匆出了门。
在牢山斜对面西北角,约有十里路的样子有一座山名字叫豺狼山,那时山高树大林密,时常有豺狼出没,余三的车在豺狼山的脚下停了下来,随后,他从车里背出一个大麻袋,走到山泉边,顺势将麻袋一丢,口中还骂道:“老东西让你还在门前行乞去!说完驾着马车迅速离开!”
掌灯时分,何翠花在门前东张西望,嘴里还叨叨着说:“孩子他爹,夜深了咋的还没有回家呀!真叫人担心呀!”
过了一会儿,廖勋肩膀上扛着一个大麻袋,汗流满面,气喘吁吁地向家里来,见到翠花就说:“孩子他娘,快救人救人,救人呀!”
直到半夜,那行乞的老头才醒来,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叹着气说:“唉!这人世间险恶得很呀!再恶的人也不要怕哩!恶有恶报,世间有善人,善人得福报!”
说完起身,向廖勋两口子点点头,笑了笑,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笑,翠花不放心,生怕行乞老头有过三长两短,就与爱人廖勋一起尾随其后,可是出门一看,就一眨眼的功夫,哪里还见有那老头的影儿呢?只看见池塘对面的山沿边,相距一段距离,有三个小亮点,隐隐约约,闪闪发光,一晃就消失了。廖勋夫妻两人感觉真的太奇怪了,对望着,谁也说不出话来,心里都在想:难道那老头不是凡人是神仙吗?
五
自那行乞老头走了以后,村庄里出现了许多奇闻异事,原来,在廖勋家门口旁边篱笆墙下面,行乞老头用打狗棍轻点的地方,好端端地长出来三棵石榴树,更叫人惊奇的是石榴树自然生长得非常旺盛,一天一个样子,当年就开花结果,另外在廖勋墙北角还生长着一株奇特的香瓜苗,这株香瓜苗滕爬满房屋四周,到挂果香瓜成熟的季节里,满村子都闻到香瓜的香味来,更为其妙的是香瓜结了一茬又一茬,越摘越有,几年下来,廖勋家庭在夫妻二人的共同努力下,靠着出售香瓜,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小日子也过得是越来越有起色哩!
另外,那天夜晚,他们夫妻二人看见对面那三个闪烁小亮点的地方,奇妙地自然生长出来三棵松树苗,那三棵松树苗生长旺盛,长势喜人,一天一个样,几年下来,就长成参天大树,这三棵松树,历经风雨千百载,威武挺拔震妖孽!
相反余财主家就是另外一番天地了,首先给余财主看家护院的两条大黑狗,无缘无故地一条死在门边,一条不知去向。而余财主家的管家余三,好好端端地同余财主说话的当口,突然间,就变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人,有时哭有时笑的,余财主看见余三变成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一个漆黑黑的夜晚,用打发行乞老头同样的方法将余三毒死后,丢弃到豺狼山喂狼了。
总而言之,余财主家是一天不如一天,直到有一天余财主的独子余霸王在外面赌博输了钱,当没有钱给别人的时侯,生生被别人打死,打死以后又被当地有名的强盗头子人称活阎王的余南成抢走,抢走以后,余南成用余霸王的尸体狠狠地敲诈了余财主一回。余财主把田地家产都卖光,当把银子交给余南成以后,强盗们才把余霸王的尸体扔到余财主的面前,余财主看见自己的独子已死,大叫一声,瞪大眼睛,口吐鲜血气绝而亡!这真乃是做恶之人应有的下场吧!
余财主家败以后,廖勋和爱人何翠花以及他们的几个儿女们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小村庄里,繁衍生息,风雨兼程,行善积德,包容万物,从此以后,廖氏家族人丁兴旺,历朝历代,做官的经商的不记其数,后来人们就把这个无名的小山村,取名曰:“廖店”或“三棵树”村了,以示对忠善的廖氏家族的褒奖和对三棵古松的追忆哩!
从此以后,廖氏后人把村前的那三棵大松树敬若神明,倍加爱护,而那三棵万年松婷婷玉立,像是一位历史老人,一直都在见证着人世间的沧海桑田哩!
据老辈人讲,那行乞的老头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来人间体察民情,了解人性是善还是恶,并扬善除恶,教育人们要懂得感恩,做一个善良、诚实、有爱心并本本分分的厚道人!有时我会想:那行乞的老头是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没有人知晓,但是那美好的故事却启发了一代又一代的后人:做人莫作恶,行善积德天地宽。
六
话说到了元朝末年,蒙古统治者横征暴敛,官僚腐败,民不聊生,贫苦农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全国各地的起义军风起云涌,元朝江山也是摇摇欲坠。廖勋第二十代子孙中,有一位叫廖子清的后生子,当时他在廖永忠水师军营中当水军教头,此人聪明干炼,随廖永忠追随朱元璋打天下,并立下汗马功劳,深受廖永忠的厚爱,同为廖姓自家人,被廖永忠纳为心腹,追随朱元璋打下大明江山。当朱元璋称帝以后,廖永忠受到朱元璋的封赏,而廖子清随着廖永忠的升迁而升迁,举家迁往南京,只留下年迈的廖老太爷和家眷佣人等看家护院。
大明洪武三年,朱元璋为了江山社稷稳固,在全国各地施行了人口大迁徙,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们戴家的先辈们由江西南昌迁往中原地带,其中有一位后生子名叫戴旺臣的人,在路过廖店庄子,当看见三棵万年古松的时侯,不由一惊,就感觉这三棵古松气势磅礴,雄伟无比,如是他就坐在中间那棵古松的树底下,左右观察这个村庄的面貌环境,心情舒畅,望着望着他就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只听见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说:“廖老太爷,我看这后生由于劳累过度,再加上夜晚睡着了,风吹夜露着了凉,得的是风寒呀,需要中药调理并静养数日,慢慢身体才会得以恢复。说到这里郎中停了停,看了廖老太爷一眼说: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廖老太爷,你看你看……”
而那位被叫作廖老太爷的人慢条斯理地答应着说:“郎中何老先生,这少年后生子是路过我们这里,他在万年松树底下睡着了,到中午才发现还睡在那里不动弹,佣人来告诉我时,当走过去一看,这孩子像是生病了。如是便吩咐管家道:不管怎么样,把人抬回家里,快快请郎中来看看,这后生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先把人救醒来再说呀!”
那位叫何郎中的人接过廖老太爷的话道:“还是廖老太爷想得周到呀!这后生遇到老太爷您这样的大善人,是他福大命大造化大哩!如果不是发现早,这后生少年的命能否保得住,都很难说哩!”
何郎中说完话,就匆匆开药方抓药去了。少年后生戴旺臣在廖老太爷家,修养了一个多月,在廖店这段时间里,得到廖家人的精心服侍,另外在何郎中认真治疗和细心的调理下,他的身体已基本恢复了元气。
一天夜晚,戴旺臣收拾好自已的行李箱,就来到廖老太爷的书房,书房门没有关,只看见这个时候,廖老太爷正在灯台下看书,见到戴旺臣进来就笑着说:“戴少爷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呀?这么晚怎么不去睡觉呢?”
戴旺臣走上前去一抱拳,并给老人家深深地打拱作揖道:“老太爷的救命之恩,小生晩辈已铭记于心,没齿难忘呀!老爷子,今夜,我是来向您辞行的哩!”
廖老太爷听完戴旺臣这样说后一惊,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准备去向哪里?对今后的生活有什么打算吗?”
戴旺臣接着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世道还比较混乱,自己想拜师学艺,以武防身,除暴安良,我想先去少林寺那边走走看看在作打算,老太爷!”
廖老太爷说:“你还年轻,年轻人可以到外面闯荡世界,记住我的话,如果你以后遇到什么难处或还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地方,廖店三棵树这地方就是你的家,我们廖家人有吃的也不会让你饿着的。”说完廖老太爷打开书架边上的一个小木箱,从小木箱子里取出五两白银用布包好,交给戴旺臣说:“这些银两你先拿着用,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保护好自己,好自为知吧!”
戴旺臣接过老太爷手里的银两,背上行李箱踏着夜色上路了。当他走到村北头十字路口一转身,看见廖老太爷站在夜色中向他挥着手,此刻,戴旺臣泪眼汪汪地扑通一声跪下来,向着廖老太爷叩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自村北边的官道向北方走去。
七
洪武八年,四月初八深夜,廖店村庄被明军围得是水泄不通,有人大声嚷嚷着说:“别让廖子清的家人跑了,把所有路口都堵死,严防死守,来一个捉一个!”
一时间廖店这个小村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被火把点燃,火光冲天,人声鼎沸,马鸣声声,只听见有一位军头对兵卒们命令道:“不许放走一个廖家人,把里面的人一个个都捆绑起来,有违抗者就地处死!”
原来廖永忠被小人抓住谋反的把柄,这时国家大一统,人民安居乐业,没有战事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朱元璋以此为由头,大开杀戒,赐死了廖永忠,包括廖子清在内所有廖氏族人等,以及一大批跟随廖永忠一起的明军将领都受到无情的打压。树倒众人推,当地恶霸地主纠集明军武装力量趁此机会,只想着把廖子清老家廖店的财产瓜分据为己有,一场内斗就此展开。当日廖店所有廖姓人等一百二十余人都被明军带走,择日处死,惟有身患疾病的廖老太爷被放过一马,当时有位明军守领就对几位兵卒说:“这个老头儿病成这样,也活不了几天,押回去是过麻烦,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明军走后,夜已很深了,天上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星,廖店村笼罩在黑暗之中一片狼藉,房屋被烧毁,冒出来一般般呛人的浓烟,病入膏肓的廖老太爷站在村子中央,手紧紧握着一根拐杖,看到小村子这般景象,混沌的老泪从眼角边流了下来,嘴唇微微抖动着,声音嘶哑地说:“老天爷呀!这世道是怎么了呀?老廖家真的一切都完了吗?”
微风从牢山山顶吹下来,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林子里时不时有几只夜鸟在鸣叫,牢山山泉溪水还在静静地流淌着,廖老太爷使出浑身的气力,向万年古松走去,老太爷走到中间那棵万年古松旁,把拐杖一丢,双手拥抱着大松树,嘴里大喊一声:“廖家祖宗先人们呀,我没有照看好祖宗传下来的祖业,老祖宗呀!若是你们天上有知,请保护好这三棵万年古松吧!”说完一头就向那万年古松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蒙面人飞快拦住廖老太爷,并背起他,拔腿就向牢山山林中跑去。
在牢山一处山泉边,蒙面人把廖老太爷放在一块大青石板上,然后摘除蒙面头巾,廖老太爷内心惶恐不安地说:“我就是一个要寻死的人,救我一命有何益处呀?还是让我去死吧!”
蒙面人一转身,就跪在廖老太爷的面前,哭泣着说:“对不起呀!老爷子,旺臣来晚了,让您老人家受惊吓了。”
廖老太爷仔细一看,原来是戴旺臣,戴少爷!故人相见,格外亲切,彼此含泪相望,悲喜交加。
原来戴旺臣在少林寺学武整三年,四月初一那天夜晚,戴旺臣在少林寺院子中游走,当他经过方丈窗前的时候,正听见方丈对住持谈论时局,才知道洪武大帝要拿廖大帅永忠开刀,打开杀戒,朝野上下,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呀!旺臣听了这话,心想:廖老太爷的孙子廖永清不是在廖大帅帐前任职吗?那一定会受到牵连。如是他没有多想,准备好夜行衣,说走就走,一定要赶回到三棵树廖店村,保护好廖老太爷,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旺臣不分昼夜,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当看着明军把村子的男女老少押解离开的时候,只恨自己无能为力解救他们脱离危险呀!
廖老太爷听完戴汪臣的讲述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天意如此,看来老廖家逃不过这一劫呀!”
廖老太爷看了看乌黑的夜空,沉思片刻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旺臣呀,我看还是回村子里去,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就算了,我得回家,家里有人,门前的三棵万年松才不会让人偷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得照拂好它们,三棵万年松那可是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