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蓠】回归(小说)
钱多芬目瞪口呆,因为这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气得她当场发飚,将办公桌上的东西统统撸到了地上。
钱多喜正在隔壁办公室,听见响声急忙跑过来,一脸懵懂地看着姐姐。
“两小时之前还说得好好的,我们满心期待,可刚到公司就变卦了,捉弄人也不带这样。”钱多芬气愤道。
钱多喜这才明白怎么回事。他蹲下身一边捡东西,一边劝慰姐姐:“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东方不亮西方亮,我们又不是亏损企业,还怕找不到好婆家?”
经弟弟一阵劝说后,钱多芬才心平气和,她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想了一会儿,瞅了弟弟一眼:“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找找金叶公司?这家公司也不错,实力不比冠龙差。”钱多喜说。
“金叶公司?”钱多芬冷笑一声,“貌似不错,其实内部管理很混乱,我怎么可能跟他合作呢?”
“那怎么办?除了这两家,其他的公司还不如我们。”钱多喜叹息了声。
“既然这样,咱就不卖,就将公司改下名。”钱多芬说。
“姐,没这么容易吧?这要涉及好多问题。”钱多喜表示怀疑。
“这我懂,但你不去做,只能等死。”
“时间上来得及吗?”
“走一步看一步,即使到时候改名不成功,钱多峥回来了,我也不怕,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钱多芬咬牙切齿道。
接下来的日子,姐弟俩加快投入公司改名的操作之中,忙里忙外,从工商到税务,从银行到协会……忙得不可开交,终于在钱多峥还没回来之时,将公司名改成了“芬芳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钱多芬,总经理是钱多喜。
十九
朱爱蓉真没想到,死去一年之久的钱多峥,居然给她来了电话。她吓得不轻,手一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还好没摔坏。等钱多峥再次打电话进来,她才惊魂稍定,对着话筒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是的,这一年多来,朱爱荣受得委屈太多了,从一个被钱多峥百般宠爱的小情人,被钱多芬打入冷宫,贬得一文不值。虽然后来通过肉弹,将钱多喜拉下水,她又重新得到了一个工作,但工作得很不舒心,处处受别人掣肘。
朱爱荣的哭,完全在钱多峥的意料之中。女人嘛!本来泪就多,情感脆弱,经不起风吹雨打,但他没料到朱爱荣会哭个不停,劝都劝不住。好容易等她哭够了,钱多峥才问:“你现在怎样?过得还好吗?”
“没啥,过得还行。”朱爱蓉木讷道。
“你还是做原来的工作?”
“嗯。”
“公司现在经营状况怎样?”
“不错。”
“那你现在一个月的销售量,平均多少?”
“这……钱总,你还是问问其他人吧!”朱爱荣支支吾吾起来。
钱多峥愣了一下:“你不是销售经理吗?怎么让我问别人?”
朱爱荣没法回答,慌乱下竟将手机挂了。
钱多峥本想再问问其他一些事情,朱爱荣这一挂机,让他不知所措。怔了一会儿,他似乎悟出了一些原因,便不再拨朱爱荣的手机,而是将拨号的对象转为妹妹钱多芬。
钱多峥的手机是重新购置的,没了原先贮存的手机号码,他只能凭记忆拨几个自己没忘记的号码。然而,当他一拨钱多芬的手机,竟然被提示是空号,再拨钱多喜的手机,也是这样提示。他顿时懵了,不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俩人怎么都换号码了?不应该呀!他感到奇怪,但一时也想不出是啥原因。他是在江海市一家酒店里打的电话。自从回到国内后,他应舒莉的邀请,到她家乡南岭花溪玩了几天。也许是生死之交,几天里,舒莉一路陪伴,对他倾尽热情,让他十分感动。回江海前,舒莉还想邀请他去她家里看看,但被他婉拒了,原因在于他不想与舒莉走得太近,以至于今后不能自拔。
今天上午刚入酒店,钱多峥就首先打电话给朱爱蓉,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公司的近况,却没想到一无所获。打弟妹电话,却又联系不上,他开始不安起来,抓耳挠腮地在房间里来回度步。末了,他抓起小包出了门,叫了一辆出租车,朝公司方向奔去。
熟门熟路,出租车很快在公司的对面停下了。钱多峥钻出车刚站稳,眼前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因为他看见公司的大门口,竟然挂着“芬芳服饰有限公司”的牌子,一边墙角还堆放着几只破损的花篮。这是怎么回事情?难道公司易主了吗?不会吧?这才几天呢?至少得通过我吧?一股热血涌上脑门,他拔腿就往对面公司大门奔去。
“哎,你找谁?怎么擅自往里闯呢?”一位男保安喊了一声。
钱多峥转身一看,不认识,于是没理会,继续往里走。男保安眨巴着眼睛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一位手捧着一叠资料的女工,朝大门口走来。当她看见钱多峥时,眼珠子立刻凸了出来:
“钱总?你是钱总吗?”
“我是钱多峥,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钱多峥挤出一丝笑。
这位女工一听,吓得一哆嗦,资料全部掉在了地上。她置于地上的资料不顾,慌忙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喊:“钱多峥回来了,钱多峥回来了……”
钱多峥蹙起了眉,心想:还是先别进去吧?影响生产多不好?于是他又赶紧往大门外跑。在马路的拐弯处,他重新叫了一辆出租车,往自己的别墅赶去。他是这么考虑的:既然现在找不了弟妹,那就先回自己家看看,找个保洁工将别墅打扫一下后,再找他们也不迟。
二十
随着出租车慢慢穿过一条绿荫小路,一幢淡黄色、屋顶呈椎形的建筑出现在他眼前。这是一幢风格独特的法式别墅,占地面积约两百多平米,三层建筑,不规则的房间设计,却错落有致,煞是美观。这幢别墅虽然不是很大,但地段好,历史悠久,他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若不是在H国旅游时,将钥匙放在了大包里,钱多峥今天肯定得请开锁匠,来开别墅的大门。别墅小院的大门,依然是古铜色的铁门和司必灵锁。钱多峥掏出钥匙想插进锁孔,可无论如何也插不进。他觉得奇怪,难道自己拿错钥匙了?不可能呀!因为家里的钥匙,他是单独圈的,没有和其他钥匙混在一起。他凑近锁孔看了看,又用脚踹了几下铁门。
可能是踹门的响声,惊动了里面的人。蓦然,院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叫喊:“谁呀?”
这一声,让钱多峥心里一紧:里面怎么有人?于是,又用脚踹起门来。
“喂,你是土匪还是强盗啊?咋这么没礼貌?”女人叫道。
钱多峥这才听出来,里面的女人,竟然是自己弟媳妇薛娜。她怎么会在这里的?钱多峥很惊讶,于是朝里面喊了一句:“薛娜,我是钱多峥,请开门。”
这一句无疑是一个霎时的惊雷,吓得薛娜脸色陡变,结结巴巴道:“你是……钱……钱多峥?”
“是啊!我的声音,你都没听出来?”钱多峥问。
“听……听出来了。”薛娜赶紧去开门。
铁门门栓一拉,钱多峥再往里一推,一位着反穿衣的女人,出现在他眼前,正是薛娜。
“大哥,你还……活着?”薛娜瞪着眼睛,死命地朝钱多峥看着。
“怎么,你以为我死定了?”钱多峥冷冷道。
“不不!大哥,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对你回来,一点都不知道。”薛娜慌忙解释。
“钱多喜没告诉你吗?”钱多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
“好像没有。”
“也难怪,心里有鬼的人,怎么会说实话。”
钱多峥冷笑着来到客厅。偌大的客厅金碧辉煌,一切还是老样子,只是原先一些红木家具没了踪影。他扫视了一下后,将手里的小包往沙发上一扔后坐下。
“薛娜,你们是怎么住进来的?”钱多峥斜睨了她一眼。
“是二姐给我们的钥匙。”薛娜说。
“你们不是有房子的吗?”
“家里搞装修,所以……”
“装修好了吗?”
“刚装修好,还得晾个一段时间。”
“哦……”钱多峥若有所思,朝四周又看了下,问,“多喜呢?”
“他在公司上班呢!”薛娜回答。
“你打个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大哥,你不能直接打吗?”
“他将手机号都换了,我怎么打?”钱多峥没好气道。
“哦,那我来打。”薛娜马上掏出手机,背着钱多峥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钱多峥本以为就钱多喜一人来的,却没想到钱多芬也跟来了。黑色“大奔”门一开,钱多芬就哭着钱多峥扑来,他没法躲避,只得让她抱着自己哭了个够。
钱多喜站在边上,默默地吸着烟,看着钱多芬哭,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将烟蒂往烟缸里揿了揿,说:“大哥,我们坐下来说吧?”
于是,三人一齐坐在了沙发上,薛娜赶紧上了茶。钱多喜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红中华”,递给钱多峥,被他摆摆手拒绝了,钱多喜见状也不好意思再抽,将烟扔在了茶几上。
“哥,真没想到你能死里逃生,我们还以为……你真是命大福大。”钱多芬先开了口。
“哥,你能回来,我们很高兴,我已经在‘喜满楼’订了一桌酒席,晚上给你压压惊。”钱多喜说。
“不必了,我晚上还有事。我问你,你打算啥时候从这里搬走?”钱多峥没好气地问。
“哥,你看这事情弄的,薛娜都跟你说了?”钱多喜面露尴尬。
“不怨你,谁让我还能回来。你就跟我说,你们啥时候搬走?”钱多峥瞥视了他一眼。
“一个月行吗?因为我那里房子刚装修完。”
“不行,就半个月,我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钱多峥手一摆,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放下,“哦,对了,你们拿走的那些红木家具,别忘记给我搬回来。”
钱多喜慌忙答应,钱多芬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钱多峥假装没看见,拍了拍钱多芬肩膀:“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们辛苦了,忙里忙外的操劳。怎样,公司经营状况还行吧?”
“还行。”钱多芬嗫嚅道。
“我看这样,明天我就回公司工作,你们跟我交换一下后,就回自己原来的工作岗位。”钱多峥说。
“这……恐怕有些难。”钱多芬吞吞吐吐道。
“有啥难的?公章一交,重要事情一说,不就得了?剩下的工作,以后再逐渐移交。”
钱多芬低头不语,片刻,她抬起头怯怯地说:“哥,情况是这样,我们已经将公司改名了,法人代表已经不是你了。”
“是不是改名叫芬芳服饰有限公司啊?”钱多峥皮笑肉不笑道。
“你都知道了?”钱多芬有些惊讶。
“这么大的事情,我能装聋作哑吗?我问你们,你们凭啥要改名?”钱多峥质问。
“哥,H国不是说你遇难了吗?这可是定性了的事情,我们也没办法。”钱多芬一脸无辜。
“哦,一年多没回来,你们就立马改公司名称,还霸占了我的股份,这是市里规定的,还是税务局规定的?”
“这我不知道,但公司改名,至少在法律上是允许的吧?否则……”
“允许的?你将法律文件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哥,你真的不能怪我们。”钱多芬苦着脸。
“你们抢了我的公司,还强词夺理?”钱多峥气愤地拍了下茶几。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吧?公司难道没有我和二姐的股份?”钱多喜插话道。
“你闭嘴!股份?当年公司成立,你们出了多少钱?这些股份还不是我送给你们的?”钱多峥吼道。
蓦然,钱多芬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双膝跪在钱多峥脚下,呜咽着说:“哥,真对不起,都是我们考虑不周,要不,我们转让点股份给你?”
“笑话,这公司本来就是我的,还要你们转让股份?简直荒唐透顶!”钱多峥铁青着脸,全然不顾钱多芬还跪着,在客厅里来回转悠。突然,他拿起一只茶几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地板,“我告诉你们,一个月内必须交权,如果不将公司原原本本地还给我,我跟你们没完!”
说完,钱多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留下呆若木鸡的弟妹俩人。
二十一
窗台上的一盆“仙客来”开了,绽放出硕大粉红色的花朵。“仙客来”因花朵像兔子的耳朵,所以也称“兔子花”。朱爱蓉很喜欢“仙客来”,每年冬季,她都会到花鸟市场买上一盆,放在窗台上,静静地等待着它开花。她之所以喜欢“仙客来”,是相信这花会给她带来好运。也确实这样,每年“仙客来”开花,她都会迎来新的客人,给她小小的卧室增添了暖意。
今天是周六,朱爱蓉不上班,所以就睡了个懒觉,一直睡到一缕阳光直射在她脸上,她才醒。当她一眼看见窗台上的那盆“仙客来”开花了,心里翻腾了一下:花怎么开了?今天是不是有人来?但是谁呢?她心里没底,胡思乱想着。忽然想起母亲曾经说过,要来给她来搞搞卫生,她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来,急急忙忙跑到了卫生间。正在洗漱时,忽然门铃一个劲响个不停,她慌忙放下毛巾奔了出去。
“妈,你咋这么早就来了?”朱爱蓉说着拉开了门。可当她一看门口站着的人,不禁一愣,“怎么是你?钱总,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吗?”钱多喜色迷迷看着衣衫不整的朱爱蓉。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以为我妈来了呢!”朱爱蓉说,“要不,钱总,你稍等会儿,我换一下衣服。”
“你呀!”钱多喜不容分说,一下子将朱爱蓉欲关的门推开,闯了进去,又顺手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