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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晓荷】旗舰义航九十年(散文)


作者:峨嵋岭 童生,744.0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87发表时间:2023-10-08 07:04:22


   1958、59、60连续三年考取晋南地区第一名,是为晋南“三联冠”,其中1958年分数平均84,那是怎样的辉煌啊,闻喜中学开始中兴,再占鳌头,领航河东。春风得意,马蹄儿急,谁知乐极生悲,是年6月,天上倾盆,地上冒水,涑水猛涨,灌输闻中——端的是来了他个“满堂灌”,校园一片泽国,男生女生,隔水对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那水经月不息,礼堂校舍,大批坍塌,黄芦苦竹,绕宅而生,迁校之事,呈上案头。但时值三年困难时期,愿望变不成现实。1964年9月,女生罗安妮进京出席全国普通话比赛大会,朗诵长诗《手》,号召师生,白手起家,重建校院,闻喜中学,名传北京。这一年,音乐老师郭东墀创作歌曲《吴吉昌事迹全国传》,闻中音符,传遍全国,闻中声望,如涑水猛涨,势渐汹涌,端的是“汤汤洪水方割,浩浩怀山襄陵”。涨到1965年,县长宋振山勒紧裤带拍了一板:“不能让教育受穷,不能让学生停书!”号召全县士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声援两句也能行。县上其他项目停建,倾尽财力于教育,同时争得省教育厅财力支持,勘探地势,相中道北高埠,广征土地60亩,“面向中条山,背靠峨嵋岭,涑水脚下流,火龙(火车)南北走”。人民有倒山之力,人民有倒海之能,两年以后,教室4排18座216间,宿舍8排20栋,鳞次栉比,层层立起。新校院座北朝南,迎门大照壁上画了巨幅毛主席,前有假山、花圃,沿中轴线是大礼堂、大操场,分为三进大院。前院一个篮球场,中院两个篮球场,后院辟有6跑道200米半圆式田径场和6个篮球场,那6个篮球场横向联合就是一个足球场。整个校院布局宏伟广大,真是侯门深似海,王府大无边,环境优雅,院中有院,景中有景,是一组融庭院式建筑与现代化格局为一体的大型建筑群。西北方是图书室、阅览室,东北方是音体美室、琴室、排练室,西南角是教工院,东南角是女生院。院里广植树木——钻天杨、合作杨、梧桐树、泡桐树,林荫大道,纵横八条,遍插奇花,广放异香,几处弯转,曲径通幽,绿茵茵的是草,红艳艳的是花,学校实现了“园林化”。合作杨的叶面略显蜡质,微风中发出金属般的声音,梧桐、泡桐那浓荫遮盖下的屋顶每到盛夏就生出一层腻绿的苔鲜,在合作杨共同合作的庇荫下,教室一片凉爽,空气一片滋润,日落起雾,月升布露,莘莘学子,个个用功。
   这一年,学校有了电灯,灯头全部朝下,学制变成三年。
   只是这一年的考试成绩打了折扣,屈居河东第五。
   为充实师资力量,山西省遂派“招聘团”到四川招师,招来一批人才,其中有一位年轻女老师,她叫张淑玉,穿一件圆领偏襟蜀锦上衣,白色蜀织丝裙,“五四”女子款式,操一口浓重的四川味的普通话。惠美庄重,光彩照人,端的是个洋人儿,与丈夫卫和笙双双安家闻喜,她带生物,他带英语,他独创“恩达特”英语教学法,那“法”使学生见词能读,听音会写,不要音标,过目不忘。“那么子说,咱成半个闻喜人——呶”,“那么子说”是她的川话口头语,每句话尾的倒数第二个字发音沉重且拐个长弯,语音语质,如琴如筝,入心入耳,极其好听,她什么都好,只是成份不好。
   还有一位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学生,他叫袁熙周,那人高大、精干、帅气,出身贫农,根红苗正。走路时双肩一耸,两臂摆幅较大,但大臂不摆,只摆小臂,极爱左顾右盼,回头率高。不论左顾还是右盼,那颗头都能扭到与肩齐平的角度上,这就使人想起林彪的“狮子回头”——头能扭到背后一百八十度的地方——鹰顾狼视,此司马懿相。这人命相奇特,必然大贵——看五官的说。
   忽一日,天上掉下许多大贤来,像下雪一样纷纷扬扬,因风而落,有的落入沙漠,有的落入草原,有的落进大山深处,有的落在旱垣浅处,有的落进荆棘丛中,有的落入牛栏猪圈,而闻喜中学落进了几朵肥大的,乃是北京大学汉语言文学系的毕业生,姓邵,名璧华,他戴着一顶“右派”大草帽,像是打着小伞的蒲公英……委委屈屈的落下来了……那江南的才子……那美丽的仪表……他才20岁;关晋华,北京满清旗人,北京体育学院毕业曾任太原体工大队举重运动教练;郑蕃,中国大学体育系毕业在北京编辑《中国体育杂志》的文武双全的侠士文人,美轮美奂,美如城北徐公,而那关晋华骠悍敦实,胸前的肌肉像两块纹理粗糙的磐石,个儿不高粗而短,脸膛黑紫,像一尊铁塔,一看就知道是举重的,行如风,坐如钟,标准的京腔,极善朗诵,会唱歌,懂舞蹈,善戏剧,念起报纸,迸珠溅玉,下来的原因是“一看见国徽,就使我想起5分钱硬币的背面,如挂在墙上的一个大筛子。”那郑蕃,鹤发童颜,猎豹体态,善于奔跑,平时走路,昂首挺胸,鼻孔朝天,鼻梁高,眼眶深,好似美国白人或俄罗斯人模样,身板细而长,人称“精神老头”,贬因却是个“莫须有中统特务”,至今说不清,能说清的话只有一句——看电影《列宁在十月》,偷偷曰:列宁猴里猴气的。同学们立刻正告他,这叫雷厉风行,不叫猴里猴气,开始“无限上纲”;能说清的事只有一头——常将耳朵贴在那台熊猫牌收音机上闭着眼睛听戏,穿着皮鞋的脚在石头上敲击节拍,那皮鞋下面有铁掌,声音响——那是在收听敌台广播发电报!邵璧华呢?却静如处子,一口徽语,如琶如瑟,如白璧沉江,光华暗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爱惜羽毛,如鹤如鸽,容不得一点尘埃的沾染。郑蕃对着领袖像:“毛主席,你老人家搞的是大阳谋,你让我们大鸣大放大字报,我们跳出来了,你就一网打尽,你坐在九霄,伸脚一踢,把我们踢下尘凡——战败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赵、王、杨月升对着满天飞雪,心中窃喜,曰:瑞雪兆丰年。
   原来这雪有数般名色,一片的唤做蜂儿,两片的是为鹅毛,三片的叫攒三,四片的曰聚四,五片的就是梅花,六片的便是六出。这雪本是阴气所结,到立春以后,便无梅花,更无六出了,所以“五梅六出”乃雪中精灵,承接那落雪细看,端的是“五梅六出”,个个锋棱未损,片片慧光闪烁,寒气逼人……你本是细微的水珠,在广袤的大地向上升腾,在高空的寒流里化作晶滢的再生,一片一片飘落下来,给我闻中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而今回落亘古的大地,溶入桐乡泥土,在阳光的照射下,再看滋润后的升腾,在高空的境界里……王、赵、杨月升仰望苍穹,希望老人家再能踢下一些来,可惜老人家不踢了。闻喜人民不让他们受委屈,县委书记王景康用热气呵了一下邵璧华,差一点把那江南才子给吹灭了。
   令邵璧华执教高三语文,备战高考;令关、郑带全校体育。二人调整战术,侧重篮球,出战河东各县。外县的“土八路”一见闻中教练那豹态鹰姿铁塔相俄罗斯中统特务,先自软了一半,所以闻中球队,处处逞能,节节北上,直打到侯马、临汾,打得杨月升——重庆大学球队队长头上雪白的头发意气风发,斗志昂扬。那时候闻中有“教工”、“学生”两个篮球队,关晋华带学生“保尔”队,郑蕃带教工“柯察金”队。有一回,保尔和柯察金比胜负,猎豹扬言要打败黑铁塔,裁判员站在中线上,一颗球端平,鸣哨抛起——开始“争球”,无奈猎豹“细而长”善跳,“短而粗”显然不行——将球打向自己的球场,柯察金进了一颗,取了二分。保尔队发球,发过去的球却让“细而长”跳起逮住扔回来了,又得两分,比分打到10:0,保尔不顺手,明明砸进栏板圈里的球旋了几旋又旋出来了,“短而粗”要求暂停,脸色不对,不知教了几句什么诀,重新上场,只见两个保尔裙住猎豹柯察金,使他不得使展,比分迅速扳平,柯察金要求暂停,授了诀,调整战术,那战术令保尔一败再败,正打得不可开交时,天上闪电雷鸣,大雨瓢泼一般浇下来。杨月升宣布收场,保尔羞,大喊:“保尔在战场上开兵见仗,难道遇雨就停火了吗?!”柯察金得势张狂:“我们不是懦夫!我们不怕大雨!我们是真正的英雄!”保尔和柯察金就继续打下去。那时的球场是土场子,两队都打成了泥狗子,围观的众学生也不退场,说:“保尔·柯察金在战场上开兵见仗时遇到一点困难就退场了吗”?男学生要当男保尔·柯察金,女学生要当女保尔·柯察金,广大男女保尔·柯察金都不退场,“保尔”和“柯察金”的队员们就更来精神,双方都像一群恶狼野猪,狂呼嚎叫,与天上雷电遥相呼应,结果“柯察金”赢了,“保尔队”到列宁像前垂泪宣誓,立志复仇,二次决斗,终于打得柯察金一塌糊涂。新绛强队知己不知彼,来闻中挑战,保尔和柯察金枪口一致朝外,组成“反帝大同盟”,打得新绛强队变成一盆浆糊,后来打八一机械厂,打侯生棉织厂,打五七七解放军,球队队长是小个子孙文彪,如今闻喜法院的副院长——落后就要挨打,先进就要打人,道理就这么简单。后来,挑战全运城,果然打遍晋南“全无敌”,路过运城时和康杰中学交了一手,结果康中根本不值闻中保尔·柯察金一打。
   1974年春,闻中召开校运会,为的是选武状元,迎接河东体育大比武。后院6个篮球场“合六为一”成田径场,用茶壶灌石灰水,倒出6条白色跑道,操场老西边的冲线终点处,将课桌层层垒起,叠成“梯田”,上面层层坐的是“掐表的”。两千多学生围成人墙,大操场里彩旗飞扬,遮天蔽日,洋鼓洋号,军乐喧天,万马涌动,人声鼎沸。广阔的“演武场”衬得天低人小——端的是人如肘,马如狗。老东边的起跑处,内圈外圈6个队员错开距离,虽然前后不一,实际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形成一个大斜坡。关晋华成了一个黑不点,那黑不点戴着黑墨镜,将小口径“起烟鸣跑枪”对准一块黑圆铁板,那黑圆铁板脸朝西,等身高,喊口令:“预备——”,嘣——!鸣枪杀旗,老西边见旗掐表、见烟计时,6匹骏马腾离起跑板,6个黑点一起飞射出去——这是男子1500m中跑,跑鞋下面的铁齿,抠起土块飞扬,学生樊引珠以4'24''9的成绩,夺取第一名,这是猎豹郑蕃带出的猎豹学生。
   女子100m短跑起跑了,张兰云快要冲线时失了前蹄,摔倒在地,翻了两翻,等她爬起来时,同伴已飓风般唿啸而过,她一瘸一拐欲离跑道,郑蕃大喊:“张兰云!冲上去!张兰云!要战胜你自己!”只见郑蕃旋风般冲进跑道架起他那受伤的学生:“鲁迅先生告诉我们!不耻落后!驰而不息!纵令落后!纵令失败!只要奋斗!一定能到达理想的高地!!”师徒二人跑出终点——“没想到我张兰云赢得了比冠军还热烈的掌声”,掌声告诉她:“我成功了!”原来成功不是赢取第一名,成功是任何时候都不放弃追求的信念——机遇使张银意独走前茅,一副千里马骨架,洒脱而奔放,长长的头发拉展了,摆平了,如骏马奔驰时伸开的尾巴,成了运动会上一个姣点,她以13''4的成绩冲线取胜,又以29''7的速度夺取200m短跑第一名。
   100m跨栏鸣枪了,张银意意气风发,愈走愈勇,以18''6的神速冲进《闻喜县志》第437页,标榜史册,成为永恒——闻中闯出一位武状元。女生郝秋萍将一级铅球推进《闻喜县志》8.83m的成绩册里。邵敏琴、赵凤兰取得“五项”、“三项”全能冠军。
   闻中“武状元队”来到运城中学生田径运动会上,如猎豹出笼,似皂雕追燕,迎风翻飞,腾云驾雾,猎获颇丰,夺得全区10个单项冠军,令河东480万民众对闻喜中学仰面而望……这时的闻中事事如意的如大河向东流,社会凝聚力如天上的星星参北斗,闻中师生都一路看天不低头……这时的闻中,底气养成了,开始向山西发功,风风火火闯九洲,该出手时就出手,郑、关二人积极落实《国家体育锻炼标准》教课书,闻中被运城地区定为“全区体育教育学校”并领取“山西省试行体育暂行标准合格奖”,那“俄罗斯中统特务”被国家教育部聘为特约代表,出席在福建召开的“全国中小学体育教材会议”并参加《中小学体育工作手册》编撰,出版于中国教育出版社。
   张文林,绰号“老物理”,形如老龙,鳞甲厚重,拖泥带水。1968年,晋南物理老师“大比文”,这位金陵学子心升灵气,笔下行神,独取甲科状元第一名,披旗挂花,夸了又夸,与此不相适应的是那“老物理”的不修边幅,拖拖拉拉。将钥匙串了长线在裤带上一挂,吊在腿上二尺长,一走几摆,也不嫌挡事。有句名言:“衣服是为人民服务的还是人民是为衣服服务的?”学生答衣服是为人民服务的。老师说对啦,所以那“人民”就常卧在地上,靠在墙上,不惜羽毛,虽然穿的是120块钱的时髦的雪花呢子大衣。那时候的“呢子人物”比清朝时的“长衫人物”还阔气——他的工资比闻喜所有教师都高一级,他把“呢子大衣”叫“女子大衣”,将雪花女子大衣泡在盆子里,冒了泡了还不洗,三周以后才开涮,名曰“发酵”——自发褪污,此物理学原理——“你都不懂”。
   曲宜康,闻喜人唤他屈泥坑,一辈子屈在化学的“泥坑”里出不来,只读《化学》,不读《毛选》,每逢政治学习会,他只带两个耳朵去,不带嘴巴,把嘴巴锁在箱子里,这样不犯错误最保险,典型的“书呆子”、“安钻迷”、“白专道路”,夫人极贤,所以“屈泥坑”过的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寄生虫生活,除化学之外,啥都不会——初中毕业教高中,逼得他不得不用功。有一回饺子里面没放盐,用针管将盐水注进去,曰:“它患了缺钠症,打上一针就好了”。政治上他不会高瞻远瞩,生活上他管不了自己,双眼藏在厚厚的镜片后头,走路的时候先把下巴往前一伸,双眼一迷,鼻子一促,表示要开步啦——下巴一伸,好像往前探路;双眼一迷,好像这样聚光;鼻子一促呢,表示下定了开步的决心,连探路带聚光,一生很少踩死过蚂蚁,所以他走的“道路”和“路线”很正确,成天走的是宿舍、饭堂、教室三角形,老物理说“屈泥坑三角”最稳定,年年都从他手里出本科生。他也有脾气,也会批评学生,但批评起来只会批评两句:“你就不会买二两棉花把这东西在棉花上面给我碰破?”他指指自己的头:“你就不会买四两豆腐把这东西在豆腐上面给我碰破?”他又指指自己的头,常把学生批评笑了——所以“屈泥坑”老师,真可爱。可惜,后来他走的“道路”和“路线”不稳定了,不保险了,出问题了,而且问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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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闻中全称闻喜中学,位于山西省运城市闻喜县,其前身为赫赫有名的香山书院,是辛亥革命后山西省第一批成立的县立中学。在历史的长河中,闻喜中学独领河东教育风骚,孕育了民主主义思想,培育了大批革命精英。文章以时间为序,从闻中最初的繁荣开始,到闻中遭受磨难和闻中再次繁荣着笔,以及闻中在四清、文革之后,逐渐恢复元气,再到后来扩建教室、操场、宿舍,千方百计留住优秀教师等一系列措施,历经九十年巨变,最终成为众人眼中最闪耀的明星学校。一篇语言优美,结构紧奏,主题突出的长篇散文,值得反复阅读。为作者的文学素养点赞,佳作力荐赏阅,感谢赐稿晓荷!【晓荷编辑:芹芹森】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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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芹芹森        2023-10-08 07:19:37
  老师一定费了很多心血,才能写出这篇大作。文中人物形象鲜明,个性化色彩十足,读起来很有画面感。在细细的阅读中,总能感受到哲理般的深意。佩服老师的才气和专业水平,拜读佳作,受益匪浅。向老师学习,敬茶,祝老师生活愉快!
2 楼        文友:峨嵋岭        2023-10-08 07:46:42
  芹芹森先生,我这篇有粗又长的笨家伙,您能耐着性子看完就不容易,您的点评皆能点到文章的细微处,可见您对编辑工作认真和负责的态度,江山文学有您这样即认真负责又才华横溢的编辑,说明江山老板慧眼识人,如此发展,江山社稷,必然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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