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凡】落花的窗台(小说)
随后,小兰和落花一家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
四
几天后。
“姐姐,你家的钢琴真好。”小兰一进落花的屋门,就对摆放的钢琴羡慕地说了一句。
“小兰,落花从小就对音乐感兴趣,特别喜欢弹钢琴,我和她爸就给她买了这个钢琴。这几天落花可想你了,你总算来了。”母亲笑着对小兰说。她知道小兰今天要来,特意请了假,还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姐姐口琴吹得好,钢琴也一定弹得好。以后,姐姐要教我弹钢琴。”小兰笑着说。
“没问题,落花也很高兴教小兰弹钢琴。”母亲笑着替落花答应,然后就去厨房准备饭菜。
“太好了,以后我就跟着落花姐姐学钢琴。”小兰听后,拍手笑道。
落花也显得很高兴,早已经将小兰当成了好朋友。她拉着小兰的手,来到钢琴边,说:“小兰妹妹,今天我不吹口琴,就给你弹钢琴。”
“好呀。”小兰高兴地说。
落花于是为小兰弹奏起那日吹口琴的几首曲子。也许是心情愉快的缘故,落花觉得今天钢琴弹得特别好,那些琴键就像印在她脑海里一样。几首曲子弹下来,就连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就好像重新回到失明前一样。
小兰听得如醉如痴,甚至都忘记了赞美,仿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直到落花拉了拉她的手,她才如同苏醒一般。
小兰不由得赞叹说:“姐姐,你的眼睛看不见,都能弹这么好,要是没有失明,肯定能弹得更好。依我看,你上音乐学院都没有问题。”
落花听到“音乐学院”四个字,心就像被揪了一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小兰看到落花失落的模样,连忙问:“姐姐,你怎么了?”
落花笑笑说:“我没事。小兰,谢谢你能来陪我。”
“不用谢我。其实,我也想姐姐了。那次,我和你见面,就觉得和你非常投缘,心里也很想见姐姐。而且,我还担心姐姐又离家出走呢,就忍不住过来看看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今后不要再离家出走了。你要是有想不开的事,就找我,跟我说。”小兰真诚地说。
“你放心,我不会再乱走了,因为我有你。我要想你了,就让我妈给你打电话。”
“好的,我会经常来陪姐姐。”小兰高兴地回答。
这一天,小兰都陪着落花,也在落花家吃完了饭。直到太阳西下,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从此以后,小兰都会抽空来看落花,陪她说话,听她弹琴。落花很喜欢这个小妹妹,父母也非常喜欢小兰,就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落花见小兰喜欢钢琴,有时就教她弹一些简单的曲子。可是小兰毕竟基础太差,总是弹不下来,但是她却并不在意,只说能听落花弹钢琴就很满足了。
五
一个月后。
这一天,小兰又来看落花。只见落花静静地站在窗台边,出神地望着外面。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空洞的眼神还是流露出浓浓的忧郁。
“姐姐,你怎么了?”小兰轻轻走到落花旁边,关切地问。
落花像是自言自语地回答说:“现在该开学了,可是我却去不了学校。”说完,眼中落下两颗泪珠。
“姐姐,阿姨都告诉我了。你是音乐学院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你的钢琴弹得非常好,非常很有希望继续深造。可是,就因为你的眼睛,你回不到学校。不过,阿姨已经给你办了休学手续,等到你的眼睛治好了,就可以重新返回学校了。”
“我的眼睛还能治好吗?”落花忧郁地问。
“当然能治好。在我从前去医院治病时,就看见有像姐姐这样失明的人被治好的。”小兰坚定地说。
“可是,医生说,只有移植眼角膜才能让我复明,我到哪里去找眼角膜呢?”落花有些伤感地说。
“姐姐,别灰心,或许将来医学发达了,不需要移植眼角膜就能治好你的眼睛。”小兰安慰她。
“是吗?那太好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信心了。不过,你去医院看什么病?”落花问道。
小兰刚想回答,但又把话咽了下去,随后说:“没什么,就是一点小病,不碍事。姐姐,不说这些了,今天我给你带来一个礼物。”说完,就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落花。
落花拿在手中,摸了摸,像是一件用纸折叠的类似五角星的东西,就问小兰:“这是什么?”
“这是幸运星,是我亲手折叠的。我把它送给姐姐,希望姐姐能够像这个幸运星一样,将来顺顺利利,好运一直伴随。”
“小兰,谢谢你。”
“不用谢,这也是我的一份小心意。姐姐,我就把它挂在窗户上。姐姐只要站在窗前,一伸手就能摸到它了。”
“好的。”落花心里不觉涌动着一股暖流。
小兰很快就将幸运星挂在窗棂上,然后拉着落花的手,来到窗边,让她摸了摸幸运星,又说:“我妈妈在世的时候,也总喜欢为我叠幸运星,她希望我能一生平平安安。时间长了,我也就会叠幸运星了,只是妈妈去世后,我再也没有叠过。昨天晚上,我想姐姐了,就特意叠了一个,送给姐姐。”
“小兰,你真好。哦,对了,你这样辍学是不好的,你应该上学。你不用捡废品了,我和爸妈说一声,我们一起帮助你和你奶奶。”落花真诚地说。
“谢谢你。还是不用了,我上不了学的。”
“为什么?如果是因为钱,那你不用担心。你的学费我们可以承担,甚至你奶奶的看病,我们也能帮忙。”
“不是因为钱。姐姐,你就不用管我了。”
落花还想再劝,可是小兰执意不肯。落花拗不过她,只好不提了,可是心中要帮助小兰的决心更加坚定。
“姐姐,你还是为我弹一曲《天空之城》吧,我最喜欢这首曲子了。”小兰拉着落花的手说。
“好的,只要小兰想听,我就给你弹,多弹几遍。”落花和小兰来到钢琴边,落花坐下后就开始弹了起来。小兰站在钢琴边听着。
正弹间,落花突然觉得有几滴粘稠的液体滴落下来,有一滴竟然落在落花的手背上。落花连忙停下了弹琴,转头问小兰:“这是什么液体?小兰,你怎么了?”
小兰从音乐的陶醉中猛然惊醒。她连忙用手抹了一下鼻孔,慌忙说:“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不,小兰,你肯定有事。”落花连忙大声喊母亲。
母亲正在厨房做饭,听到落花的叫声,赶忙从厨房出来,一看小兰,立刻说:“小兰,你怎么流鼻血了?”
“我没事的,阿姨,你给我几张卫生纸,我堵上鼻孔,过一会就好了。”母亲连忙拿了几张卫生纸,递给小兰。小兰连忙把鼻孔堵住,又擦干净鼻血滴落的地方。
“小兰,你真没事吗?”母亲半信半疑地问。
“阿姨,我真没事,过一会就好了。”小兰笑笑说。
“用不用送你去医院?”母亲看着小兰有些苍白的脸问。
“真不用去医院。阿姨,你看,我的鼻血不流了,没事了。”小兰从鼻孔拿出了纸,果然鼻血不流了。
“小兰,你有事一定要说,我们一家都会帮你。”母亲说。
“是的,小兰,你一定要说。就算我帮不了你,我爸妈也会帮你。”落花随后也说。
“谢谢阿姨,谢谢姐姐。不过,我真没事。”小兰笑着说,但眼中却隐藏着一丝淡淡的忧郁。母亲并没有看出来。
母亲回到厨房做饭了。小兰又陪伴落花说了一会话,就起身要离开。这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想留小兰一起吃。可是小兰却说要回家照顾奶奶,就起身告辞。落花提出送她出门,小兰同意了。来到屋外的十字路口,小兰突然停下脚步,对落花说:“姐姐,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的。等你眼睛好了后,我还希望你能再为我弹一曲《天空之城》。”
落花点头说:“我会的。等我眼睛好了后,我也希望你能继续上学。你如果有困难,我和我爸妈都会帮助你的。”
“谢谢姐姐,你和你爸妈都是好人。我相信,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小兰很高兴地说。
“我还没有看到你的模样,等我眼睛能看到了,一定好好看看你,也谢谢你。”
“姐姐,看不看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眼睛一定会治好。你回去吧,我走了。”
“那你过几天再来。好吗?”落花突然说。
“如果我身体没事的话,我一定来。我走了。”小兰转过身,擦掉了眼角的两颗泪珠。
小兰走远了,但是落花还现在原地。虽然她看不见,但眼睛还是朝向小兰离去的方向久久凝望。
六
小兰很长时间都没有来。
落花每天都会站在窗台旁,面向窗外。没有小兰的欢声笑语,落花觉得生活就像眼睛的视觉一样黑暗。她曾经央求母亲给小兰打电话,可是电话总显示关机。小兰就像从落花面前突然消失了一样,让落花感到丝丝不安和惆怅。
这一天,母亲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来电显示为市第五人民医院血液科。
母亲接起电话后,却是一个男医生的声音。医生只是说,这里有一个病人想要见她,而且这个病人是他们的朋友,希望她能来医院一趟。最后,医生告诉她,他能够帮助落花治好眼睛。
母亲放下电话,马上赶到了医院。当她进入血液科住院病房后,却见一身病号服的小兰躺在病床上。小兰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头发也已经稀疏,浑身瘦得就剩下骨架。
“小兰,你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母亲吃惊地问。
“阿姨,实话告诉你吧,我本身就患有白血病,是从小时候就患有的。徐医生一直是我的主治医生。”小兰看了看一旁的男医生。男医生点了点头。
小兰接着说:“我爸妈为了给我治病,把家里的东西都卖了。我爸本身是司机,为了给我筹钱治病一直打两份工,可是在三年前一次跑长途时出了车祸,终究没有抢救过来。我妈因为伤心过度,再加上劳累过度,也在一年前去世了。自从我妈去世后,因为家贫,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治病了,也不想治了。我如今是个孤儿,就靠政府救济金生活。“
母亲一愣,问道:“你不是有个奶奶吗?”
小兰听后,惨然笑道:”我奶奶不久前刚刚去世,也是因为患有白血病,并且比我更早到了晚期。因为奶奶的去世,我伤心过度,三天前突然晕倒在路边,并且鼻子大出血,是好心人将我送到医院。后来,徐医生知道我的情况,就给我做了全身检查,最后告诉我,我的病因为耽误治疗,已经到了晚期,全身器官都已经衰竭,可以说是活不了几天了。我说的都是真的,徐医生可以证明。”小兰说完,竟然气喘起来,脸色更加惨白。
母亲望向徐医生,徐医生点了点头。
“小兰,你不用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们全家会帮助你,治疗费我们出,你的病一定会好的。对不对,徐医生?”母亲看了看小兰,又殷切地望着徐医生。
徐医生只是轻声叹了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母亲的心立刻冰凉起来。小兰虽然不是亲人,但他们早就将她当成了一家人。
小兰接着笑笑说:“阿姨,谢谢你。你们都是好心人,我能认识你们,特别是落花姐姐,真是我这一辈子的福分。我想在我死后,将眼角膜移植给落花姐姐。落花姐姐那么优秀,那么喜欢音乐,不能因为失明耽误她。我已经让徐医生替我写好了眼角膜的捐赠书,并签了字。阿姨,你就成全我的这个最后的心愿吧。”
“小兰,你不要这么想,你一定会没事的。”
“阿姨,您不用再劝了,我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一定要答应我。”
看着小兰真诚而坚定的目光,母亲眼睛湿润了,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小兰开心地笑了,随后说:“阿姨,你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落花姐姐。我不希望她因为我而伤心,也不希望因此影响治疗,我希望她一直快乐。”
母亲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静静地流了下来。因为事关落花的眼睛,她又给父亲打了电话。
离开了医院,母亲的脚步非常沉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父亲跟在她的身边,他们跟徐医生说了很多话,然后共同签署了接受小兰眼角膜的捐赠书。
“小兰是一个好女孩。”临走时,徐医生惋惜地对他们说。
家门口,父亲握了一下母亲的手说:“就按照小兰说的,先不要告诉落花是小兰为她捐赠的眼角膜,要不然落花肯定会拒绝的,这也辜负了小兰的心意。等到移植手术做完后,再慢慢告诉她吧。”
母亲含泪点了点头。
落花一直在厅里焦急地等着,听到父母走进家门的声音,连忙站起来问:“爸,妈,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不忍看落花,扭过头。父亲忍住了心痛,装作高兴的样子说:“落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院已经为你找到了一个自选捐献眼角膜的病危患者,特意通知我和你妈去医院签署捐赠书。孩子,你马上就可以重见光明了。”
“太好了,我能重见光明了,我的眼睛能治好了,还是小兰妹妹说的对。等我眼睛好了,我一定去找小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落花开心地笑了,笑靥如鲜花般灿烂。可是父母亲却早已泪流满面。
七
两天后,父母亲接到徐医生的电话说,小兰身体器官已经完全衰竭,她此时正处于生命弥留之际,让父母赶快送落花来医院,随时准备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父母亲连忙带落花赶赴医院。一路上,落花非常开心,毕竟能够重见光明是她失明后一直期待的事情。父母亲虽然为落花能够复明而高兴,但一想起小兰,又忍不住暗自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