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凡】落花的窗台(小说)
到了医院,徐医生和眼科主任医师李医生安排落花一家在病房等待。一直到晚上,徐医生叫走了父亲。又过了半个小时,徐医生和父亲才匆匆走回落花的病房,对落花和母亲说捐赠眼角膜的患者刚刚去世,已经办理完死亡手续,现在可以进行眼角膜移植手术了。父母看着落花躺在手术车上,被护士推入手术室。手术室房门紧闭,李医生亲自做眼角膜手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父母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候。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落花的双眼蒙着厚厚的纱布,被护士推了出来。因为麻醉的缘故,落花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李医生随后走了出来。父母亲立刻围拢过来。
“手术非常成功。”李医生的话让父母亲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病人还需要在医院观察几天,如果状况一直良好,很快就会重见光明了。”
“谢谢李医生,太谢谢李医生了。”母亲忍不住喜极而泣。
“不用谢我,你们应该感谢自愿捐献眼角膜的小兰。小兰的事情,徐医生全都告诉我了,她是一个好女孩。”
“小兰,谢谢你。”母亲忍不住说道,就连父亲的眼中也湿润了。
十天后。当落花完全渡过了排斥期后,李医生亲自来到了落花的病房,因为他要取下蒙在落花眼睛的纱布,也就是说,这一天落花要重见光明了。
当李医生亲自取下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后,落花慢慢睁开了眼睛。从黑暗到光明,从模糊到清晰,落花看到了父母,也看到了屋中所有的一切。而且,她感到这双眼睛看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爸、妈,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落花紧紧拥抱着母亲,激动得泪水汩汩而流。
李医生又仔细检查完落花的眼睛后,说道:“你们可以出院了。”随后微笑着走出病房。
父亲很快办完了出院手续,与落花和母亲回到了家。家里的摆设依旧,那架钢琴,虽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是落花却感觉全都十分亲切。她走进自己的房间,面对每一件东西,都宛如久别重逢一样。当她不自觉般走到窗台边,目光立刻凝住了。一个十分小巧精致的幸运星挂在窗棂上,让她不由得湿润了眼眸。这是小兰送给她的礼物,她永远都忘不了。
“小兰,你在哪?你还好吗?”落花心中念着,突然转身走出自己的房间,冲着母亲大声问道:“妈,小兰在哪?我要找她。”
母亲吓了一跳,但心里立刻明白了落花的心情,连忙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落花,你刚刚出院,还是先休息吧。”
“不,我要找小兰。没有小兰的陪伴,我可能早就失去了生活下去的信心,也不可能有今天重见光明的一天。小兰是我最好的妹妹,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感谢她。”
“可是人海茫茫,你又到哪里去找她呢?”
“小兰惦记着我,还说等我眼睛好了,让我给她弹《天空之城》呢。她不会食言的,她一定不会走远。只要我耐心找,就一定会找到她。”
落花说完,就要出门。
“落花,你不用找小兰了,她已经去世了。”父亲突然对落花说。
落花的脚步瞬间停滞了。她转过身,问父亲说:“小兰已经去世了?我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母亲怕落花极度伤心,连忙阻止父亲说:“孩子刚出院,你说这些干什么?”
父亲握了握母亲的手,说:“落花的性格,我们是知道的。你能拦住她,不让她找小兰吗?更何况,也该让孩子知道真相了。落花是大人了,她会处理好她和小兰之间的事情。”
“孩子,小兰确实已经去世了,而且,给你捐赠眼角膜的人也是小兰。这是我和你妈与小兰签署的眼角膜捐赠书,你一看就明白了。你要还不相信,医院的徐医生也可以告诉你,因为就是他让我办理的小兰死亡手续。因为小兰的奶奶也已经去世,如今她就是孤儿,本地又没有亲人,我们就是她的亲人,所以就由我作为她的家人签字了。”父亲说完,将眼角膜捐赠书和小兰的死亡手续全都递给了落花。
落花接过后,仔细地看了一遍,泪水立刻流了下来。
“孩子,小兰本身就患有白血病,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她非常佩服你,也希望能用她自己的眼角膜换来你能重见光明,而且她还叮嘱我和你妈不要将她去世的消息告诉你,怕你伤心而影响手术的成功。我和你妈尊重了她的心愿,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女孩。”父亲说完,也哽咽了。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小兰妹妹……”落花心中全都明白了,她早已泪如雨下。
“孩子,小兰把自己的眼角膜无偿捐给了你,她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的骨灰也是我收集的,我准备把她葬在风光秀丽的菩山墓地。这是小兰入院时的照片,也是徐医生给我的。”父亲将一张照片递给落花。
照片上,小兰笑靥如花,天真灿烂。
菩山墓地,小兰墓前。
落花默默注视着墓碑上小兰的名字,许久之后才说道:“小兰妹妹,我会经常来看你。祝你在天国一切安好!”随后,面对墓碑深深鞠了三躬。
八
落花重新回到了学校,继续她的学业。她更加刻苦地练琴,有时一直练到深夜。暑假前夕,落花以全年组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并被保送为本校研究生,继续留校深造。
第二年初,为了选拔音乐人才,全国青年钢琴演奏大赛隆重举办。落花报名参加专业组的比赛。初赛和复赛,落花都以第一名的成绩高居榜首,最后进入到决赛。三月,决赛在北京如期举行,这里云集了全国顶尖钢琴演奏精英。落花和父母亲早早就来到比赛现场,熟悉比赛流程,并用练习钢琴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弹奏曲目。落花心中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夺取第一名,因为她要用自己的优异表现,不辜负自己的努力,更不辜负小兰对她的期望。
比赛日终于到来了。落花是最后一名出场的选手。比赛竞争非常激烈,落花前面的选手全都超水平发挥,不但弹奏得相当完美,而且没有丝毫失误。这无形之中给落花极大的压力。可是落花却没有一丝紧张,她静静地坐在后台,明亮的双眸平静如水。她的嘴边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好像不是比赛选手,而是观众一样认真聆听每一位选手的琴音。
终于轮到落花出场了。只见她一身白裙,发髻高盘,明眸皓齿,雍容典雅,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款款走到台前。落花向评委和观众深施一礼之后,就坐在舞台中间的钢琴前。只见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盈地放在琴键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就弹奏起来。
落花这次选择的是当今世界音乐大师的一首名曲,也是有很高难度的一首圆舞曲。这首曲子对于落花来说,早就练习了很多次,可以说是胸有成竹。此时,全场寂静,只有落花的琴声,悠扬婉转,就如同天籁之音,深深打动了评委和观众的心,甚至许多参赛选手也陶醉其中。一曲完毕,所有人还都沉浸在音乐之中。直到有人热烈的鼓掌,才把众人惊醒。全场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随后,经过评委打分,落花获得了全场最高分。分数公布出来后,所有的参赛选手都向落花表示了衷心的祝贺。颁奖典礼上,当落花接过全国青年钢琴演奏大赛专业组第一名的证书和礼宾送的鲜花时,全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落花的父母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这个证书对于落花来说是多么不容易。
当所有选手都领完获奖证书后,主持人把落花单独留在台上,希望她能讲一讲获奖之后的感言。
落花看了看台下的父母亲,又看了看手中的证书,缓缓地说:“我能获得这个奖,首先感谢所有评委和观众对我的支持,也感谢所有参赛选手对我的祝贺,其次也感谢所有帮助过我的人,包括我的父母、同学和导师,可是我还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她叫小兰,是一名只有十三岁的心地善良的女孩。如果没有她,我不可能站在这个领奖台上。因为在半年前,我曾经是一个盲人,而且因为失明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是小兰妹妹鼓励和帮助了我,也是她在生命结束时将眼角膜无偿捐助给我。小兰妹妹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并且身患白血病的患者,但她却无私帮助了我。因此,我特别要感谢她,也把这个第一名献给小兰妹妹。”说完,落花的眼泪悄然滑落。
全场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很多人也都落下了感动的泪水。
回到家,落花再一次站在窗台边。只见幸运星依旧挂在窗棂上,小兰的照片也被落花装饰了精美的框架,摆放在幸运星下面。
落花看着小兰的照片,轻轻说:“小兰妹妹,我没有辜负你,我已经获得了全国青年钢琴演奏大赛专业组第一名,如果你在天有知,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现在,我要为你再弹奏你最喜欢的《天空之城》,愿你在天国也能听到。”
落花回身走到钢琴前坐下,慢慢闭上了眼睛,随后就弹了起来。
音乐中,落花感觉时间似乎静止了,世界也安静了。她仿佛看到了小兰此时正站在窗台前,冲着她笑,耳边也仿佛听到了小兰赞美的话语。落花睁开了眼睛,她突然看到,窗台上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几片花瓣,随风轻轻发出低微的声音,就像在合奏她的琴音。小兰在照片里仿佛笑得更加娇艳无比,又美丽动人。
微风吹过,更多的花瓣落在窗台上,也落在小兰的照片前。
落花久久凝望着落满花瓣的窗台,泪水突然流了下来,点点滴滴,打湿了每一个跳动着的琴键,也打湿了每一个弹奏出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