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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专栏作家】致富路上


作者:守备师令 秀才,1776.8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48发表时间:2017-08-17 23:3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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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泡尿又来得凶猛,刚有感觉便迫不及待。于光秀一边强制忍耐,一边顺溜地下了床,蹿到几步远的尿罐边,屁股刚刚向下一矮,尿液便“一泻千里”,在尿罐里清脆地叫嚣,热闹非凡。幸亏双手配合及时且神速,将皱巴肥大的花秋裤猛然下拉,不然尿在裤子里是一定的。这毫无疑问。
   每夜都屙它个两三回,难得睡得安稳。关键是个急字。从前还有个预备期,膀胱慢慢地有了胀意,给你提个醒打个招呼,你若是恋着热被窝,忍一忍也是可以的。实在是忍不住了,下床,亮灯,开门,转到屋山头的厕所里放它出来,一阵“劈里啪啦”之后,浑身算是舒坦了。现在就不行,它像个土匪、流氓,没有个预约,说来就来了,打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于光秀只得准备了一只尿罐,放在床面前,也就是堂屋的上檐,后门口,以解燃眉之急。
   这泡尿也真不是个东西,她于光秀鸡叫头遍时起了床的,帮丈夫煮过菱角。菱角煮熟了,上了托篓,夫妻俩抬到自行车的后架上,绑好。天还没有亮呢,东边的天上刚刚现出鱼肚白。待丈夫骑着自行车下了屋台,揿亮手电,又转弯上了村级公路,上街卖菱角去了,她好进屋睡个回笼觉。这么大一段时候没尿意,上了床被窝没捂热,尿液却急吼吼要出来。
   这是个病。在镇医院看过,以为是糖尿病,检查了两次,没有。打针吃药,总是不见好转。丈夫鲁毕南说多半是劳累过度,泥里水里的活干得多了,落下了病根。一定得到大医院看,小医院哪看得好病?看个感冒还差不多。等屋后河沟里的菱角卖完了,手头钱也厚实了,一定去大医院。
   正畅快着,屋门前的土台下爬上一个人影,自稻场上开始喊,鲁师傅,这么早就在压井水?
   这是喊她的丈夫。鲁毕南曾开了半辈子手扶拖拉机,没挣到多少钱财,却挣了个“鲁师傅”的称呼。
   话音刚落这人便进了堂屋,卷进一团黑雾。于光秀的尿只拉了一半,还有一半后浪推着前浪,汹涌奔放,“刹车”也刹不住。猛然间进来个外人。天还没大亮呢,这是始料未及的。而一个五十大几的人了还在堂屋里屙尿?又是个女人。这太不好意思了,这太有失颜面了。于光秀慌忙失措地提着花秋裤往后门外跑,任凭尿液扑簌簌飞流直下,大珠小珠落裤里。她的白屁股一闪消失在了后屋。裤子肯定是湿了,连棉布拖鞋都湿了呢!
   也只怪她的粗心大意。怎么不将大门关上呢?送完丈夫出门,转来进屋睡觉,只是顺手之劳,关上大门就不会出现今日的丑态毕露。但是话说转来,天已将亮,关门似乎没有必要,又是深秋天气,有些寒意,农村人在这个时辰有谁不是赖在床上?即使劳苦惯了的人,也不会趁早来拜访鲁家。如今鲁家家运不兴,猫狗都懒得来睬一眼。住在这个角落,单家独户,屋后是一条断死了的老河,左屋山头又被一条新沟夹逼,更显它的孤零。儿子黑皮接他老汉的班开了几年手扶拖拉机,去年将手扶拖拉机卖了,还了秋哥的部分利息。早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反正她于光秀是起了床的,待到大张旗鼓地排完尿液,再将尿罐端到屋山头的菜园里,然后洗手洗脸,压水做饭,喂鸡喂鸭喂猪,日子正常运转。哪知今日撞进一个人来?在她屙尿的时候。
   来人是鲁家邻居,众人都喊他“秋哥”。说是邻居,隔一块空落的菜地,离鲁家也有百米来远,只是离鲁家较近而已。秋哥昨夜曾来过,坐了一会,喝了根纸烟,见鲁毕南没回,喊于光秀秀妈,说哪个钱的事,三年了吧?秀妈哟,三年了该还了。我等着这钱办事呢!你看我这人,三十岁出了头,媳妇也跑了,枯将军一个。该急着找个媳妇呢,找媳妇要花钱……于光秀在家里从来不管钱,钱进钱出全是丈夫鲁毕南的事。秋哥是知道的。于光秀知道他的目的是逼债,已是腰缠万贯的人,根本不差这几个钱。怕鲁家还不起?鲁家住在这里,绝不会因为这些钱搬夜家,迟早会还给他,连本带息的还。只是现在手头的确没钱,缓一缓手头宽绰了立马还清。也不知鲁家前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养了小女儿鲁艳丽这个讨债鬼。鲁家在苦楝村也曾经风光过呀!八十年代当过万元户,政府奖励过一辆永久派自行车。这辆自行车现在还在用,鲁毕南骑着它卖菱角。说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呵,鲁家分得十多亩承包地,种得景上添花呢。而关键的是水稻、棉衣、大豆、芝麻样样值钱,农药化肥便宜。看看现在,什么农产品都不好卖了,不值钱了,而农资发了疯地涨。小女儿又得了大病——红斑狼疮,花光了屋里多年的积蓄,不见好转,还要看啦,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呀!四处借债,大大小小的医院看,还是没看好。落得一身债,鸡飞蛋打了。不过鲁家不会年年走背时运,鲁家人勤劳、善良,都说勤劳致富么,勤劳的人连帐都还不清老天不依,老天是长了眼睛的。虽说种田挣不了钱了,屋后还有菱角,家里还养了十多头猪,黑皮也听话,去街上帮人打预制板,大女儿鲁艳萍退学之后,在帮人教幼儿班,慢慢地鲁家会富起来的。这样的话于光秀说了好几次,后来带着哭腔,恨不得给秋哥磕两个响头,但无济于事。鲁毕南去求过秋哥的父亲肖达于,说老肖,你在儿子面前美言几句,宽限我几天好不好?心想老肖打个招呼应该不在话下,肖家和鲁家住在老河边,祖祖辈辈几代人,感情是深厚的,而且秋哥小时候常挨老肖的打骂,鲁师傅解过许多次交,老肖出面说说,作为儿子的秋哥肯定要买这个帐。哪知肖达于伸出右脸指给鲁毕南看,这这,狗日的杀人犯似的疯了,昨日打的,老子管他管不了了。看来这个债催得紧,指望老肖是枉然。秋哥再来说钱,于光秀干脆丧着脸,往丈夫鲁毕南身上推。是他鲁毕南借的钱,谁借钱谁负责。你去找鲁毕南。
   秋哥凶恶的眼神在鲁家扫了一圈,咬牙切齿的,要杀人的模样。鲁毕南没回屋,儿子黑皮在街上帮人打预制板,与伢儿婆娘租了间屋住着,女儿鲁艳萍在街上帮私立幼儿园教学,平时都不得回家,只有于光秀一个女人在家,老等也没必要,说要鲁师傅准备钱,再来可不得让我扑空。于是凶神恶煞地走了。去朋友家打麻将去了。玩了一夜回来,从鲁家门前经过,看到鲁家的大门敞开着,突然想到讨债的事。这么早,鲁师傅应该在家吧?
  
   2
   三年前,鲁家小女儿得了重病——红斑狼疮,曾找秋哥贷过款的,五万元,月息三点,也就是百元年付利息三十六元。五万元呢?年利息一万八。鲁毕南去找的秋哥,答应两年后还钱。哪知……还不上呢?原指望家里十几亩承包地每年赚一万,两年两万。儿子黑皮接了他爸的班开手扶拖拉机,帮村里人拖谷拖棉花拖砖拖瓦拖化肥农药……一年赚个两万不成问题吧?两年四万。还有屋后的小河,曾经是水运要道,上通沙口市下达张家大湖,后来围湖造田,小河自然是废了,沿河人家填坝喂鱼,收获都不大。要么天旱缺水,要么雨水过多水漫金山。老鲁避其锋芒,耍了些菱角种,每年收入不错。这主要是老鲁勤劳,吃得苦。业余时间照料得好,给菱角藤打药治虫,追施营养肥。菱角结得多结得肥壮,入夏开始采卖,天天有钱进。肖达于在屋后也拦了一截老河,也学老鲁养菱角,养了一年收效甚微,放弃了,租给了老鲁。老肖老婆死得早,儿子秋哥在外流荡,老肖算是孤身一人,没有闲心打理后河。菱角这东西说他泼皮也泼皮,说它娇养也娇养,惹虫子时三五天不打药便毁了,绿叶千疮百孔,颜色像开水煮过似的。采摘时节也要及时,不立刻采卖菱角会老落水中。夏日骄阳似火,看得到鲁毕南走村串户的身影,听得到他长一声短一声的吆喝:卖菱豆哟——好吃的菱角——便宜卖!大女儿鲁艳萍看他喊得辛苦,帮他安了个扩音器。鲁毕南农闲时就骑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四处叫卖,跑得远些竟到了临县的松滋和江陵,方圆二十里三十里的人都熟悉了他鲁毕南这个矮男人,黑不溜秋的,武大郎一样的身态扑在自行车上很是滑稽。自行车龙头上系着一条泛乌的印花毛巾,擦汗用的。一只装过雪碧的浅绿塑料瓶装满了凉开水,沉沉地吊在龙头上晃荡,瓶壁早已摩挲得划痕纵横,含着黑色的汗垢和污泥。吆喝声还是他的,女儿帮他录的音,一路上周而复始地播放着,声音有些嘶哑,但洪亮,传得高远。菱角是新鲜的,先天傍晚采摘,次日鸡叫起床煮熟,味道纯正,价格也公道,每日一百多斤驮出门,总是能卖完的,只是看卖完的迟早。屋后这段老河,对鲁家是有贡献的,去年卖了二万五千多元,(今年租了肖达于的一段老河,总收入肯定是更上一层楼呢!)外人根本不知道,鲁家人对外打着埋伏,统一口径卖了五千。这倒不是怕人家妒忌,自己辛苦所得,吃了苦受了累,正大光明,关键是怕讨帐的秋哥,说你有钱还不还他的帐?瘸腿的屁股——斜完了吧?鲁师博又不好直说,小女儿害病花了多少钱?三十万!不只欠你秋哥这点钱,还有亲戚的、朋友的,还有街上信用社的贷款。都要还吧。还你的还优先呢,本金还不上,每年一万八的利息是还了的。想到大女儿,鲁毕南的心刀割一般。大女儿鲁艳萍读书聪明是出了名的,读一中奧赛班,全县第五名,考名牌大学是坛子里摸乌龟——十拿九稳,读到高三,退学了。一中的老师、领导反复到家里做工作,看她家里贫困,拍着胸脯表态,要帮她申请国家补助、学校支助、老师学生募捐……想方设法解决她的经济困难,她还是铁了心不读了。鲁毕南只差向女儿下跪,到吹糠见米的时候,怎么不读了呢?家里又不会老穷,你看我昨日卖菱角卖了六百多块。她哥黑皮不善言谈,说你只管读你的书,屋里事不需你管。鲁艳丽穿着棉衣裤躺在堂屋的躺椅上,既使夏天也不惧热,担心感冒。她牵着姐的手,由于嘴唇裂开了许多道口,笑得很艰难,声音轻细而嘶哑,说为了我吧?不用担心我呢!不久便死了。死之前也是牵着她姐的手不放。万般的不舍。
   俗话说:家家门前都有一块溜腿石。谁都说不起狠话。谁家都难保一帆风顺。鲁家被溜腿石跌了一跤,在慢慢爬起来。全家人个个都在挣钱。小女死了,再没有花大钱的地方。至于于光秀,她才没把自己的病放在眼里呢!吃得饭屙得屎,尿频尿急不值一谈,又不要命。奔六的人了,活得六十岁去死也算寿终正寝。你个秋哥,担什么心呢?鲁家人个个勤劳,总有富的一天。你的这点钱总会还清的。优先还清!
   当然,鲁家人也明白,秋哥逼帐另有他意。他秋哥还缺这几个钱?有人说他有了上百万资产,可能也是真的。从他喝的烟都看得出,精品“黄鹤楼”,黑王的,每包三十多块,每年喝烟的花销要敌鲁家种十多亩地。这也是三十年活东三十年活西。秋哥姓肖。他肖家过去是什么景象?秋哥读书时生活费都无钱交,读到初一便打道回府了。他爸肖达于是不爱农活的人,每日吃过早饭背条撒网出门,去张家大湖打鱼,往往是空着网出门空着网回来。张家大湖被人承包了,去打鱼也叫盗鱼,哪这么容易得手呢?总是将撒网藏在湖堤下的草丛里,坐在湖堤的树荫下与人聊天,等待下网的时机。秋哥时常表演他爸的过往,声情并茂,唯妙唯肖,令人忍俊不禁。他有什么贡献呢?对家里半点贡献没有,他只会打人,打我,打我娘,又下得手。娘就骂他。这些人人皆知的,不怪秋哥将他爸讲得一钱不值。他娘是个会骂人的角色,将天上的鸟雀骂得掉下来,也骂不过肖达于。一次,肖达于不打女人了,让她骂,骂肖达于的祖宗八代上下五千年不重复。肖达于找来一根长麻绳,将女人五花大捆,再绑在灶屋里的石磨上。女人从早骂到晚,骂落了太阳,升了月亮,鸡鸭上笼,猪狗归窝,没人理她,累了饿了,也无可奈何了,才将息。斜靠在磨架上有如一只死狗。肖达于问不骂了?见女人不吱声,说不狠哒,只骂了一天就没力气了?方解下绳索。几年后女人病逝了,秋哥说就是他肖达于打病的。肖达于的军阀作风,秋哥也是直接受害人。他曾在碎石上跪过一天,可谓受过千般苦万般罪。光阴荏苒日月如梳,转眼肖达于成了奔六的人,秋哥逐渐长大成人。而肖达于的打人恶习秋哥是不折不扣地继承了,有过之无不及。离校后与混混们混在了一起,凭拳头棍棒说话,曾割掉了人家一只耳朵,在拘留所进进出出五次。肖达于还是想方设法取他出来。有一次还是找鲁毕南借的钱。不交钱拘留所不放人。取回家肖达于二话不说,给他一顿猛打。秋哥越来越大,肖达于打他不嬴了才偃旗息鼓,最是怕他反戈一击。秋哥这样的人,居然有女人嫁给他,还是美女。美女也要挨打,稍不顺眼,打得她皮开肉绽。这个美女,为了逃打,在鲁家躲过无数次了。但是躲不脱的,总归要落屋,会打得更厉害。终究是将美女打跑了。美女想到自己的命还是第一位的,不跑恐怕性命难保。跑她娘的!秋哥也不去找,他不愁没有女人。他极其自信。现在的肖家今非昔比,肖家发财了,修了新楼房,买了小车,村干部都来巴结他。都说秋哥靠放高利发财,别人一点两点利息给他,他再三点四点的利息放出去,高的放到五点,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这也算本事,也有人放高利本都难收的,他不怕,时间一到不见给钱立马提把斧头上门。都知道他的厉害,至今还没有出现过逃债的人。也有乡里的干部与他交友,在他手里放高利贷坐收渔利。于是,秋哥更是牛气冲天,红道黑道,道道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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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贫穷的思想。鲁家因病返贫,欠了很多债务,尤其是放高利贷的秋哥,隔三差五的就来逼债。其实,他逼债是假,想娶鲁家的女儿艳萍是真。一朵鲜花岂能插在牛粪上,鲁家自然不同意。鲁家人实诚,就靠勤劳致富,没想到鲁毕南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亲戚相邻倍感同情,都来相帮。儿子黑皮就是有一把子力气,头脑简单,只能靠出卖苦力挣钱养家糊口,要想还的上债务还得外出打工,艳萍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谁知,她一出去竟遇上了台湾的大款,他们同居了,结婚的时候,排场弄得很大。俗话说:马不喂夜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但这财一定要取之有道。穷到富的转变是很多人憧憬的,致富需要有思想有智慧还有勤劳的双手,命运不会一再捉弄勤劳的人。小说语言朴实,自然生动,方言的运用更添魅力,人物塑造成功,形象鲜明有特点,细节描写灵动传神,故事情节构思巧妙,演绎传奇,教育世人。每个人都会遇到苦难,勇敢面对它,苦难将是对你人生的赏赐。欣赏学习,推荐赏阅!【编辑:老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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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老土        2017-08-17 23:38:55
  老师,晚上好!一篇教育世人的精彩小说,小说成功塑造了在致富路上各种致富途径的人们,个个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祝老师写作愉快!
老土祝您写作愉快!
回复1 楼        文友:守备师令        2017-08-18 08:25:49
  多谢兄弟编辑与鼓励。力争在今后的创作里有所突破,更上一层楼。昨晚辛苦了。
2 楼        文友:老土        2017-08-17 23:40:06
  恭喜老师荣升为江山“专栏作家”称号,期待您更多精彩!
老土祝您写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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