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五学校放假，阚平一路幻想着今晚奶奶能为他做什么好吃的，他似乎闻到了红烧猪蹄的味道。可是当他到家时发现厨房根本没动静，家门也关着，奶奶呢？
　　 打开门，一股腥味冲进鼻孔。啊……吓得阚平魂飞魄散七窍生烟。
　　 呜……呜……警笛呼啸、警灯闪烁、警车风驰电掣成群结队来到阚平家。哎，怎么回事，申前进家怎么来了许多警车？庄里人很纳闷，大家都在议论。邻居也懵了，申前进家发生惊天血案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先期到达的派出所民警己经拉起警戒线，刹那间喜欢看热闹的百姓将阚前进家围得水泄不通。
　　 楼下卧室，阚平的妈妈阚春梅和奶奶仇英死在同一张床上，两人系母女关系。她们的头颅被人砸得稀烂，床上被子上墙上还有地面到处是血和脑浆，现场惨不忍睹，令人悲痛欲绝。是谁心狠手辣惨无人道下此毒手？
　　 死者阚春梅五十多岁，因小儿麻痹症脚有点瘸，貌相还能说得过去。三十多年前申前进入赘她家成了上门女婿，这个人不仅脾气好木工活更好，要不是家里穷他也不可能入赘。都说没有一拳定天下的功夫不能做上门女婿，你人品再好手艺再巧人家照样不把你当人对待，用拳头镇住全家你才能昂头挺胸做主人。逆来顺受是申前进的强项，退一步海阔天空家和万事兴是他的想法。
　　 大年三十，阚家人供完祖先大家用餐，这是申前进婚后第一次在阚家过节。申前进为自己和岳父阚书南倒上酒，过节喜庆喝点酒再正常不过，岳母仇英很不乐意眼睛瞪得似田螺。“你以为这酒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们家花钱买的。你来我家还未上缴一分钱就想喝酒，要喝回你家喝。”女婿是半子，这话哪象是丈母娘对女婿说的。申前进左耳进右耳出没理会，喝酒。无声胜有声，阚春梅很不乐意，这分明在抗拒母亲，她夺过丈夫的酒杯砸在地上。“三天不打敢上房揭瓦，妈妈的话你都敢不听胆子也太大了，你给我死回去。”母女齐心协力枪口对着申前进，阚书南一言不发，这个家他也没有发言权。结婚还不到半个月申前进被赶回老家，阚家一点也不怕别人笑话。
　　
　　 二
　　 火车唷汽笛响，小妹妹送情哥去南方。小妹妹没看着，却见泰山阚书南坐在申前进身旁，申前进带着丈人去给他打下手。离开家的阚书南很高兴，耳边没有了女人的骂声他终于可以心安神定地做点事。阚春梅也已上班，她在乡镇企业服装厂，也就是这个服装厂改写了她的人生。在工地上申前进非常照顾老泰山，重活累活协助他干，烟酒也由申前进提供。还是女婿好。阚书南真是眉开眼笑，再看人家投以羡慕的眼光更是满脸写着“幸福”二字。
　　 缝纫机的马达在飞速运转，阚春梅和其她职工一样埋头一丝不苟地工作。忽然，所有的马达都不转了，怎么回事？停电了。没电不好工作，厂长通知大家下班回家。阚春梅回到家只见家门紧闭，用手一推门里还拴着推不开，正纳闷呢门开了。开门的是竟然是退休的邮电局职工王二，身后妈妈仇英面带笑容，淡定地系着裤子。阚书南知道老婆和王二的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家丑不可外扬是其一，关键是女人强霸他治不住。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过去没有水泥路柏油路全是土路，一下雨泥泞的道路很难走还很滑。工人们陆陆续续地离厂回家，望着泥泞的道路阚春梅有些胆寒，自己的腿脚不灵活又怀孕，再是万一跌倒麻烦就大了。左右为难之时她的身旁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车间主任杨义。杨义主动热情：“你怀孕路不好走，我送你。”
　　 又下雨了。下雨天留客天，人不留天留。现在不是天要留客而是人要留客，母亲的经验告诉她，一个女人光靠自己的男人活着没有意思，多一个情人多一份快乐。眼前的男人头脑灵活要魅力有魄力，能勾住这样的优秀男人日后自己必定风光无限。杨义没有孩子老婆也刚死不久，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岂不善哉美哉。看着女儿领着男人进了房间仇英也没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年后，服装厂厂长过度饮酒而亡，乡政府经过研究任命杨义为厂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义让情人阚春梅顶替他原主任位置。几年后企业改制，国营企业乡镇企业都变成了私营企业。一夜之间服装厂成了杨义自己的，工人都改口称他杨总杨老板。阚春梅也成了副总，工人暗中称她老板娘，有胆大的直接喊她老板娘。
　　 女人在家风光，男人在外风吹雨淋日晒夜露，申前进并不知道阚春梅地下有情人。以前在工地上没有人和他开另类玩笑，阚书南在场没人敢开口，现在阚书南死了，工友们可以和他胡乱玩笑。申前进、马连良、洪书林三人正在合作搭架子，洪书林是四川人，马连良和申前进同乡，他们是好友也是工场木工骨干。人多聊天的话题多，没有话题也要创造话题。一个话题结束大家开始沉默不语，冷场干活都不爽快，于是马连良决定和申前进开玩笑。“我说前进老弟，你马马儿是凭下面宝贝当副总的吧。”洪书林听得懂他的方言也跟上一句四川话：“肯定是的。”申前进手拧螺丝口中说：“你俩放屁，我老婆冰清玉洁不化身。”洪书林阴阳怪气地举起大拇指没有说话。马连良边竖钢管边说：“丈夫丈夫离家三步……”意思只要男人一离家女人就会不干好事。“你没用裤带子将她系在身上，她在家干什么你晓得个屁。”粗犷的男人在一起讲话就是粗，文明不是他们的个性。其实马连良知道阚春梅和杨义的关系，她老婆就在那个厂。有些事人家能做你却不能明说，万一出事你的麻烦也不小，马连良这是旁敲侧击提醒申前进高度警惕。申前进记得岳父临终前对他说：“进儿啊，你到我家十多年了，这十多年你在外面吃苦，到家又要受她们的气，她们娘儿俩看不起你欺负你你总是忍着让着，我知道你是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着想，三天一打两天一骂不是你要的日子。说句实在话她们娘儿俩只是脾气暴躁良心不坏，我和你一样忍了一辈子为的也是这个家。”申前进相信岳父的话，岳母和老婆只是脾气不好人心不坏，他也从不怀疑老婆会做对做对不起他的事。
　　 女人是祸水谁沾上谁倒霉，杨义现在也很头疼，他得到一个女人的肉体却不到一个陪他走完一辈子的女人。办公室内杨义和阚春梅对面而坐，两人的面色都不好。杨义说：“春梅你能不能再好好考虑一下……”阚春梅打断他的话：“你想另寻新欢结婚我绝对不容许，我们女儿都十来岁了，你结婚生子了，这野生的女儿算你的什么。你死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将财产全部给你的后代，野生的女儿进不了你家更继承不了你的财产，你说我为你牺牲了很多现在想让我拍拍屁股走人，门也没有。”他们俩个生了个女儿，申前进还以为是他的种，这事只有仇英知道，在仇英的心中杨义是名符其实的好女婿。杨义一脸的无奈：“话不是你这么说的，露水夫妻不是生死相随的夫妻，将来我要有人陪伴有人为我养老送终。”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后悔何必当初犯贱，知道后悔晚了。阚春梅鄙视看了看杨义傲慢地说：“杨义杨老板，我生是你的人，死是申前进的鬼，这也许就是命运对你我的安排。我就是同意你找对象你也不敢，哪个女人想嫁给你，只要我往她面前一站……”话说半句留半句，听上去很恐怖，杨义是聪明人窥一斑而知全豹，留下的半句话真将他给唬住了。
　　 玩笑归玩笑一笑了之，申前进突然想起家中的房子小要盖小楼。“我说老乡兄弟你明年春天能不能帮我盖小楼？”他问马连良。马连良很爽快：“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你两个女丫儿，大的快上高中小的上小学，这孩子大了没地方住。”洪书林咧着嘴：“这瓜娃子硬气，兄弟我也去帮忙。”好兄弟众志成城一呼百应，这也叫得道多助人缘极佳。申前进对洪书林说：“谢谢你兄弟，一来你相距甚远不方便，二来我们三个都是木工骨干，老板不可能同意我们都离开他。”洪书林嘿嘿一笑：“天下又不是他一个老板，离开他这个老板地球照样转。”
　　
　　 三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栽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贺知章的笔下柳枝都化成了美女，这天下有什么比春天还美？再看那万紫千红的鲜花争奇斗艳，再看看穿梭在花丛中“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的小蜜蜂令人遐想无限。当然这个春天申前进没有闲暇欣赏风景，他要准备建房的材料。
　　 拆旧建新，申前进临时只留下一间厨房未拆便于吃饭，又临时塔了个棚方便夜间看管建筑材料。一家五口四位女性，申前进将两个女儿安排邻居家暂住几个月。阚春梅厂里有宿舍申前进又让她和丈母娘住厂里，自己住棚子，这棚子四开八敞女人住着的确不方便。申前进的安排正合阚春梅心意，建房这段时间杨义还可以夜抱女人。
　　 开工了，马连良没有食言，他按时从工地返回来帮忙。马连良转了一圈见棚内有张单人床就问申前进：“哪个睡这儿？”申前进随口答应：“除了我还有谁。”马连良又问：“她们睡哪？”申前进回答：“两个孩子睡西家的，春梅厂里有宿舍她和我丈母娘都睡厂里。”马连良一听心中倒吸一口气，申前进啊申前进你傻到家了，老婆就在你的眼皮下明目张胆地搂着别人同床共枕还装圣洁。马连良又问：“厂里安全吗？”听上去是一句废话，厂里肯定安全，其实话中有话。申前进憨憨一笑：“厂里肯定安全，厂里有保安负责安全。”他是没听懂马连良的话，马连良再次旁敲侧击：“你一年到头在家不超过一个月，你就是天天碰女人也不会超过三十次，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却把女人放在外面，你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话粗理不粗，是夫妻就离不开夫妻生活，夫妻生活是传递感情增加感情的重要方式。可是两人睡这棚里就是两人遭罪，两人都遭罪不如他一人曹罪，申前进是为了老婆好。可惜马连良的含蓄并没有击穿他的智慧大脑，他始终相信岳父的遗言相信自己女人的清白。
　　 儿子盖楼父母再忙都得撂下活儿来看看帮帮忙，申保全命令老婆李茂兰放下家中的活计去为儿子家配合仇英烧饭。正在扎钢筋笼的马连良一抬头看到李茂兰叫了声娘娘，李茂兰答应一声停好自行车来到他跟前。李茂兰对他说：“前进这伢儿太不懂事让你来帮忙，当时他和我说这事时我就批评他，影响你赚大钱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老人家这里在道歉，说儿子自私让人家少挣多少钱。马连良也实在：“娘娘怎能这样说，我们是兄弟，兄弟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兄弟互助天经地义。”这话说得真好，兄弟如手足要的就是一份真情实意。他又继续说：“你嘎媳妇歇不下来就辛苦你了。”李茂兰一听“媳妇”二字脸上的笑容瞬间无影无踪，心中一个劲地怒骂，后悔当初瞎了眼。阚春梅的卑鄙行径她一清二楚，为了顾及孙女的脸面她只能捏起鼻子吃浑菜。
　　
　　 四
　　 刀，寒光逼人。阚春梅拿着刀眼露凶光恶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大女儿灵灵。惊恐万分的灵苦苦哀求母亲：“妈妈不要杀我，妈妈不要杀我。”又呼喊：“爸爸救我，爸爸救我。”就在现场的申前进爱莫能助，他的双腿象钉在地上怎么也迈不出去。他只能喊：“孩子快跑快跑。”四周是铜墙铁壁女儿逃不出去，申前进眼巴巴地看着爱女束手待毙。噗，刀刺进了女儿的腹部。“啊！”申前进惊叫一声昏死过去。
　　 申前进一身冷汗，他挣扎着挣扎着睁开眼睛，还好！只是虚惊一场的恶梦。他用手臂擦去脸上的冷汗，又起身倒了口白开水喝着压惊，然后坐在床上沉思。他听说梦见母杀子是夫妻感情破裂的预兆，他还听说只要你不把梦说出去预兆就会化解无形。梦是个虚拟的世界不必挂心中，申前进再躺下就再也无法入眠。
　　 再说申前进做恶梦的同时阚春梅正将头枕在杨义的胸口，杨义将手放在她绵软的乳房上。杨义问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婚，早一天我的心情就轻松一天，特别是现在那个杂种天天在家我怕我们会现原形。”阚春梅用手拍着他的肚皮：“放心，离婚是迟早的事，你怕现原形我才不怕呢。”杨义叹口气问：“为什么不怕？”阚春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得意地笑着，笑得很甜美很滋润。杨义又说：“你们暂时不离婚我也不反对，但是你要尽快为我生个儿子，断了经水想生也生不出。”想再生孩子不是容易事，按照计生政策阚春梅已经有了两个孩子超生就得罚款。”“这个……这个……”阚春梅真没胆量自作主张答应杨义。杨义以为她怕罚款不敢生，于是他满不在乎：“怕什么，老子有的是钱，十万百万二百万罚多少老子给多少。”见杨义理解错误阚春梅忙解释：“不是那意思……”话没说完手机响了，是值班保安打来的。保安说：“阚总你舅舅找你妈有事。”我舅？我大舅早死了，二舅在海南没事不回来，突然间怎么又冒出个舅舅？想到此她让保安将电话给舅舅，再一听原来是王二。这一段时间王二没有机会碰触仇英，燃烧的欲火无法熄灭他斗胆往厂里闯。杨义也听出是王二的声音，老家伙是来找他丈母娘寻欢作乐的。他抓过阚春梅的手机：“天大的事明天再说，这里是工厂不是你想进就进的。”一句话灭了王二的欲火，他以为人家的地盘是自由市场。王二很生气，气得一点人样都没有了。也不知是气晕了还是气疯了，他骑车回家时走反了方向。二十多分钟后，迎面一辆大货车彻底送他回了家。闯大祸了，驾驶员车都未敢停连忙逃逸，至今还是悬案。死了一个王二仇英多少有点伤心，心里懊恼少了一个人给她好吃好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