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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恋·四年庆】养儿殇(小说)
天生知道和娘说不出啥道道来,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娘,你也不答应卖祖宅吗?”
“除非你和翠芳结婚!”张婶心想,只要你和翠芳结婚,就不用在城里买房子,祖宅当然也不用买了,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天生气得直跺脚,冷哼了一声,向着房外逃也似的跑了。
晚上,天生躺在床上,呼吸着羊圈里浓浓的羊骚味和鸡鸭粪便的臭味,望着窗外明亮的月光,和邻近树木投在窗户上的婆娑的影子,想着白天为了卖房爹火冒三丈的凶狠样,内心焦虑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小雅的手机。
“天生,我都愁死了,上午爸妈逼我见了个朋友……”小雅愁闷不堪。
“你愿意啦?”天生心狂跳不已,话也结结巴巴。
“没有!不过人家爸妈当场表示,只要我同意,立马给我在单位附近买套一百三十平米四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小雅痛苦地说道,“可爸妈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不然他们要和我断绝关系!”
“小雅,你不能答应他们!你一定要等我啊!”天生心要滴血了,“只要我卖了祖宅,咱首付就没问题了!”
“你爸妈答应卖吗?”小雅情绪低落地问道。
“会有办法的!你得等着我!”天生着急地说。
小雅沉思了好久,低声道:“天生,我真的爱你,不想和你分开!”
九
这两天,李安到天生家里来了两趟,打算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劝动老人家把房子卖了,可张叔张婶口径出奇的一致,任凭你舌绽莲花,他们就抱定一个主意:坚决不卖!行政村里也来人做工作,也是热脸遇到冷屁股,没有结果。
天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小雅的爸妈许给的期限就要到了,可那二十五万的首付还没有着落,小雅每天都来电话问他消息,小雅哭着说:“天生,我爸妈实在等不了啦!到时候你千万别怪我!我是爱你的!”
挂了电话,小雅呜呜咽咽的哭泣声撕扯着他的心,天生给李安打电话,催他尽快想办法。
李安笑道:“为了你,我这几天也是寝食难安啊!我整日都看天气预报,眼睛都要瞎了……”
“你气死我了!”天生冲手机向李安发脾气,“不给我想办法,看天气预报做什么?”
“山人自有妙计!”李安呵呵呵地笑起来,“今夜好像有中雨,到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晚间真的如李安所言,刮起了大风,入夜时分,竟狂风大作,大雨如泼,似乎要把房子掀倒了,还伴随着卡巴卡巴响声,有些瘆人。
天生从床上爬起来,从打开的窗户缝隙望着外面黑洞洞的天空,脸上浮现着浓浓的笑意。
张叔张婶根本没有睡着,这惊天动地的下雨阵势,让他们提心吊胆的,担心房屋会被大风推到了。
“咱这房子也不行了,要不咱就把宅子买了,给天生付首付?”屋内瞎灯死火的,张婶半躺在床头,面朝张叔低声说道。
“俺不是不想卖,可买了祖宅,就怕天生在城里娶了媳妇,就把咱俩给忘了!老了,不能动弹,让谁端茶送水啊?”张叔长长地叹了口气,继而咳嗽两声,从床头的柜里摸出一包香烟,抖抖索索地掏出一支,衔在嘴里,又打着火机,把烟点着。
张婶下了床,一把夺过张叔的烟卷,埋怨道:“刚出院,少吸一口还能憋死人啊?”
“心里堵得慌!”张叔郁闷地喘着粗气。
“天生爹,咱都是奔八十的人了,还能活几年,这宅子咱还能住几年,到最后不还是儿子的吗?与其那样,还不如现在卖了呢?还能帮帮咱他!”
“就怕这个瘪犊子不领情!”张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张婶想得开:“领情不领情,都是咱儿子!难道你还想把祖宅留给外人?”
张叔苦笑道:“是啊,不管孬好,总是自个生的!再拖几天吧!要是这小子断了在城市买房子的念想,能在村里找个像翠芳那样的闺女当媳妇,不是更好吗?要是现在答应卖了,以后恐怕就没有这个儿子啦!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啊!”
“嗯,你说得就是这个理!”张婶习惯性地拍了拍张叔地手,“睡吧!病还没好,别熬夜啦!”
俩人钻进了被窝,不久室内就响起来此起彼伏的低沉齁声。
“呜呜——呜呜——”突然阴森森的声音仿佛发自地狱,被大风撕扯着,扭曲着,在这漆黑夜里发酵,飞散。
酣睡中的张婶被惊醒了,她急忙坐直了,侧耳细听,除了风声和雨声,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声音了。张婶暗道,莫非刚才听错了,还是老了,出现的幻觉。
“呜呜——呜呜——”
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由于声音很大,风雨声也无法把它吞没了。
张婶胆战心惊了,什么声音这么吓人,莫非有鬼?想到鬼,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急忙推了推还在沉睡的张叔。
“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嘛呢?”张叔哽哽唧唧地嘟囔着,揉揉眼睛,把灯拉亮了。、
“刚才的怪声,你没听到吗?”
“啥声音?别胡说八道,快点睡吧!”张叔又睡下了,一闭眼就扯起长齁来。
“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几百年前,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被人谋财害命,还被人霸占了宅子,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让住在我宅子上的人,鸡犬不宁……我要报仇,我要让……”一个男人低沉嘶哑凄厉的声音从门缝里飘飘荡荡地进了卧室。
张叔急忙坐直了,侧着耳朵,先是倾听,继而一双莫名惊恐的眼睛在室内寻找什么,嘴里喃喃道:“莫非这宅子真的有鬼?”
张婶害怕起来,紧贴着张叔,眼睛惊骇地向四周寻找什么,战战兢兢地说:“真……真的遇到……鬼了?”
“呜呜——呜呜——我死得好惨啊!几百年前,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被人谋财害命,还被人霸占了宅子,我要复仇,我要复仇,我要让住在我宅子上的人,鸡犬不宁……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凄厉悲惨,令人毛骨悚然。
“别说话,明天找个看宅子的瞧瞧……”张叔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要是有……有鬼……鬼……这房子就得卖了!要是让……让人家知道这里有……有鬼,谁……谁还敢……敢买啊!”张婶的牙齿叭叭地磕个不停。
卧在床头的大白猫也竖起了耳朵,警惕地望着窗户。
“也不知道天生怎么样啦?”张婶刚才受到惊吓,这会终于缓过劲儿来,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到地上,几乎站不稳当。
张叔也要下床,张婶忙拦住他,磕磕巴巴地说:“病……还……还没好利索,我……我……出去看看……”
“还是咱俩一道吧,我不放心你……”张叔边说边下床,张婶急忙扶住他,怕他栽倒了。
“咚咚咚——”
“谁?”一阵敲门声冲进耳朵。
“爹,娘,是我,天生!刚才你们听到什么没有啊?”天生焦急恐惧地问道。
张婶急忙打开了房门,一把把天生拽进室内,很快关上了门,脸上的惊慌堆成了堆:“咋……没听……听到?住了几十年的老……老宅,咋……咋会有……有鬼呢?”
天生忙把张叔扶到床上,惊恐万状地说:“爹,娘,好好睡,有儿子在,没事儿的!”
张婶和张叔有了主心骨,心里踏实了不少,张婶过来帮天生把张叔扶到床上,张叔不愿意躺下来,就着床头坐直了,问道:“天生,刚才在外面没遇到什么吧?”
张婶也紧张地望着他。
“我刚出门,好像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一闪就没了……”天生的视线在爹娘脸上扫过,“我想咱这宅子也许有什么问题,要不明天找人看看宅子,要是真的有阴魂,咱也得破掉才能住啊!不然把二老放在这里,我也不安心回城工作啊!”
老俩口本来想把卖宅子的事儿告诉儿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住了几辈子的老宅给卖了,总是狠不下这个心。张婶用手捅了捅张叔,张叔没有理她,说道:“儿啊,你说得在理,就请个阴阳先生来看看吧!”
“爹娘,你们睡吧!我就在这瞧着呢!”天生偷眼瞧着爹娘皱纹沟壑,眼窝深陷,皮肤松弛,满头白发,不禁心生愧疚。刹那间,他甚至要狠心放弃原先的打算,但一想到小雅,想到小雅的温柔和决绝,禁不住咬咬牙,暗自叹息。
“没事,睡也睡不着!”爹娘无比伤感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天生坐在床边,那只大白猫紧紧围在张婶身边,老两口就这样紧紧地靠在一起,睁着惊恐不安的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门,深怕恶鬼闯进了,再也不敢眨眼了,备受煎熬地坐到天亮。
十
离镇子十来里路的姚家村有一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大师,今年六十多岁,长须雪白,慈眉善目,仙风道骨,不同流俗。此人姓姚,叫什么名字没人知道,当地人都尊称他为“姚神仙”,不管什么样的凶宅经过他勘验后,都能找到破解之法,逢凶化吉,否极泰来,不过他要价很高,一般出趟门,至少主家要花费五百元以上,有的上千元也说不定。但为了子孙万代平安幸福,张叔和张婶也豁出去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二老就催天生去请姚神仙。
中午时分,天生终于请到了姚神仙。姚神仙身材高挑,身着宽大的灰色道袍,戴着一顶灰色的道帽,手中摇着一把鹅毛扇,一副超凡脱俗的派头。
张叔张婶,一见姚神仙进了门,忙出来弓腰相迎,毕恭毕敬地把神仙往屋内请。但姚神仙眼中灼灼放光,一摆手中的鹅毛扇,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尔等不要费心了,我看看你家宅子,找到破解之法,即刻返回!再者说,那些凡俗之物,我也无福享受!”
“那是,那是,神仙请了!”二老忙向一边退去,给神仙让路。
姚神仙背着双手,一摇三晃地在院内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圈,每一步都走得很仔细,很慎重,他的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二老的心里,心脏随着神仙的走动,不住地颤抖。
姚神仙眼神明灭可变,神情复杂郑重,如临大敌,嘴里呶呶唧唧地说个不停,但没有人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二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姚神仙,屏气敛声,生怕打扰了他。
姚神仙站在堂屋门前,闭目,摇头,掐指,唉声叹气,嘴里依然叽里咕噜地说个不休,一跺脚,抬腿向屋内走去。
二老就像木偶,被姚神仙的表情牵动着,一脸惶恐,眼睛圆瞪,浑身颤抖,两手握在一起,手心里冷汗涔涔。
天生站在爹娘的身边,低声安慰道:“别害怕,有神仙在,一定会保咱家平平安安!”
姚神仙在屋内走了两个来回,一脸的庄重严肃,鹅毛扇连连摇动,然后手臂一挥,向着室内巨剑似的横扫一遍,双眼睁大了,望着房顶,沉思良久,嘴中连连叹道:“原来如此,如此!”
张叔张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胆战心惊地问:“神仙,咋啦?”
天生急忙搬了条凳子,放在堂屋正中间,用袖子擦得干净了,恭敬地说:“神仙请坐!”
张叔张婶也连连恭声道:“神仙坐!”
姚神仙也不谦让,一屁股坐了下来,大腿别在二腿上,一字一顿地说:“凶宅啊!”
“凶宅?”张叔张婶差点吓得趴在地上,心脏狂跳不停,惶恐,不安,惊惧要从眼里淌出来。
天生紧张兮兮地问:“神仙,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是祖宅,怎么会是凶宅呢?”
姚神仙盯着天生,又把目光移到张叔两口子脸上,如同受到了莫大侮辱,猛地站起来,不满地说:“我既号称神仙,岂能有看错之理?请我看风水识宅子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到黎民百姓,几十年来,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人对我奉若神明,你们要是不相信我,那就再另请高明吧!”
张叔张婶忙满脸堆笑:“神仙,你大人大量,千万别和俺们一般见识,你要是走了,俺们可咋好啊!”
“是啊,是啊,神仙,我们没有不相信你,你就帮帮我们吧!”天生也帮忙劝解。
姚神仙才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说这是凶宅就是凶宅,你们家正门的正南方半里路的地方有一座大桥和一条南北路,直冲你们家门,这叫做桥路无情,谓为凶宅,也叫作枪煞;大路冲门开南方,容易发生火灾,易患心脏和血管疾病,头痛,尤其是对家中的男丁更为不利!最近家主患有脑梗,就是一个明证!”
姚神仙说着话,眼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然后不置一言,盯着张叔。
张叔被他看得惶惶不安,张婶忙道:“神仙看得真准,俺家老头子从卫生院回来没几天!”
姚神仙面带微笑,继而严肃:“你们的凶宅还不止于此!要是仅仅如此,我神仙还是能破掉的,可问题是……”
“是啥?”二老脸色煞白,冷汗涔涔。
神仙瞧着张叔问:“家主,刚才我在这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吧?”
“是啊,是啊,咋啦?”张叔急问。
张婶也紧张地盯着姚神仙的嘴。
“咋啦?那里地下一千米处,先前沉睡着一个旷古的冤魂,随时间的推移,他从沉睡中惊醒了。刚才我和他沟通,让他远离此宅,投胎转世重生。可他坚称,此宅一千年前就是属于他,他家遭变故,全家人被强盗洗劫杀害,落得个尸骨无存,魂飞魄散的结局。他的魂魄好歹逃过一劫,现在他想把此宅夺回来,虽然他不能住,也要杀死侵占这处宅子的人……”姚神仙双眼微合,嘴唇如哨,胡须颤颤,振振有词。
“那可咋办?神仙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俺家啊!”张叔张婶声音恐惧,几乎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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