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四年庆】养儿殇(小说)
姚神仙说:“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是我无能为力!虽然我道行高深,但那冤魂积怨千年,拒不投胎,就阎王爷也拿他没柰何啊!为今之计,你们只有搬离此处,方保平平安安,否则一定祸及子孙!”
天生瞧着爹娘悲凄的神情,似于心不忍,恳求道:“神仙,你就发发慈悲,想想破解之法吧!”
“年轻人,我神仙实在爱莫能助!要是有丝毫能破解的可能,神仙也会竭尽所能的!你们还是赶紧另想别策吧!”姚神仙站起来,不顾几个人千般哀求,万般苦劝,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走了。
张叔两眼含泪,悲痛欲绝:“看来,只有把这祖宅卖了啦!”
张婶也痛苦地说:“这都是天意啊!也怨不得咱啦!”
天生心里忐忐忑忑,悲郁地劝道:“爹娘,你们别伤心,卖了宅子,能保咱家平平安安,不是更好吗?房子只是身外之物,还是家人的平安幸福重要啊!”
张叔道:“这房子宅子急于脱手,能那么容易?要是人家知道咱这是凶宅,哪个还敢买啊!”
张婶也点头:“要是先前卖了,也不用受这个罪了!都是自作自受!”
天生道:“爹娘,咱家是凶宅,姚神仙刚刚看过,相信别人还不知道,要么我出去打听打听,尽快找人卖了,以免夜长梦多!”
张叔张婶点头道:“也只好这样啦!”
天生正要出门,二老把他喊回来,心情矛盾地说:“咱这是凶宅,卖给人家,不是坑了人家吗?这可是要遭殃的啊!”
天生担心爹娘变卦,急忙道:“放心吧,我看看有没有打算做生意的,就卖给他!做生意人多,邪不压正,管保没事儿!”
十一
镇上一家叫野味的饭馆,雅间里,空调早已打开,温度适宜,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袅袅的热气和菜的香味,搅合在一起,十分享受。
天生走进去,李安笑容可掬地站起来:“老同学,事情办得还好吧?”
天生一拳砸在李安身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满脸怒容:“好个屁,你个妖孽,怎么想出这么个恶毒的馊主意,把我家老人吓个半死!”
李安也不恼,双手扳着天生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老同学,不用这种办法,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吗?还是我想了三天三夜,不知累死了多少脑细胞减少了多少年的寿命才想出来的点子呢!不仅如此,昨夜我被大雨浇得像只落汤鸡,差点大病一场;我在姚神仙身上可是花了二千多元钱,才让他服服帖帖地帮咱们的,不然他能那么卖力!咱们是老同学,我不帮你,谁帮你啊!”
“嘿嘿——”天生鄙视地望着李安,阴笑道,“你小子别说得那么好听,帮我,还不是想要我家那宅子!要是没好处,你小子会这么热心,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安坐下来,把一杯上好的茶递给天生,自己也端过茶杯,呷了一口,才笑道:“老同学,咱们可是老同学啊,你咋把俺看得那么势利和卑鄙啊?”
这会儿,天生气消了些,不管怎么说,李安来这一手,逼着爹娘只好忍痛割爱同意卖掉祖宅了,实在是解决了困扰他多日的大问题,李安也算是他和小雅的贵人!于是他尴尬地说:“事先我也欠考虑,我老爹刚患脑梗,要是吓出好歹来,我这当儿子的,就是死也无法弥补这份罪孽!幸好老人家好好的!”
“我也考虑不周,既然没啥严重后果,不正是两全其美吗?今天咱们喝几杯,不醉不归!”李安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圆滑世故,七窍玲珑,天生刚才的话真假参半,他也不点破,拎过来冰冻啤酒,咔咔打开了五六瓶,递给天生三瓶,笑道:“来,老同学干杯!”
天生的酒量也不是吹得,连喝了三瓶啤酒,没什么醉态,后来李安再劝他,竟滴酒不沾。李安见他执意不喝了,也不强求。等餐馆收拾好了杯盘,让老板又上了一壶上好的龙井。便和天生签订了购房协议,当场付给天生叁拾万元的现款。
李安望着浑身因激动而哆嗦的天生,笑问:“老同学,咱们这协议上,要不要请担保人签字啊?”
“不用,不用,我天生办事嘎巴脆,难道你还会和我耍心眼?”天生镇静下心神,不解地望着李安。
李安拉住天生的手,肥胖油亮的脸上,闪着淡淡的光芒,油滑地笑道:“不管咋说,我李安也算是个人物,不是吹的,咱办事那绝对是童叟无欺,咱还能欺你这个老同学!何况你在县城机关当职,咱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
“好了,别贫了!我满身都被你贫得起鸡皮疙瘩啦!”天生白了李安一眼。
天生喝得有些头大,走路有些趔趄,李安急忙上前拉他的胳膊:“天生,你喝多了!拎着这么多现金,可要当心啊!”
“没事儿,小看我?”天生回头推了李安一把,醉意朦胧地笑道。
“管不管走?要不咱就送佛到西天吧!”
“不用,这些啤酒还拿不倒我!”
天生别了李安,从酒店出来走到街上,正是下午一两点的光景,太阳红彤彤的,像个大火球,热辣辣的阳光烤得土地直冒烟,无事儿的人们都躲在屋内不出来,有几家店铺内,正对着门口摆着麻将桌,吆五喝六地玩得起兴,也有一些妇女和儿童,围在门前简易棚下,卖力地玩着扑克,笑声,抱怨声,不时地响起来。人们也许是见怪不怪,天生在这午后静静的街上走动,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大家依然各干各的一份事儿。街道上,不时有摩托车或电瓶车飞奔而去,惹得谁家门前树荫下蜷卧着吐着长舌的狗,呜呜地发泄着牢骚和不满。
天生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汗透了。他喝得比较多,已经超出了常量,一般情况下,他也只是一瓶啤酒的料,不过今天高兴,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未来美好幸福的生活正买着迷人的脚步向他走来。这会儿啤酒的威力可就爆发出来了。经过这午后阳光的一晒,他竟头重脚轻了。他只想尽快赶回家,好好睡一会,他下意识地把那个装着他幸福和希望的黑皮包搂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突然一辆摩托车从他身边飞驰而去,那瞬间,坐在摩托车后面的戴着遮阳帽的男人,猛地伸手,拽走了天生怀里的装着叁拾万元现金的黑皮包。天生倏地清醒了,他摇了摇脑袋,倏地大声叫起来:“抢钱包了!抢钱包了!”立马向着摩托车追去。可是那辆摩托车载着两个抢劫贼,眨眼间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远远还能望到扬起的大片灰尘。
天生紧追几步,看着三十万随着那两个街贼消失在视野中,知道追也无用,他如万丈高楼失脚,扬子江心断缆,悲痛和绝望一下子塞满了他的心。好不容易才让爹娘答应卖了老宅筹得首付,没成想在家门口竟遇到了抢劫贼,希望和幸福随着抢劫贼的逃逸,再次成为了泡影。这次他真的没有了任何办法,任何希望了。娇俏可爱,温柔甜美的小雅绝对不会和他结婚了,就算小雅愿意,她那势力自私嫌贫爱富的妈也绝对不会同意的。本来她的爸妈就看不起农村人,认为他和小雅门不当户不对,这次倒好,首付钱被抢,彻底断绝了他和小雅结婚的念想。他怨恨小雅的爸妈,要不是他们逼着他在城里买房,他也不会逼着爹娘卖祖宅了,今天的劫难就不会找上自己。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小雅的爸妈,可这能怨他们吗?不,要怨只能怨自己家里太穷,要是爹娘能挣钱,何苦非卖祖宅首付?不,他应该仇恨诅咒抢钱的贼,他们不劳而获,丧尽天良,不顾别人死活,罪大恶极,要是抓到这些人渣,他一定会食其肉喝其血,可上哪儿抓他们呢?天生的脑袋里装满了埋怨和仇恨,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他彻底绝望了,不受控制地蹲在大街上,抱着脑袋,失声痛哭起来。
街边躺在阴凉下休息的两只异性的狗,耳朵翘得直愣愣的,眼中满是鄙视和不屑!树枝上的鸟雀也叽叽喳喳地发表着意见,恨铁不成钢。
这时候街道两边铺子里有人出来了,见天生蹲在大街上,嚎啕大哭,有的劝道:“年轻人,啥事儿啊?一个大男人的,哭啥咧!”
“我的钱被抢了!”天生边哭边应道。
“钱被抢了?多少?值得这样哭?男儿流血不流泪!”有人鄙夷不屑地挖苦天生。
“流血不流泪,要是你被抢了叁拾万元,看看流不流泪?”天生呜呜地哭着。
“三十万?”
“乖乖,三十万?你拎三十万在大街上忽悠啥呢?这街上时常有骑摩托车或电瓶车抢钱的!”有人说道。
“你在哪里弄三十万?”有人怀疑。
天生经此一问,想到了李安,想到当时李安说的话,莫不是李安安排人把钱抢走了,想想李安当时劝他喝酒喝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李安有什么企图。他不哭了,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拨通了李安的手机。
“老同学啊,刚离开就惦记着咱吗?啥事啊?”李安那种油嘴滑舌的话传过来。
天生怒火万丈,凶恶地骂道:“李安,我把你当成朋友,你竟然猪狗不如……”
“天生,你骂谁呢?谁猪狗不如啊?”李安也恼了,气愤地回击。
天生怒火万丈,毫无风度地怨怼:“就骂你啊?你表面上把三十万给了我,酒桌上一个劲儿地让我喝酒,趁着我酒醉,让人抢走了那三十万,我真是瞎了眼,会相信你……”
李安冷静了下来,沉声急促地喊道:“你说啥?三十万被抢了?在哪儿被抢的?”
“就在这大街上!刚刚被抢!”天生恨声道,“别装了,猫哭耗子!快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和你没完!”
李安问道:“你报警了吗?”
“明知道是你,还报什么警!”天生怒道。
“告诉你,天生,咱李安不是你说的那没有人性的孬种!你别急,就过去!”李安挂掉了手机,便拨通了派出所的报警电话。
十二
李安刚赶到,天生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就一下子扑到他身前,一把攥住他半截袖的前襟子,眼中冒着熊熊的烈火,咬牙切齿地质问:“是不是你玩的诡计?”
“天生,你别激动!”李安走南闯北,经多见广,对天生是感同身受。
“是不是你抢走了那三十万?”天生不为所动,一只手依然攥着李安的衣服不松,一只手握着拳头伸到他的脸上。
李安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俺!绝对不是!”
“真的不是你?”天生软了下来,面对李安的坚持他感到无能为力。
李安突然怒道:“天生,咱李安再卑鄙,也不会把这样的鬼主意打到你身上!虽然在你眼中咱不是个东西,但咱可是顾念老同学的旧情的!你要是在这样侮辱咱,咱就跟你急!”
“那可是三十万啊!我家全部的家底和我下辈子的幸福都在那里,我能不急吗?”天生也觉得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这样武断粗暴地对李安,确实过分了点,他擦干眼泪,说道,“李安,我实在太激动,太心急了,别和我一般见识!”
警笛长鸣,警察来了。
天生渐渐地冷静了,木偶似的站在阳光下,李安扶着他劝道:“天生,你别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警察,他们或许有办法!”
天生好像麻木了,机械地点着头。
两位警察下了警车,来到人群中间,问道:“咋回事?谁报的警?”
“俺报的警!他的三十万就在刚才就在这个地方被人抢了!”李安见天生有些木讷,抢先说道。
“谁抢的?”
“两个骑摩托车的劫匪!”李安应道。
警察望着有些发愣的天生:“你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地告诉我们!”
天生这会儿缓过神来,略一回忆,便把当时的情况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完了问:“警察同志,我的钱能够找回来吗?你们可要帮帮我啊!要是让我爹娘知道了,不气死才怪呢!”
“同志,别激动!会有办法的!”一个警察拍拍他的肩膀和气地安慰他。
“你有没有看清劫匪的长相?或者他们的摩托车衣着有什么特殊标志?”一个警察细心地问道。
天生十分沮丧,不假思索地应道:“事情来得太突然,等我反应过来,他们已跑远了,真的什么也没看清楚!”
天生由李安陪着到派出所录了口供,他回到家里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
张婶张叔正站在院门口张望,一见儿子回来,张婶向张叔说:“赶快,儿子回来了,快切西瓜!”
张叔笑着急忙转身向屋内走去,天生强作笑脸:“娘,哪来的西瓜?”
“刚才有卖瓜的,走咱家门口过,你爹买的!平时你爹可不舍得买这玩意,要不是你回来,说啥也不愿意花这冤枉钱!”张婶高兴地望着儿子。
“谢谢爹,谢谢娘!”天生心中难过,但也不敢表现出来,要是让爹娘知道卖祖宅的三十万被抢了,还不给活活气死啊!
张婶边向屋内,边问:“找到买家了吗?”
“还没呢!明天我再出去问!”天生不敢看娘的眼,低着头有些恍惚地走着。
“别急,你越是等着卖,人家越捏人!咱就慢慢碰!”张婶心疼儿子,宽慰道,“要是不下雨,估摸着那个冤鬼也不会出现!”
“嗯,娘说的是!”天生偷眼瞧了娘一眼,老人家满脸皱纹,满头白发,他心中不禁凄然。
张叔把西瓜切好了,正等着,见儿子进来,忙捧着一块瓤子通红通红的西瓜递给他:“天生,这个好吃,你吃这块!”
天生瞧了西瓜,这块西瓜是正当中的那块,当然最甜,他受之有愧,忙推过去:“还是爹吃这块吧!”他急忙拿过一块西瓜猛地咬了一口,笑道:“我吃这块,爹吃那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