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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菊韵】林海(中篇小说)


作者:孤独小男孩 举人,3851.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561发表时间:2019-11-29 20:47:49
摘要:我的林海我的家

【菊韵】林海(中篇小说)
   司机皱着眉头说:“你快在家吧,到时候是救火呀还是救你?”老刘想想,一点头。“到时候你别往前靠,在后面做些准备工作就行。多个人多份力量,上来吧。”于是他一拐一拐地来到车后箱,向上伸出手,有人薅了他一把就上了车。
   一路上,车来车往载着许多人,吵吵嚷嚷间还飘荡着欢声笑语,哪里是去救火,简直是去赶集。车子拐进一条山沟里,就闻到了浓重的烟味,再往上走,就看见了冲天而起的浓烟,中间裹着通红的火苗,火场里乱糟糟的声音,顺着沟塘久久地回荡着,好不骇人。
   大家一下子绷紧了脸,刚才的轻松感早跑到九霄云外了。我的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像怀里揣进了个兔子,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啊。距离火场不远,只见吴老板身着扑火队的橙色服装,手里拿着一块手巾捂着口鼻,和林场的负责人站在一起,现场指挥着。浓烟滚滚,四处弥漫,他们不时被呛得大声咳嗽。一身都武装起来了,唯独那里没有武装起来就不行。他们的前面,一排专业扑火队员一身整齐的橙色服装,手执扑火工具,有条不紊地拍打着地面火。在烈火面前,他们更像是一团火。
   因为我们赤手空拳,没有工具,想往上冲,人家也不让。吴老板着急地问:“来的时候,咋不把车间的工具划拉来?”
   老刘一边咳嗽,一边说:“一着急忘了这码事,以前有这事都是林场预备工具。说真格的,去谁家赴宴,没见过谁带着餐具去的。”这个紧要关头,他还不忘了耍耍贫嘴。
   吴老板立刻去询问,果然他们真的预备了,很快,大家人人手里也都有了一把工具。我分到的工具是一把大洋镐,瞅瞅其他人,手里的工具也是杂乱不一,有竹扫帚,有大板锹,还有搂草的耙子,我们组合在一起,不像扑火队,倒像是打扫卫生的清洁队。也实在难为了林场的组织者,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上山的人足有几百号,到哪里准备那么多工具?没把马勺,锅铲划拉来就不错了。
   在吴老板公司上班的员工有二百多人,今天大多数到场。有几批已经投入战斗,我们是最后一批,将要上阵之前,吴老板放下捂着口鼻的手巾,做了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员工同志们,林场发生了重大的森林火灾,作为林区的一份子,就应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地冲上去。森林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坚决不能让大火破坏我们的家,伤害我们的父母!我就说这么多,把危害降到最低程度是目前的首要任务,立即出发!”他一脸的凝重,目光锐利,情绪激昂。
   我站在队列中,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外飘移着。那部摄像机究竟隐藏在何处,怎么看不见?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偷拍呢?我不相信他会放弃这次拍摄机会,千载难逢啊,这个表现自我的机会太难得了。
   我们的到来,把专业扑火队挤到了更危险的地域去了。浓烟滚滚,烈火熊熊,太阳也失去了应有的光辉,照射在地面上的光线非常迷离,如同有一双污黑的手在起劲地擦它,反而越来越脏,透不出许多光亮来。
   这时候,偏偏那要命的风也刮起来,而且还越来越大。刹那间,烟火飞溅,火势愈发猛烈起来。风来了,一下子把几位临场指挥的领导人的心也吹毛了。他们忙不迭地用对讲机和上级联系,请求支援。大兴安岭地区特大森林火灾刚刚过去没有几年,火灾过后,那几个隐情瞒报,耍官僚主义的家伙全部被绳之以法。那场大火相信他们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谁还敢以身试法呢?
   立即执行最后一套方案,打防火隔离带。两名油锯手早已整装待发,只是两名副手刚才一阵忙乱,不知干什么去了。两名油锯手放声大喊,也不见回应,让人怀疑是不是临阵脱逃了?没有他们,就没人帮忙拎油壶,这可怎么办?周围的人只剩下几名领导,实在无人可派,正在左顾右盼之际,我看出了苗头,立刻挺身而出,跑上来,背起油壶就走。
   老刘想喊我,瞅瞅那些领导有忍住了,急急忙忙也跟上来。到了没人的地方,拉着我背上的油壶就往下卸,神色紧张地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吗?它可是颗炸弹,不知道啥时候就被引爆了,一定要注意,这东西要离火场远,千万不能沾上火,知道吗?”刚才没有想那么多,一着急就上来了,听他这么一说,不由的吓了一跳。多亏他的提醒,要不然根本就不知道它的严重性。怪不得他急急忙忙地跟来,是不放心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不由感激万分。
   大火还在森林里肆虐,随着风势,火舌高高扬起,如同一条巨大的舌头,在贪婪地舔食着所能触及到的一切……油锯轰鸣,一棵棵参天大树轰然倒下,很快,茂密的森林就横推出一条空空的长廊,远远看去,像是人的头顶被剃了那么一条,成了不伦不类的阴阳头。
   大火就在隔离带那边,长长的火舌在延伸,在抻长,企图越过隔离带。人们一阵紧张,赶紧加宽隔离带。终于,疯狂的火魔在这里转了两圈,无奈地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只好返回去,把剩下的那点儿淫威都撒在被它包围的树上了。
   空中的树冠火渐渐弱了,剩下的只是地面火了。被火魔肆虐过的森林惨不忍睹,一片狼藉。白桦失去了庄严洁净,仿佛换上了一件黑洞洞,乌漆漆的破衣裳。那尖锥形的俄式小房,冒着浓烟,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那一棵棵身形伟岸的红松树,火势熊熊,“噼噼噜噜”地爆响着像一只只巨大的火炬,照耀着山野,燎烤着天空,疯狂地向宇宙展示着炽热与无情。
   我不禁黯然神伤,心中默默地为这些参天大树唱起青春挽歌。它们还是梦中的那些树吗?它们羽化升天,到天国里寻找属于自己的那片净土去了。那里没有痛苦,没有哀伤,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今天的消亡,却代表着明天的重生,我相信它们投身在烈焰之中,如同凤凰涅槃一般,浴火重生,在天地之间重新诞生出一棵棵生命之树。
   有人发现我的异常举动,使我立即恢复常态,忙掩饰着,推说让烟雾呛了眼睛。在火场里的人,除了付出体力,身体的各个部位还要付出严峻的考验。呛红眼睛是常事,而吸进有害气体对心肺功能的损害也是毋庸置疑的。从火场里下来,谁都会咳出许多颜色墨黑的痰来,怎么咳也不见干净,不由地让人有些担心。
   老刘非常痛苦,他似乎比别人的状况更严重一些。他蹲在地上,用手猫着胸口,好像在忍不可忍受之痛。我问他,他摇摇头,表示忍一会儿就过去了。我见他满脸被熏得乌黑,汗水在脸颊上淌成一条条沟,除此之外,看不出别的端倪。我想大概是因为连呛带累所致,那时火势凶险,谁也顾不上谁,只有自己多加小心。
   经过一天的奋战,临近傍晚时,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清理余烬的工作由林场负责,我们全体撤出。
   坐在返回的车上,没有了紧张的情绪彼此打量一番,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犹如从土灰里钻出的黑鬼,形象即难看又滑稽,着实让人忍俊不禁。大家虽然都高高兴兴,可毕竟经历了一场凶险才安然无恙,心里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在车上就相互约定,回去一定喝两杯,算是压压惊。
   一车人都兴高采烈,唯独老刘一人苦着脸。只见他蜷着身子,皱着眉,咬着牙,让人觉得他在忍。这是怎么了?瞅他的样子,不像是烟火呛的,大家都经历了这场洗礼,怎么就唯独他一人难受?
   以后的日子里,经常看见他弯腰忍痛的场面。也就是从扑火那天开始,他在咬牙忍,忍一会儿,继续直起腰工作,实在不行就吞两片止痛片,什么也没有耽误。这时候我才深深地体会到,那个忍的全部含义。
   从表面上看,他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有变化的是他的脸色。我刚来这个厂子时,他还是个黑脸汉子,慢慢的,他变成了黄脸,而现在他却变成了白脸。感觉告诉我,他的肌体内,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病变。我在他又忍过一阵疼痛之后,劝他是不是去医院检查检查?他眼睛一瞪,有些生气地说:“净扯淡,这么棒的身体检查啥?不是让他们白捡钱吗?不能便宜他们,不去!”他来了犟劲比牛还厉害。我知道他是心疼钱,动他的钱和要他的命差不多。这个守财奴,在大家的工资收入中,他是最高的,平时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都攒了起来,也不怕捂长了毛。
   这个月末,加工厂来了个女人。当她亭亭玉立地在门口一站时,我以为是谁家的女儿来找爹的。她很年轻,三十来岁的样子,白皙的皮肤,还戴着一副眼镜,一看就知道是个城里的文化人。虽然穿着打扮很平常,可她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韵味,却是一般城里人所没有的,那就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知识教育才能培养出来的气质。这个女人非同寻常,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在我的眼里是这样。
   老刘连忙跑过去和她说话。噢,他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真是好福气呀!这是来探望父亲的。可是我想起和老刘一起喝酒时说过,他只有个儿子,没有听说还有个女儿呀?
   当我知道这个女儿竟然是老刘的老伴时,我的嘴巴一下子张大了,完全可以空投进一个苹果。他们怎么能是夫妻呢?我怀疑这月下老人是闭着眼睛,不负责任地摸了两张牌,就把他们凑合到了一块。他们简直太不般配了,太不合适了,简直是在开天大的玩笑。
   晚上,大崔又抱着被子在我们这里挤。不用说,这是给牛郎织女相会的机会。可是大崔却嘟囔着:以前刘师母来个两回,没有在加工厂里住,都是去了镇里的旅店。这回却要同房,真是怪事。
   我笑着说:“上了岁数的人也不能思想总是封建,怎么还不得前卫一回?”
   小李子一边挪铺盖,一边一咧嘴:“哼!你是不知道,他们明面是两口子,其实,老刘碰没有碰过那女人都是两码事!”
   我撅嘴带摇头表示不信。“人家两口子在被窝里的事,还能告诉你?”小李子见我不信,往外面瞅瞅,压低声音说:“嘁!你不知道,那女人是老刘的兄弟媳妇,老刘是不是在这上面有思想压力?”
   “啊?”这一回我的嘴张得更大,这时有谁从我的嘴里看去,一定能看清胃里有什么东西。
   说话间,门开了,小李子猛地闭上嘴,瞪大了眼睛看去。进来的人是老张,让他虚惊一场。老张看看大崔笑了。“又来打游击了?”大崔无奈地说:“人家要合房,我也不夹在中间哪!”
   老张看看我欲言又止,另外两个人也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钻进被窝,对此事只字不提了。他们似乎在避讳着我,我的身上有让他们欲言又止的因素。
   我不好追问下去,既然人家不相信你,再追问下去也是徒劳,还有给人不知好歹的感觉。他们见我和老刘走的比较近,就以为我是老刘的亲信了,怕招来意想不到的是非。
   夜里我失眠了,这件事不知不觉地袭扰了我。地球人都知道的事,唯独我不知道。从不起夜的我,半夜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趿拉着鞋,跑出去解手。他们的房间里亮着灯,不知道在干什么。脑子里冒出了偷听人家墙根的想法,念头刚一冒出就立即否决。如此下三滥的做法,为君子所不齿的,此时的行为已经超出一个正人君子的行为准则,兀自尚不脸红,可见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我不由深深自责一番。每个人都有猎奇的心理,我也不例外,只是猎奇的方式有待商榷。
   第二天杀猪时,天刚蒙蒙亮,老刘却意外地来了。他来找大明借钱,数目还不小,要三千块钱。
   大明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媳妇刚生孩子,造去五、六千,刚刚又抓了几个猪,我的钱是挣一个,恨不得花两个。没有那么多,一千行吗?”
   老刘一脸的愁苦,忙点点头。“没事,不够我再想别的辙。孩子刚入重点高中,要交各种费用。他妈来了,没说需要多少钱,可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自己解决不了,这不,我就寻思着多给她张罗一些。”
   “她这次是专门来取钱的?以前你不是给她寄吗?”大明不解地问。
   “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钱,她这次来是想帮我收拾收拾。”老刘显得有些急促,解释的声音也很低。“你们也不是外人,就不瞒你们了。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寄钱了,在老板那里的饥荒还没有还上,看看又拉上了新的饥荒。”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恐怕连他自己也听不清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我看见他佝偻着身子,慢慢转身的时候,像一部缺乏保养的老机器,迟缓而艰涩。生活的重负快要把他压垮了。我刚来的时候,他还是那么硬朗,短短的两个月,就成了这个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我忙喊住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工资袋,一股脑儿地交给他。里面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本来是要寄回家里去的,这些天特别忙,没有抽出时间。平时我不抽烟,伙食又是大明家的,根本不用花销,所以,一分钱也没有动,这回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他啥也没说,攥着工资袋,拍拍我的肩膀就走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明不由地叹口气。我心里有解不开的谜团,正好这时问问大明。大明没有避讳,就给我讲开了。
   正如小李子所说,那个女人是老刘的兄弟媳妇。她原本也有个幸福的家庭,夫妻俩恩恩爱爱的,并且育有一子,家庭生活也算是和和美美了。好景不长,一场意外的车祸,把这个美满的家庭给破坏了,丈夫差点命丧黄泉。虽然活下来,却成了不会动弹的植物人。在一瞬间,这个家垮塌下来。孩子需要抚养,躺在床上的植物人需要照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怎么办?老刘咬咬牙主动承担下来,而这一承担就是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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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记述了自己去东北探望妻妹的始末,讲述了一些难忘的事。如火车上自己钱包被盗而狼狈不堪,到妻妹家后又因居住不便去木材加工厂寻宿干活,到最后在大会上指斥加工厂老板是骗子这一系列事件。通过事件的描述塑造了几个鲜明的人物形象。有任性的妻妹和粗旷的妻妹夫,有愚忠的加工厂管家老刘,有表里不一损公肥私的加工厂老板等人。尤其是对老刘的刻画很成功,从外貌到内心,多侧面的展示了他的性格持征,使人们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敬仰与同情。而对于吴老板的刻画也很到位,把一个不法企业家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但人物的性路又都不是单纯的坏或好,如老刘的愚忠和吴老板的宽容,以及妻妹大明的刚与柔,这些矛盾的对立统一,让读者看到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假大空的文学偶象。小说主题紧贴时代,叙述详尽语言幽默。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感谢赐稿,推荐品读。【编辑:刘银科】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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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雨        2019-11-29 20:56:47
  小说的矛盾冲突通过主角的内心活动展开,由开始的茫然不解到最后的感情升华,完成了这一心理变化轨迹。小说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问题,秩序混乱虚假盛行,沽名钓誉者堂而皇之招摇过市,而良知缺失人性变形。小说的微瑕之处是抒情部分太长,掩盖和影响了情节的有序进展,有冗长繁复之感。小说不同于散文,议论应以不影响描述为要,否则会拆散结构喧宾夺主,显得涣散而不紧凑。读者也会失去阅读耐力。以上与作者探讨学习,不当处请指正。欢迎继续支持。谢谢!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回复1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19-11-30 02:53:25
  谢谢老师的精彩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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