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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菊韵】林海(中篇小说)


作者:孤独小男孩 举人,3851.4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497发表时间:2019-11-29 20:47:49
摘要:我的林海我的家

【菊韵】林海(中篇小说)
   不需要向导,山下就有小径,它就曲曲弯弯地可以把你引向神秘的大山深处。信步踏上小径,每向前一步,就有新奇在刺激我的感觉器官,每向前一步,都似乎在为自己解密,在打开一扇阿里巴巴之门。就这样我一步一步投入大山的怀抱。
   置身于森林之中,才愈发感到自己的渺小。阳光漂浮在林梢上,地面上透出的光线非常微弱,我不由嘲笑自己在家里的青纱帐里的所作所为,实在滑稽而又可笑。在这里,迎着萧瑟的山风,呼吸着林木散发出的清新之气,沁心脾,爽精神,使人步步向前的力量倍增。
   我终于看见那些树木了,那些只有在梦中才能出现的树,那些魂牵梦绕的树。拐过一条山脊,尖锥形的树尖慢慢露出来,如同在柳暗花明间,突然闪出一间哥特式小房,绿绿的房顶,墙壁爬满青藤。嗬!那个浪漫劲儿就别提了。那比大苹果树高大许多的松树上,挂满了酷似南方水果凤梨一样的松塔,让人怀疑是不是大自然以意为之,给南方和北方牵上一根红线,来个佳偶天成的天作之合?最让人心爱的是那披了一身霜雪般的白桦树啊!似一根根圣洁的象牙玉雕,扦插在山坡上,亭亭玉立地舒展着玉女的风韵,让我如痴如醉地搂搂这个,抱抱那个,像久别多年的亲人重逢一样。一直到夕阳西下,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是夜,正值新月初盈。我看见那圆圆的月亮在东山坳里萌动着,枝枝叶叶交叉在一起,像一张网,网住了月亮。这时的它就像一条大白鱼,使劲往外挤,看准缝隙往外钻。
   大山似乎凭着气,月亮似乎用着力,忽地如同一颗银弹,弹射向天空。哦!原来如此,我仿佛发现了一个秘密,这月亮竟然是大山产像的蛋哪!这种怪异滑稽的想法一出,连自己都乐了。
   大山创造出的意境如此精妙绝伦。我仰望着皎洁的夜空,忽有腾空而去的心境。那里太美了,不知不觉让人的心智与情操都随之高远起来。
   身处在美轮美奂之中,心情自然清爽,即使是洗猪肠子这样的脏活,也察觉不出脏,烧火劈柴也不觉得累,初来的不适应一扫而空。
   事情有好有坏,总是搭配在一起,联袂而来。我心里唯一不能安宁的地方,来自他们这对年轻的夫妻。在他们家住宿,只能与他们夫妻在一个炕上同住。前几夜相安无事,几日过去那小两口就耐不住寂寞,尤其大明,每每在深夜之时,以为我熟睡过去,便悄声求欢。雅芳半推半就,一时间忘乎所以,声音大了些。每逢这时,我只能悄悄把头埋进被窝,把耳朵捂住,来抗击干扰。
   一连几日,我都在煎熬中度过,不觉间神智恍惚,精力下降了。这种事情难以启齿,只有在痛苦中忍耐,一直等到整个人接近崩溃的边缘,才不得不向大明提出到外面找宿的想法。
   当大明明白了我的想法,不觉有些尴尬。而雅芳听说我要出去住,以为大明怎么我了,又对他大吼一顿。我不好解释,只有躬身退出,回避一下,让他们自己商量。
   情欲是一个人的正常表现,无可厚非,不应当视为洪水猛兽,加以排斥。我离开他们是我作为一个人的正当防卫,是个理性的选择。我不想有太多的解释,那样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只要心胸坦坦荡荡,没有一丝阴影,还有什么值得你担心?
   他们同意我出去。大明想了个地方,是一家木材加工厂,那里有宿舍可以住。加工厂离他家二百米左右,拉上我的行李,车子一撒欢就到了。
   这里有近十几个工人在这里长驻,大明经常往这里送肉,所以非常熟悉。管事的老刘和他关系非常好,又因为都姓刘,就无所顾忌地称为一家子。加工厂的老板姓吴。我担心这事不和老板打招呼,会引起不好的结果。大明摇摇头,表示这么一点儿事,不必大惊小怪。老刘是加工厂的二老板,说话有一些力度,只要他点头,老板不会说什么。大明和老板也非常熟悉,只是平时抓不到他的影子,天天不在家,出去跑外事,难得见上一面。今天搞突然袭击,恐怕更见不着面,不如先斩后奏,哪天碰到他再打招呼也不迟。
   我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薄,想想也不过是借宿,又不是干别的,也就听之任之了。
   没想到,老刘不给这个面子,他一强调,这是老板的规定,不是厂子里的人不许入住,如果违反了,老板会不高兴的。大明说去找老板,老刘却认准这个理,你就是找老板也不行!
   大明通红着脸,本以为手拿把掐的事情,却掉链子了。我们干杵在那里,就觉得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难堪了。
   老刘五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面色乌黑,不知道是天生的黑,还是多少天没有洗过脸,就连嘴里的黄牙露出来,都显得非常白。他见大明不自然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自己先妥协了。“大刘,你连桥在这里住也行,除非在这里上班,要不你俩就快走,别再磨叽我了。”
   “啥?在这里住两天,就得在这里干活?想讹谁是咋的?人家不在这里常驻,给两天就走,懂吗?”大明瞪大了眼睛。
   “在这里干一天就算一天,啥时候不干啥时候走,一分钱不少你的!咋的?屈就啦?你别小瞧了,这里可不少挣,比你杀猪差不多少。”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我。“我这里一般人还进不来呢!这里的活儿,哼!好汉不稀干,癞汉还干不了!我这里可不养白吃饱!”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挑剔,分明是在牲口市场里,挑选牲口时的眼神。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他的目光里有一定的挑衅性,做法也是一石二鸟,即给了面子,又不失面子,行就留下,不行就走人。他“将”了我一军。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没有觉得这里的活儿有多么难,他们也是一个肩膀是扛着一个脑袋,不比我多什么。他的一番富于挑逗性的言语刺激到了我,勾起了心中不服输的韧劲。另外,回家的路费还没有着落,也算是挣一些回家的路费了。
   我忙拽一下大明,嘴巴往旁边一努,示意他商量商量。我知道,这件事成与不成都取决于我,力气是我的,只要肯付出怎么都好说。我一天的时间充裕,早上两、三点杀猪,收拾利索也不过六点钟,剩下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完全可以用来这里上班。大明担心我会受不了,又是杀猪又是上班,尤其这里的活儿并不轻松。他掰着手指头列举着:抬木头,抱板皮,起了锯沫子,样样即埋汰又累。
   我没有顾及大明的不安,人家正在一边打冷眼呢,来不及多想。我转身告诉老刘,我在这里住下了。他二话不说,把我领进一个房间,往炕上一指:“喜欢炕头就住炕头,喜欢炕梢就去炕梢,随你挑!”他可干脆。
   我见炕上有两个铺盖卷,已经占好了位置。自己初来乍到,不好去抢,就主动选了没人的炕梢。就这样,我在加工厂上班了。
   加工厂的车间里有八个人上班,基本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空闲。原本开大带锯的人因故不干了,位置上出现空缺,正好由我替补上。我被安排在小带锯前,只要任务是和老刘配合,把大带锯下来的大木料,改成各种规格不同的细料。他是上锯,负责推木料,我是下锯,专门接木料。
   只一天,我就把自己和别人的位置关系搞清楚了,也只一天,我的听觉、视觉、嗅觉统统麻木了,统统失去了应有的效用。锯机的轰鸣声里,夹杂着锯齿进入木材时发出的尖利叫声,酷似刘大明手执明晃晃的尖刀,捅进猪的胸腔,猪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猪被开膛破肚时,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被在腥热的气息呛了一下,胃里翻动着,差点呕吐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杀猪时的情景。而我第一次看到锯开的原木,却觉得和杀猪没有什么两样。
   高速旋转的锯片过处,奶白色的汁液涌出,溅起一片白雾,一会儿,周围的人就前胸濡湿。随着木板的一块块掉落,原木的内脏显现出来。一条条起伏的木材纹理,如同吸养化食的肠子,那层层叠叠的年轮,就是流淌血液的血管……人啊!何尝不是一棵树木,树木啊!又何尝不是一个人?植物世界和动物世界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各自有各自的习惯,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只是因为同在一个天地里,才让两个世界融合在一起,成为相互依赖的对象。可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类无休止的摄取,把一个活生生的绿色世界变成戈壁沙漠,而他们不知戈壁沙漠的尽头有什么在等待,那是生命的终点站。死亡!死亡之后的肢解!我又目睹一场杀戮,一场没有血腥味的杀戮!加工厂是屠宰场,锯条是刀具,一块块木板就是一堆血肉,在那里堆积着,等待血盆大口的饕餮。在我的理念里,这场杀戮比平常意义上的杀戮还要可怕。
   夜里,精神上的刺激让我不能入眠。我知道自己的感官系统出现了偏差,需要认真调整一下。可是,那影像深深地嵌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意念中美好的东西遭到无情的践踏,如同那里被穿了一个洞,修补完好需要时间。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猪是该杀的,不杀猪怎么能吃到香喷喷的猪肉?它天生就是被吃的东西。木头是该锯的,不锯木头怎么会有桌椅板凳?它天生就是被用的对象。这样想下去,似乎就顺理成章了,一切已经变得合乎情理,神智也就慢慢接受了,渐渐地安静下来,在浑浑噩噩中睡去。
   加工厂院里的木头没有多少,天天都在加工,木头堆一天比一天减少,再有几天就可以结束。我以为这些木头加工完,就能休息两天,正好也可以放松一下,嘈杂的环境里,神经绷的太紧了。晚上,我睡得正香,被老刘扒拉醒。他告诉我,赶快穿衣服,往车间里进木头。
   这是什么时候了?都深更半夜进木头?我不由一愣,也不好深问,只好迷迷瞪瞪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院子里已经有了一堆木头。我非常纳闷,这些木头从哪里来的?傍黑天还没有看见呢。另外,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简直就是风刮来的一样。也许是这几天格外劳累,在梦中陷得太深的缘故,进来个车,卸了木头,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听见。
   老刘的神情有些紧张,招呼大家手脚麻利一点儿。我满腹疑惑地来到木头堆前,借助院里的灯光,才看清这是一堆新鲜的木头,树干上还有残留的枝叶呢。这是盗伐的木头!我豁然顿悟,为什么不让外人进入的真正原因。我现在已经不是外人了,就像豹子头林冲初上梁山时,因为没有投名状而被拒之门外一样。他的投名状是别人的人头,我的投名状是什么?是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人头。这是一家黑工厂,与那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黑作坊一样,表面上是合法的,背地里净干着坑害国家,无视法律的勾当。这时,我有一种被人骗上贼船的感觉,心里除了厌恶就是憎恨。
   第一次抬木头,老刘试着问:“行吗?”
   我咬牙切齿地说:“行!”
   夜色深沉,院子里的灯光昏暗着,不那么明亮,基本看不清面部表情。我觉得自己这时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眼里闪着穷凶极恶的目光。木杠搭在肩膀上,深深地压陷下去,先是麻木,然后是疼痛。两只脚仿佛深陷进泥土里,立即就生根发芽,长出根须,想拔出哪一个都非常困难。我咬紧牙关坚持着,一直到结束。
   老刘什么也没说,拍拍我的肩膀就进了屋。他这一拍不要紧,我的嘴差点咧到了后脑勺。木杠拿下来,比放上去还疼,这时候,只觉得那里火烧火燎般地难受。
   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脱下衣服,呀!肩膀通红一片,如同被刮去一层皮似的,而且正在渗血。
   老刘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碗。“咋样?打膀子啦?我估计你就得打膀子。”他似乎早有准备,拿出打火机,“噗”地点燃碗里的液体,顿时,碗里浮起一层蓝色的火苗。呀!是酒。
   “扳杠子的人都要过这一关,压掉一层皮就好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蘸着碗里的酒火,往我的肩膀上抹。“扳杠子的人要学会忍,和身边的人比谁能忍,忍了这一根木头,再忍下一根,忍了这一车,再忍下一车。学会了忍,也就学会了活儿,也就学会了这个行当的门道。我看你挺能忍,像个爷们!”他赞许着。
   我猛吸一口气,针扎一般的疼痛袭来,使得全身的肌肉都跟着颤抖起来。我正如他所说,在咬牙忍。人家正在夸奖,这边却忍不住,多扫兴?还别说,疼就是那一瞬间,过去了就没有什么感觉。他的一番话,还真的有些草根哲理,同时也把我心理的也抚慰了一下,很是受用。
   “看得出来,你是个要面子的人,宁可让身子受苦,也不让面子受罪。这样的人我喜欢。你叫什么名字来?听你连桥说过一回,没记住。”他边和我唠,边仔细地涂抹,像是一位大师在精心地制作手中的作品一样。
   “孙坚。”“孙坚?这个名字挺熟,在哪儿听过,脑袋不好使,记不住了。”他凝神细想一下,晃晃脑袋又笑了。
   “《三国演义》。”“对对,是《三国演义》!孙权他爹吗。”他一下子喜上眉梢。“这个名字硬实,能和孙权他爹一起干活,真是缘分哪!”
   不知不觉间,碗里的酒用完,我的感觉肩膀也不疼了,反而热乎乎地非常好受。他一边闲聊一边施展医术,手段高强,真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不由地摒弃了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陌生感,对这位刚刚认识就嘘寒问暖的长者,充满了敬意。
   我轻松地晃晃膀子。他忙问:“咋样?是不是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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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记述了自己去东北探望妻妹的始末,讲述了一些难忘的事。如火车上自己钱包被盗而狼狈不堪,到妻妹家后又因居住不便去木材加工厂寻宿干活,到最后在大会上指斥加工厂老板是骗子这一系列事件。通过事件的描述塑造了几个鲜明的人物形象。有任性的妻妹和粗旷的妻妹夫,有愚忠的加工厂管家老刘,有表里不一损公肥私的加工厂老板等人。尤其是对老刘的刻画很成功,从外貌到内心,多侧面的展示了他的性格持征,使人们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敬仰与同情。而对于吴老板的刻画也很到位,把一个不法企业家的形象刻画的淋漓尽致。但人物的性路又都不是单纯的坏或好,如老刘的愚忠和吴老板的宽容,以及妻妹大明的刚与柔,这些矛盾的对立统一,让读者看到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假大空的文学偶象。小说主题紧贴时代,叙述详尽语言幽默。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感谢赐稿,推荐品读。【编辑:刘银科】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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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叶雨        2019-11-29 20:56:47
  小说的矛盾冲突通过主角的内心活动展开,由开始的茫然不解到最后的感情升华,完成了这一心理变化轨迹。小说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问题,秩序混乱虚假盛行,沽名钓誉者堂而皇之招摇过市,而良知缺失人性变形。小说的微瑕之处是抒情部分太长,掩盖和影响了情节的有序进展,有冗长繁复之感。小说不同于散文,议论应以不影响描述为要,否则会拆散结构喧宾夺主,显得涣散而不紧凑。读者也会失去阅读耐力。以上与作者探讨学习,不当处请指正。欢迎继续支持。谢谢!
文学陶冶情操,文字净化灵魂。
回复1 楼        文友:孤独小男孩        2019-11-30 02:53:25
  谢谢老师的精彩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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