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卖嫂丢妻(影视戏曲)
山西佬(白):急急忙忙赌场进,谈好了价钱好抢人。〔下〕〔杨氏抱婴儿上〕
杨氏(唱):怨爹娘看人看不准,让我嫁给了一个败家精。他贪赌来不要命,好家财都被败得干干净。他是越赌越有瘾,怎么劝都劝不醒。这样的日子怎么过啊?娘儿俩都要活不成。我的儿昨夜哭个不停,到现在还不见他父亲,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急得猫抓心。忙抱儿把大嫂问,请她想个偏方治儿病。〔下〕〔吕二郎上〕
吕二郎(唱):为人在世莫当家,当家心下乱如麻。每天醒来七件事,油盐柴米酱醋茶。自从成亲分了家,家里钱财随便花,赌瘾天天在加大,生意越做就越差。眼看家财已败尽,我跟娘子像仇人。今天得哄她高兴,才能够卖嫂谋财好扳本。只要计谋深呐,投机取巧也能够做一个富贵人。
吕二郎(白):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哥嫂对我的恩情的确是天高地厚。但是,我要不是把家财败尽了,还欠了一身的外债,也是不会出此下策的。侄子丢了,大郎已经杳无音信,老三去找大郎又下落不明。我也曾经是真心为大嫂好,无数次劝她改嫁给那些家财万贯的好员外,可她死活不答应。明的不成来暗的,软的不成就来硬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扳本,为了要还债,为了想发大财,为了逍遥自在,为了这一己之私,就只能六亲不认了。这婆娘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杨氏抱婴儿提菜篮上〕
杨氏(白):多亏了贤大嫂啊,我孩儿到了她怀里就不哭也不闹了。她喂了几粒药,立即就退了烧。在她家吃了午饭,就回来看看我家这个不争气的是否还在外面鬼混。家里门是开的,我的那个冤家对头肯定回来着。当家的,你昨睌死哪里去了?到现在才回来!你可以不要我,你儿子的死活你也不管了?
吕二郎(白):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不好好的吗?
杨氏(白):他现在是好好的。昨天晚上差点就哭死了,你夜不归宿,我指望不上你,多亏了贤大嫂给他喂了几粒药才好。你这几年也是太过份了,大嫂不记仇,还让我带些饭菜给你吃。你也不要再昧着良心逼大嫂改嫁了。〔杨氏拿出饭菜,吕二郎狼吞虎咽。〕
吕二郎(白):良心?良心值多少钱一斤?良心能还清我欠的外债吗?良心能赎回我败光的家财和你的嫁妆吗?良心能让我再扳回本钱,重新好好做生意,让你娘儿俩过好日子吗?
杨氏(白):你这个败家的,你把家败了能怪大嫂?你的良心喂狗吃了。
吕二郎(白):你说对了,我的良心早就喂狗了。娘子别生气,我昨晚手气好得很,又赢钱了。你看,你的金钗、耳环和手镯又赎回来了。现在给你戴上。〔给杨氏戴首饰〕娘子真是天仙下凡啊!我娶了你也是八辈修来的福份。
杨氏(白):你又在哄我,想打什么鬼主意,说吧。
吕二郎(白):我哪有什么鬼主意呢?只求你帮我一个忙。
杨氏(白):你还要求我帮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说吧。
吕二郎(白):求你今天晚上好好陪陪大嫂!
杨氏(白):就这?
吕二郎(白):就这。
杨氏(白):不可能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吕二郎(白):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我把大嫂卖了。
杨氏(白):天呐!你这个该天杀的!你卖大嫂还要我晚上去陪她干什么?
吕二郎(白):大嫂精明得很,我想叫你去稳住她,别让她提前跑了。
杨氏(白):你卖人还要拉我做帮凶!我做不到!
吕二郎〔下跪〕(白):娘子啊!我的好娘子啊!我求求你了,也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收了山西佬的钱,我要是放跑了大嫂,他会让人杀了我的。
杨氏(白):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我怎么就跟了你这个人面畜牲?人家就是杀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要我帮你卖人,我做不到。
吕二郎(白):你做不到是吧?〔起身拉杨氏〕你过来,你到卧室里看看,你床上哪来的蓝衫和白折扇?我拉你到大街上评理,我拉你找岳父岳母,你敢背地里偷人!我不怕丢脸,你的父母哥嫂也不怕丢脸?!
杨氏(白):冤枉啊!冤孽啊!狗咬一口,入骨三分,我就是跳进了黄河也洗不清。
吕二郎(白):冤枉不冤枉,由我说了算。你听我的,事事都好商量!你不听我的,有你的好果子吃。你是听我的还是不听我的?
杨氏(白):我听你的,我听你的。
吕二郎(白):这还差不多。哼!你把孩子放下,你跟我过来,具体该怎么做,你听我跟你细说。〔二人同下,幕闭〕
〔幕启,大郎杂货店外,山西佬带四个家丁抬一顶花轿同上。〕
山西佬(唱):雇好了花轿雇好了船,抢到了美人就一溜烟。连夜扬帆到那山西去,全家老小都笑呀笑开颜。
山西佬(白):到了,到了。停、停、停。这天也黑着,这边有个小树林,你们几个先到小树林里躲好,别让人看见。到二更时分,看我手势,你两个到前边那个小店里闯进二楼抢人,抢到人以后就拖下来塞到花轿里去,马上抬到船上去,咱们连夜就回山西。你这两个抢人的要注意了,头上戴白色孝髻的就是我的娘子,别弄错了,都听明白了没有?
众家丁(白):都听明白了,老爷。
山西佬(白):那好,现在就过去藏好。〔带众家丁和花轿同下〕〔吕二郎上〕
吕二郎(白):为了卖大嫂我也真是费尽了心机啊,一切都安排好了,单等我娘子进楼稳住这个两脚货,到时候把窗帘一拉,我把口哨一吹,山西佬抢人走了,她的家当就全部归我了。那里有个草垛,我就先过去趴着。〔下〕
〔杨氏怀抱婴儿上。〕
杨氏(唱):大嫂今早救了我儿命,我这天黑就要做仇人,混蛋的男人逼得紧,我恩将仇报啊,里外不是人。街灯昏暗月儿明,大嫂已经关了货店门。看婴儿睡得多安稳,莫怪为娘心太狠,将孩儿狠狠掐一下,〔婴儿哭〕孩儿啼哭惊四邻,喊声大嫂啊你快开门。我的孩儿又哭得狠,大嫂你就再开开门。〔王氏提灯笼下楼开门〕。
王氏(唱):刚关了店门熄灯火,要到楼上守灵念佛经,忽然小侄儿哭得狠,又听见了弟妹喊开门。手提灯笼把楼下,开门只见母子二人。
杨氏(唱):见了大嫂我笑脸迎,谢谢大嫂开店门,只是我孩儿哭得狠,怕他又是犯重病,怀抱孩儿将身进,大嫂你再好看看行不行。
王氏(唱):用手接过孩儿看,只见满脸啼泪痕。楼下已经熄灯火,跟我到楼上看分明。她娘接过灯笼照,孩儿少了啼哭声。跟我忙把二楼上,弟妹你要拴好门。到了二楼灯明亮,孩儿还对我笑脸迎,这孩儿真是奇怪得很,我是喜在眼里疼在心。
杨氏(唱):我用孩儿骗开门,开了店门不拴门,为了方便人抢人,我只随手半掩门。到了二楼开口问,问一声贤大嫂哇,我娘儿陪你一夜行不行?
王氏(唱):贤弟妹问这话奇怪得很,你毕竟有家有夫君。你娘儿要是陪了我一夜,二郎就会来砸店门。我会用心细看孩儿病,过了二更你要回家门。
杨氏(唱):大嫂用心看儿病,我就陪你细谈心。只要孩儿不哭闹,过了二更一定回家门。
王氏(唱):解开孩儿包裹看,发现屁股上有掐痕,你这当娘的真心狠,不由得我起疑心,弟妹肯定有事瞒着我,杨氏我只能用话里套话问分明。
王氏(白):弟妹啊,小侄儿屁股上这指甲印是怎么来的?不是胎生就有的吧?
杨氏(白):大嫂哇,这指甲印么?听我细细道来。
杨氏(唱):大嫂已见这掐痕,就知道她心里如明灯。只恨二郎这赌棍,耍起钱来不要命。我苦劝他劝不醒,眼看家财已败尽,店里早就关了门。只靠我带儿织布来活命,大嫂哇,我跟你是苦命人陪苦命人。我与二郎恩爱已无存,只有这孩儿就是我的命。二郎鬼混不顾家,回到家里不安宁。孩儿患病他不问,累死累活全靠我强撑。二郎今夜又要去鬼混,我拉扯他时不小心,我摔了一跤孩儿就哭不停,我怕孩儿又得病,就跑过来诉苦情。原来还有这掐痕,只能怪我当娘的太粗心。
王氏(唱):弟妹的话半是假来半是真,我只能半信半疑要冷静。小侄儿已经不哭闹,没有大病还笑盈盈。随手喂了几粒糖,你看他笑得多开心。只将孩儿来哄睡,睡后我俩就好好谈谈心。
王氏(白):宝贝乖乖,乖乖宝贝,伯母抱你,好好入睡。乖乖宝贝,好好入睡,好好入睡,笑得好看,真惹人醉。小侄儿睡着了,你抱一会儿。〔杨氏接过婴儿,婴儿惊醒,又哭,又将婴儿交给王氏〕这粘人的小家伙,还赖上我了。宝贝不哭,宝贝不哭,我抱,我抱着你,不哭,不哭了,宝贝听话,宝贝不哭了。再笑一笑,再笑一笑。宝贝真乖,还吃一粒糖,吃得真香。宝贝真乖,睡吧,睡吧,好好睡吧。小宝贝又睡着了,这里有个小摇摆床,是我儿阿毛留下的,我看着他,就像阿毛还在这里要我哄他睡觉。这个小摇摆床有七年多没用了。今晚就给小侄儿用了,到了二更时分,你再抱他回家。
杨氏(白):贤大嫂待小侄儿比我这当娘的还贴心。大嫂啊,我对不起你。
王氏(白):弟妹怎么突然这么说?我这几年要不是你辛苦照应,恐怕我也不在人世,我谢你还来不及呢,莫说此话。
杨氏(白):大嫂啊!我是真的对不起你。你对我儿这么好,我怕你走后我养不活我的儿啊。
王氏(白):我走?我往哪里走?我就在这里等大郎三郎还有阿毛,我那里也不去。你就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氏(白):大嫂哇,我家那个披着人皮的东西己经把你给卖了,卖给了山西佬,山西佬今晚二更时分就要过来抢人。
王氏(白):啊!二郎逼我改嫁不成,就已经把我给卖了?天呐!那你今晚来干什么?你不是来让我看侄儿病的!
杨氏(白):二郎就是怕还没有砸开你店门就让你趁早逃走了,他无法交待,就让我找个借口先进来稳住你。
王氏(白):你进来时我叫你把门拴上,你没有拴?
杨氏(白):我没有拴!
王氏(白):好啊!你夫妻两个这是一心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宁死也不再跟別人〔找剪刀自杀,杨氏夺下剪刀〕。
杨氏(白):大嫂啊!你死不得啊!你死不得啊!你要是死了,我跟你小侄儿两个都得死。
王氏(白):我死了好!我死了好,我还是死了吧。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两口子还活得更好。〔又找剪刀自杀,杨氏又夺下剪刀。〕
杨氏(白):大嫂啊!你死不得啊!你死不得啊!很快就到二更了,山西佬上来抢人,见你死了,他一报官,不是我杀的,也是我杀的,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我被问斩了罪有应得,这一岁多的孩子又有一个不顾家的父亲也活不了啊,你不为我想,也为这无辜的孩儿想想吧。
王氏(白):天呐!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活也没法活,死也死不得!
杨氏(白):大嫂啊,你一定要想开点。山西佬才四十多岁,家财万贯,是因为前妻死了,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儿,他买你回家当大夫人,你有好日子过呀。你跟了他总比在这里守灵守寡要强啊!
王氏(白):我不稀罕当什么大夫人!我要等我的儿子,我要等我的男人,我要等还在读书考功名的三郎。三个大活人都离家走了,我要是也出走了,一旦他们回来了,就没有家了。
杨氏(白):大嫂啊!你就别苦等了,也许都回不来了,你就等一辈子吗?
王氏(白):等一辈子我也等。
杨氏(白):大嫂啊!
杨氏(唱):你心如铁石等亲人,叫我不得不尊敬!虽然阿毛我从未见过面,但是知道你娘儿心贴心。他被人偷走已过了七年整,是死是活呀说呀说不清。大郎早就得了脏病死,你还叫三郎去找人。大郎尸骨是否还存在,已经无处可打听。长江水路凶险得狠,大浪之中淹了不少人。三郎一去许久不复返,是死是活呀也说呀说不清。三个男人已离家走,大嫂你孤孤单单守店门,夜晚灵堂多寒冷,早就哭坏了你这可怜的未亡人。你要是这个男人跟得好,还能够幸福后半生。
王氏(唱):弟妹提起了我的伤心事,我这万般苦痛你尽知。冥冥之中总觉得阿毛未曾死,睡梦之中总见到我夫回家门,三郎生来福份大,不会是那落水短命人。别人家的万贯家财我不想,你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领情。三十六计走为上,我要跳窗走后门去逃生。〔准备跳窗逃走,杨氏阻挡,二人扭打,王氏坐在窗下,杨氏关窗户〕
杨氏(唱):大嫂你太倔犟来太糊涂,你就是跳窗也逃不走,前门后院都有狗,你到楼下是落入虎口。再说这窗户离地又高得很,倘若是摔残废了哇,活活折磨你这一生。还是清醒点听我一句劝,高高兴兴做新人。你今夜虽然离家去,以后还可以回家门。大郎早就辜负了你,就是活着也会娶别人,倘若他又娶了小娘子,那里还会再要你这无儿无女体弱多病人?也只有这个山西佬把你看得重,为买你花费了五十两雪花银。你要是识趣跟他走,也许还能够幸福后半生。
王氏(唱):多谢弟妹来提醒,你帮二郎不是为这五十两雪花银,既便我这家财都给你,也会不到一年就让二郎败得干干净。贤弟妹也是个聪明人,你何苦要帮这个忘恩负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