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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小说】:二哥出“嫁”


作者:江苏黄云峰 探花,18807.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18发表时间:2010-11-01 16:46:01


  
   “好人?嘿嘿,好人!照你这样说,上面都是吃干饭的?公安局也都是笨蛋?就你聪明,你正确,你伟大?”
  
   “你们就不能小声点说?”秋菊娘抱怨说,“三天两头吵,也不怕人家笑话!”
  
   “喂,你这么能,上面怎么不请你去?”梁老汉并不理睬老伴的劝告,继续挖苦天鸿。
  
   “上面也不一定都对,下面也不一定都错。不管怎样,我相信严武是好人。我了解他。”天鸿寸步不让。
  
   “爹说你,你就不能听着!”秋菊白了天鸿一句,“他这也是为你好,万一严武有问题呢,你这样一搞,不就掺进去了吗?”
  
   “你知道个屁!”天鸿看妻子帮岳父说话,很不高兴。他老头不懂什么,你一个妇联主任也不知道好坏嘛!
  
   “就你知道个屁!”梁老汉本来就火,看天鸿再他这个老子面前竟敢这样对待他的女儿,火更大,“她不行,孬好还是个妇联主任,人家组织还要培养他,你呢?你有什么?你不就是识几个臭字?”他越说越火,手拍桌子啪啪响,“我招了你这样一个女婿,算是到了八辈子霉!”
  
   “哪个请你招的?你别招好了!”天鸿一听招女婿这话就烦,就火,就来气!
  
   “好,小子,你说得好!我是个老混蛋,眼瞎了!”因为过分气愤,梁老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红一阵,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着,“从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谁也不认识谁,你走吧,走!走!”他酒杯一摔,掏出旱烟袋,按了一锅毛烟,颤抖的手几次都划不着火柴,秋菊赶紧走过来,给他点火。
  
   “爹,你真是的,又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他不对,叫他改不就好了吗?”秋菊听爹要赶天鸿走,又慌了手脚。天鸿和严武继续牵连,她是有看法,这年头,谁不怕背上政治黑锅!万一严武真的像谣传的那样,参加了什么反革命组织,天鸿岂不受牵连?等查清了,说你没什么,可是当时受委屈了。天鸿若是受牵连,自己又怎么办呢?进步不也受影响吗?爹指责天鸿是对的。不过,动不动就赶天鸿走,这就不对了。这样容易让天鸿伤自尊。虽然她与天鸿又是闹点摩擦,这也是正常的。牙齿和舌头还常相碰呢,何况是两个人?逼天鸿走,实际上就是逼天鸿离婚,离婚总不太光彩,名声多难听。自己是妇联主任,今后怎么讲人?想到这些,她想赶紧熄灭这场战火。她对天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跟爹顶,赔个不是算了。
  
   秋菊娘挪动一双小脚,来到丈夫跟前,也来劝:“俺老爹,你是俺老爹好不好?你再这样闹,还让不让俺活?”
  
   秋菊娘的话,明是说给梁老汉听的,暗是说给天鸿听的。她原指望招女婿来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想不到,天鸿入门后,家里连三天安稳日子都不能过到晚,这样下去,哪天是个了呢?她气老头子脾气太坏,也愿天鸿脾气太犟。两个人,一个是针尖,一个是麦芒。若有一个能让一点,也不会这样。唉,作孽!自己要是有个儿能这样吗?
  
   若是按以往的脾气,天鸿肯定要走了。可是,这次他没走,因为自己理亏,他只能忍,于是斜靠在树旁,一言不发。
  
   梁老汉双手端着烟袋,接不连地丝丝猛抽烟。旱烟把他肚里的话都烧完了。
  
   秋菊呼哧呼哧地搓衣服,洗衣盆里鼓满了肥皂泡。
  
   秋菊娘把桌上擦了擦,端起酒壶酒杯准备走,她怕老头酒喝得太多闹事。
  
   “别动!”梁老汉吼了一声。
  
   秋菊娘被叫声一惊,浑身震了一下。她和言细语地说:“别喝了,再喝——”
  
   “你少放闲屁!”梁老汉截断她的话,指着酒杯说:“满!”
  
   秋菊娘只得给他满酒,但只倒了半杯就不倒了。梁老汉劈手夺过酒壶,全部倒进桌上的小碗里,足足三两。他将酒壶顺手一摔,端起来就要喝,却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梁老汉抬头一看,是天鸿。
  
   天鸿脾气虽然很犟,心却非常软。他看岳父气成那样,岳母可怜巴巴的,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岳父发火,是因为严武。公家逮严武,自己同情严武,岳父怕他扯进去。影响他是小事,影响秋菊可是大事。乡里人又有多少见过大世面的?谁不谨小慎微,安分守己?一个人被逮了,若是男女关系,还不在乎。若是反革命,那简直像麻风病一样,谁都要避得远远的。生怕沾上细菌,拍不掉,洗不掉,让其无声无息地烂掉。今天,天鸿却要去沾严武,支持严武,岳父怎能不气?不怕?自己知道严武,所以敢沾。换个陌生人,他也会躲得远远的。
  
   天鸿谅解了岳父的发火,伸手拦住了岳父的酒碗,轻轻地而又亲切地叫了一声:“爹,别喝了。”
  
   正欲发作的梁老汉,听到天鸿第一次喊“爹”,先是一愣,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用手抠了抠,“爹”声仍在耳里轰鸣。他火顿时消了,比闪电还快。那拉长而又阴沉可怕的脸,原来像彤云密布的阴天,现在被一声霹雳,驱散了乌云,代之而来的是丽日当空、碧蓝如洗得晴天。那眼里的怒火,让倾盆大雨浇灭了,成了两个古老的龙潭,水盈盈的。他对天鸿“嗯”了一声,算是对“爹”的秋菊惊喜地望着天鸿。
  
   秋菊娘高兴地给天鸿递去一个板凳。
  
   天鸿坐在梁老汉身边,心平气和地说:“爹,你今天心情,我理解。我知道你疼我,爱我,关心我,怕我出事,你对我是恨铁不成钢。可是,你不理解我。不理解我和严武表叔之间的感情,不了解郝严两家的关系。说实在的,郝严两家关系并不太密切。表面看,严武对俺家不错,实际一般化,还没有对刘其义等人好。别人能经常送礼,我们是硬的,——一样东西也没给过。不过,我认为他,只是贪点小利,大节还是好的,工作是出色的。所以,父母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父母认为,能有他这样的书记就不错了,比他强的又有几个呢?有多少干部不是贪污大王?不是喂不饱的狗?何况,他对我和哥哥还是不错的。严武跟我们处,是怕我父亲那张嘴,父亲对他的缺点从不留情,严武想不用我父亲也不行。我父亲工作踏实,肯干,有一套,拿得起,放得下。还有,父亲背后不玩人,我和哥哥又能当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他才对我家另眼相看的。严郝两家表面火热,内里还是各有一段的。”
  
   “既然这样,你们还死保他干啥?我听人家讲,要不是你们死保严武,李三谦还要重用你们嘛。”梁老汉磕了磕烟灰,又按上一袋,天鸿给他点着了火。
  
   “说来人家也许不信,认为俺讲的是大道理,吹牛皮,不过,随别人怎么看都行。俺家死保严武,并不是保他本人,而是党的政策。我们认为严武有缺点,有错误,但还不是坏人。还能工作,不应该打倒。李三谦进陵河,不问三七二十一,不听从广大贫下中农意见,硬要搬倒他,这是黑暗。我们坚决顶。就跟从前,公社、县里、甚至省里捧他是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劳模一样,俺家是有不同看法的。今天,俺看这是一场政治陷害。他是冤枉的。”天鸿长长舒了一口气,“严武是什么样的人,陵河人是清楚的,爹,你能不清楚吗?”
  
   “庄亲庄邻的,谁不知道谁?严武以前怎样,俺是知道的,可是上头说他不好,你说他好没有用。就是把陵河镇连五庄的人加起来说他好也没有用。这些年,我算看透了。谁好?谁坏?没有什么尺寸。你在台上,你就好,你就有理,你气就粗,嘴就大,话也响。下了台,狗屎不如。你再有本事,不用你;你再管,不睬你。说败坏你,你就是三头六臂,也不行;若用你,你就是一堆臭狗屎,也能夸你是一朵花。你看,以前严武给捧到云眼里去了。挂红花,捧奖状,扛红旗,坐汽车,风头十足。现在呢,又是批,又是斗,又是逮,洋相出尽。唉,还是当老百姓好,一天到晚埋头干活,工分到手,钱也有的花,粮也有的吃,不担风险。你不能光看作官时的那种威风,要常想想他们挨整的滋味。严武要不是捧得太高,今天也不会摔得这样重。自古道,出头的橼子先烂。福他享过了,罪也该受。不谈这些啦。喝酒,季红呢,你也喝,你娘俩也来喝,哦,对了,秋菊她娘,再炒点鸡蛋来。”
  
   梁老汉端起酒碗呷了一口,然后递给天鸿,天鸿也呷了一口。
  
   “爹,你这样说法我不赞成。照你这样说,人都别当干部了。”秋菊把衣服洗好,挂在晾绳上,然后走过来说,“依我看,严武表叔可能有问题,这次逮,肯定不是因为以前的事,以前那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够逮。有人说他参加了什么特务组织,还有说他强奸女人,这都有可能。”
  
   “你有什么根据?”天鸿不太高兴。
  
   “以前他不是反革命,李三谦来了,天天斗他,硬说他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走资派,他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我估计他可能这样想:我不是坏人,你偏说我是的。索性我就当坏人。在这个时候,若有特务来拉拢他,他会一拍即合的。”秋菊为自己看法辩解。
  
   “这也有可能,人逼急了,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梁老汉点头赞成女儿的看法。
  
   “快喝酒吧,别提那些短命的事,免得又闹得家里乌烟瘴气的。”秋菊娘端上一盘香喷喷的炒鸡蛋,也坐到了桌子边。
  
   “好好,不提严武事。以后你们也别提这事,凡是有关政治的事,都装聋子,憨子,哑巴。”梁老汉用筷子敲了敲桌子,算是拍板成交。
  
   酒过三巡,天鸿想起了四块就毛钱的事。何不趁此机会说了出来,因为岳父正高兴呢。“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乖乖,爹要不喜欢你,还能把你招,招来当女婿?”梁老汉有点醉了,他张着笑脸说。
  
   “爹,今天还有一事,我觉得对不起你。说出来,不知爹气不气?”
  
   “什么事?说,爹,爹,不气。”
  
   “你叫我买饲料,钱给丢了。”
  
   “啊,你,说什么?”
  
   “钱丢了。”
  
   “四块九毛钱,你都丢,丢啦?四块九毛钱呢。”
  
   “丢了丢了罢。”秋菊娘连忙圆场,“财去人安乐,人能平安就好。”
  
   “几块钱不要紧,今后能多干点活就行。”秋菊怕父亲不高兴,也帮天鸿说话。
  
   “嗯,秋菊娘说的对,财去人安乐,哈哈哈哈,干杯!干!”他大大的呷了一口酒。
  
   一碗酒喝完了,人也醉了。他醉的高兴。因为天鸿喊他“爹”了。
  
   天鸿也醉了,他想在酒醉中一解忧愁。
  
   回应,顺从地放下了酒碗。
  
   第七节
  
  
  
   好像神差鬼使,严武被逮走个把月了,天鸿都没向陵南大队迈一步,——不是不想去,只怪岳父之旨难违。
  
   今天晚上,不知怎么搞的,天鸿总感到不安,不去郝家巷,似乎欠了什么债。“就去一趟吧。”他跟妻子打个招呼,偷偷地走出了梁家院。
  
   “俺正要叫天爱去喊你呢。”母亲提着一罐水,走下井台,对天鸿神秘地说,“你看谁来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妹妹的床上,那双白布鞋换成了白凉鞋。啊,她!天鸿的心,像奔跑的小鹿,突突地跳跃。脸,涌上了热血,浑身火燥燥的。
  
   天爱看二哥来了,装作有事走了,天霞对天鸿作了个鬼脸,溜出了房间。
  
   “你,怎么来了?”天鸿堵在妹妹的房间门口,既兴奋,又内疚。
  
   “怎么,不能来吗?”白玉莲腼腆地一笑,细声细语地说。
  
   “只是太晚了。”一种痛苦的阴影掠过天鸿的脸上,他走进房间,望了玉莲一眼说。
  
   “我早就想来了。”玉莲说,“就怪这倒霉天黑得太快。”
  
   沉默。一种特殊的感情,堵住了天鸿的嘴。他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左手抵着嘴唇。如果说沉思如潮,嘴是闸门,那么,现在闸门关了,再大的潮水也被挡了回去。
  
   沉默。痛苦压低了玉莲的头,搅碎了姑娘的心。她那双大眼睛呆呆地瞅着地下。一根折叠的布条,在手指上,一会儿绕上,一会儿散开。慢慢地绕,慢慢地散。
  
   “到外边走走好吗?”气氛的沉默被天鸿打破,玉莲顺从地点点头。
  
   这仍是一个热气扑人的夏夜,残缺的月亮失去了往日的笑容,躲进云间。相思河水,流得很慢,很静。沿河的小路,在茫茫的夜色中伸出了一条曲曲弯弯。殷勤的脚步,不仅难以踏平这条羊肠小道,相反,却使它更加坎坷不平。
  
   “玉莲,这条小路,还记得我们走过多少次吗?”天鸿问得若有所思。
  
   “七次。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头。”玉莲紧挨着天鸿,“当时,我还写了一首诗。不过,没念给你听。”
  
   “现在还能不能记着?”天鸿含情脉脉地扫了玉莲一眼,她还是那个样子,只是多了一些书卷气。
  
   玉莲低低地背诵着她那用心写出的《小路》。她的嗓音,轻柔圆润。她的情感,静默深沉,像琵琶弹出巴山夜雨,像洞箫吹浓三峡迷雾。
  
  
  
   夜空里有个皎洁的月亮,
  
   田野里有条曲折的路长。
  
   月亮送小路清辉的贞洁,
  
   小路将月亮送到远方的迷茫。
  
  
  
   多少次梦踏小路走进月宫,
  
   醒来后枕留余泪纸花映窗。
  
   多少回小路欲吐思月之情,
  
   只觉得红霞入腮羞口难张。
  
  
  
   “别背了。”天鸿受不住这种爱情的折磨。想到爱情,就想到玉莲母亲的霸道,就想到鸠州的艰辛,就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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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以高超的手段描绘出众人的悲怆和无奈,文中人物以小家论大家,作者将所有角色跃然纸上,仿佛所有人都已经活了,在你面前晃动着,更将人性反应于文字中。天鸿的恋家,梁老头的不满,无奈的是两人都有自己的倔强性子,梁老太婆的传统妇女思想在这个家里面起不了作用,秋菊的善良本想让丈夫进门的,但无奈—— 情节平朴并没有高低起伏,但是却能引人入胜,很是不错的文章。希望继续加油,祝福并问好作者。编辑【逸月残雾】【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011101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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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江苏黄云峰        2010-11-01 17:40:45
  谢谢点评!
编辑、记者、作家
2 楼        文友:天涯断浪        2010-11-02 09:51:15
  一副辛酸的生活画卷。
寂寞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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