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三个兵
俩人出了病房,来到医院后面幽静的桃园里。纯白的月亮,镶嵌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星星被月色耀眼的光芒遮住了眼睛,羞涩地躲藏了起来;桃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踔,朦朦胧胧,极富浪漫情调。
俩人沿着甬道步入桃林深处,找把连椅坐了下来。"怎么样,这春夜是不是很迷人?"高夏仰脸望着夜空,感慨地问他。
争华仰起头来,沉吟了一下说:"要我看,没有月亮的春夜并不迷人。"
"这话挺富哲理的。"高夏点点头,她从口袋里掏出用块洁白的手绢包着的一只口琴:"给我吹段口琴吧,你不是说你的口琴吹得特棒吗。"
"你想听什么曲子?"争华从她手里接过口琴。
"那就先吹吹你最拿手的《卖花姑娘》吧。"争华点点头,然后用舒缓,凄婉,悲凉的音调吹出《卖花姑娘》的曲调。
高夏被口琴曲感动的落了泪,她掏出手娟轻轻试去了眼角的泪,然后说:"你吹得太棒了,再给我吹几首朝鲜电影歌曲吧。"
于是争华又给她吹了《一个护士的日记》《扎钢工人》《金姬和银嫉的命运》《摘苹果的时候》等电影里面的插曲。
然后争华把口琴递给高夏,高夏吹了《梁祝》,她吹得十分投入,吹得悠扬;吹得委婉;吹得如泣如诉;吹得令人心醉……
这时熄灯号响了,争华说:"你该回宿舍了。"
"没关系,再呆会。"高夏意犹未尽地说:"我们宿舍那帮姐妹们,熄灯后非要聊会再睡不可,机关兵就这点好处,没人查铺。躺在床上睡不着,只能天南地北地神聊,特开心。你们男兵宿舍热闹吗?"
"当然热闹,牛小强最能聊,肚子里什么新鲜玩艺儿到有。"
"我看他象个二流子,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特烦他。你们俞股长怎么接这样的兵来。"
"牛小强只是孩子气重些,别的没什么。他直勾勾看你,说明你长得漂亮呗。"
"讨厌……"高夏白了争华一眼,红了脸:"我看牛小强就是缺乏教养,你们男兵,没有真正的男子汉。"
"太偏激了吧?"
"偏激?何以见得?"
"我认为我们男兵,个个是男子汉。"
"王婆卖瓜,你是男子汉吗?"
."我当然是男子汉啦。"争华郑重,肯定地说。
"你哥呢?""我哥不但是男子汉,而且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争华激动地说。
"战争考验了男子汉,也造就了英雄。"高夏说。
"我做梦都想战场,不愿这么碌碌无为地当兵。"争华说。
"当兵的真正内涵并不仅仅是上战场。"高夏说:"照你的说法,只有上战场打仗才是兵?和平年代的兵不叫兵?"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我自己不应该这样当兵。"
"其实,你除了当兵以外还有更高的追求嘛,考军校。"争华看了她一眼,沉默了。"我当兵首先是图好玩,其次是喜欢这身军装,我觉得女孩子穿军装特美,特有派。"高夏说:"可是,当了兵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欢乐和荣耀。为了提高自身的知识素养,更是为了适应部队医院对高素质人才的需要,所以我也准备考军校,上军医大,象妈妈那样当个医生。"
"我可没有你这么轻松浪漫。"争华笑笑说:"我当兵是为了象哥哥那样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可是,我失望了。现在看来,考军校是我唯一的出路啦。"
"考不上怎么办?"高夏问。
"我一定能考上。"争华坚定地说。
"那不一定,当然,我希望你能考上。但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高夏笑了。
"你名字为什么叫夏呢?"争华问她。
"怎么,感兴趣吗?"
"好奇心理。"
"我原来叫高霞,上高中时我觉得霞字太俗气,所以改成了夏天的夏。我喜欢火热的夏天。"
"你的性格很适合叫夏。"争华说,望了眼天空,月亮仍然矫好,她的辉泽照在俩人的身上。
"咱们回去吧。"争华把口琴还给高夏,站起身来。
"那好吧。"高夏也站起身来:"祝你睡个好觉,明天我送你出院。"
第二天,高夏和‘老兵'把争华送回了单位。在回休养所的路上,‘老兵'说昨晚看了场精彩的电影。高夏疑惑:"大院昨晚放电影啦?""放了,你没看?"
"没看,放的什么片子?"
"爱情片。"
"讲讲内容。"
"在一个美妙的夜晚,某部休养所桃园里,传出了美妙的口琴声和绵绵不绝的情话。原来是对恋人在偷着幽会……"
"这……"高夏大惑不解,望着他那忍俊不禁的样子,突然满脸飞红,举手就打‘老兵':"好呀,你来捉弄我,看我撕烂你的嘴。"
‘老兵'边笑边逃,高夏撵不上,又气又急,跺着脚说:"看我能饶了你……"
‘老兵'不慎跑掉了一只鞋,单腿跳着回身拣鞋,不小心,脚下一滑,摔了个仰八叉。
高夏拍手叫好:“活该,活该……”
原来昨晚,‘老兵'和于护士在值班室缠毛线,听到桃园传出美妙的口琴声,俩人觅声来到了桃园……回到宿舍,高夏的心仍在突突地跳,脸上感觉火辣辣的,她恨‘老兵'贫嘴。
这时,于护士回来,冲她神秘地一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高夏飞红了脸。
临来参军,巧妹送给小朱一张照片,来部队后,小朱把照片夹在了日记本中,压在一套新军装里。
宿舍没人时,他常拿出来看。有一次,被牛小强看到了,给他泄了秘。于是,战友们纷纷向他要照片看,于是,他大大方方把照片拿出来让大家看。
后来,他干脆把夹照片的日记本压在了枕头下,随便谁看都行。新鲜过后,谁也不再提照片的事啦。每晚临睡前,他都拿出照片来看看。
牛小强让他搂着照片睡觉,准能做个好梦。有天晚上,他真把照片贴在胸口上睡着了,果然梦到了和巧妹在家时的情景。
此刻,他趴在桌上给巧妹写信,询问家里的情况。写完信后,他默默地卷了跟叶子烟抽,抽完烟,他把信发了。回宿舍后他又洗衣服。
大一暑假,争华见到了被处分,提前退役的牛小强。那件流氓团伙的案子,由于牛小强没有犯罪事实,加之他后来认错态度较好,部队对他免于刑事追究,为教育他,使他接受教训,部队给他记过处分,作提前退出现役处理。
退役前,俞股长到有关部门要求,又把他的处分撤消了。他觉得,牛小强能够认识自己的错误,并决心改正,如果带个处分回家,会背思想包袱。牛小强复员后,顶替进了父亲的工厂。
"你和翠翠的关系怎么样啦?"争华问他。
"挺好。"牛小强说:"她现在是门市部的经理,特忙。"
“小心把你蹬了。"争华开玩笑。
“这样倒好。"牛小强不以为然地说:"人家是干部,咱是个工人。总感觉配不上人家,可她非要和我好,让我怎么办?"牛小强显出无奈又十分幸福的样子说。
"算你有福,你可要忠于爱情,可别伤了她的心。"
"我处处听她的,谁敢伤害她。"
"那就对了。"
争华见到了翠翠,她说:"小强从部队回来后,有意疏远我,我去他家找他,他不理我,我生气走了,发誓再不去找他了,可心里总不是滋味。为赌气,我也和别人谈了一段时间,可总不是那种感觉。小强的影子总在我的眼前晃动。也许这就是爱情吧。"柳翠翠脸上浮起红晕。
"小强有他的顾虑,"争华说:"他喜欢你,可总觉得配不上你,更怕人家瞧不起你。"
"这我理解,他越这样,我越觉得离不开他。"柳翠翠深情地说:"如果现在年龄够了,我就和他去登记,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柳翠翠告诉争华,她准备把小强调到她们商业系统跑业务,一来发挥他能说会道的特长,二来让他锻炼锻炼。另外,她还准备让小强考文凭。
暑假结束后,小强和翠翠在饭店请争华和虹吃饭,席间,小强说:“我准备好好干,不能辜负了翠翠对我的期望。”
争华和虹和他碰杯喝酒,以示祝贺。
翠翠嗔怪地说:"先别吹牛,干好了再说。"
"放心,我已经和过去的牛小强划清界限了,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大家为他鼓掌,干杯!
车来了,人们蜂拥而上,塞满了车箱。牛小强决定步行回家。他走进人行道边的一家商店:"喂,买包烟。"他掏钱,对一个正低头打算盘的姑娘说。
"请稍等。"姑娘没抬头,待打完几个数后,抬起头来,歉意地说:"对不起,要什么烟?哎呀,是小强。"她惊喜万分。
"翠翠……"小强也惊喜地认出了她:"你不是考大学了嘛。"
"我没考上。"叫翠翠的姑娘,摇摇头:"前几天我到你家玩,你妈说想你,回来探亲?"
"回来玩玩,部队太没意思啦。"牛小强说。这时,来了几个顾客,她去照应,小强对她说:"你忙吧,我走了。"
"你不买烟了?"
"算了吧。""骑我自行车回去吧。"她把车钥匙仍给他:"门口那辆凤凰车子。"牛小强骑车回家。
一个冬天的早晨,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校园被瑞雪打扮的银装素裹。一个滑稽可爱的'雪人招来男女同学们的围观。
牛小强见自己的'杰作'被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便气急败坏地把一团雪仍到一个女同学头上,女同学叫柳翠翠,刚转学来,是班里的学习委员。
牛小强最瞧不起她们这些班干部了。出乎意料,被他仍了一头雪的柳翠翠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但没生气,还冲他笑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象是原谅了他似的。她弄掉头上的雪花,又看了他一眼,进了教室。
牛小强第一次感到疚愧。从此,柳翠翠成了他唯一敬畏的人。在班里,他默默维护着她的尊严,恶作剧地把毛毛虫放进和她吵架的女生的铅笔盒里,以示替她报仇。期末评比三好学生,他鼓动全班男生都投她的票。
一天牛小强在校门口等着开班委会的柳翠翠,天黑了以后,柳翠翠才开完班委会出来。俩人在回家路上的一条小胡同分手后,牛小强突然听到柳翠翠惊喊'救命'的声音。
他迅速返身向柳翠翠去的方向跑去,原来在黑暗处,一个流氓截住了柳翠翠,欲行不轨。牛小强怒火中烧,一脚踢翻那个流氓,流氓爬起身来,夺路而逃。柳翠翠站在那里哭了,牛小强安慰她:"别哭,我送你回家。"
牛小强一进家门把妈吓了一跳,妈问他怎么回来了?他说回来探亲。妈忙下厨房给他下面条,面条下好后,牛小强没吃,说太困了,便躺倒在床上睡了。
牛师傅下班回来,见儿子回来,高兴地站在儿子床前仔细端祥着他的睡态,老伴推他一把说:"别傻站着了,快去菜市场买菜。"牛师傅赶紧去菜市场买回了儿子爱吃的菜和一条活鲤鱼。
牛妈妈在厨房为儿子忙活了一桌可口的饭菜。牛师傅把儿子推醒,一家三口吃晚饭。正吃着饭,柳翠翠来了,乌黑的头发;靓丽的脸颊;粉红色的毛衣;黑色喇叭裤;黑色高跟鞋;身上还背了个旧的军用挎包。
"快坐,翠翠,吃饭了没?"牛妈妈热情地说。
"阿姨,我吃过了,你们都坐下吃吧。"柳翠翠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晚上还上课呀?"牛妈妈问。
"上课,我是来骑自行车的。""过来尝尝你阿姨做的糖醋鱼。"牛叔叔也对柳翠翠说。
"快过来尝尝。"牛妈妈把她拉到饭桌跟前,柳翠翠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吃,然后又坐到沙发上:"我尝了,你们吃饭吧,味道不错。抽空我跟阿姨学学做鱼。"
"你这闺女奉承起我这老婆子来了。"牛妈妈乐了。牛小强吃完饭进了自己的小屋,柳翠翠跟了进去。
"晚上上什么课?"牛小强问她。
"我在上电大,给我车钥匙,我该上课去了,要不就迟到了。"
"在哪上课?"
"在电大,挨着文化宫。"
"那么远?"
"我们同学还有从郊区赶来上课的呢。"小强把车钥匙给了她,翠翠看了他一眼,从他屋里走出来:"叔叔,阿姨,我走了。"
"让小强送送你。"牛妈妈站起来说。"不用,让他休息吧。"翠翠笑着望了牛小强一眼,开门走了。
牛小强骑了半小时车子才到电大。十几层的电大教学楼,气宇轩昂地矗立在那里,与文化宫的楼宇交相辉映,显得美仑美奂。牛小强站在树影下抽烟。
终于等到了放学的铃声,学生们潮水般涌出大门,夹在人流里的柳翠翠发现了站在黑影里的他,于是她推着车子走过去"小强,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走吧。"柳翠翠轻声说。
"你怎么知道是我在等你?"牛小强问。
"我一出校门就发现树下有个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凭直觉,我知道是你。"
起了阵风,并从远处传来闷雷声。
"看样子要下雨。"牛小强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
"你不是拿着雨具嘛,有风,挺凉爽的,咱们走走吧。"柳翠翠说。
"好吧。"牛小强答应道。
"小强,是谁让你来接我的?"
"是我妈让我来接你的。"
"你妈要是不说让你来接我,你就不会来接我了是不是?"
"我挺困的,想睡点觉。其实,我妈不说,我也会来接你的。"
"这还差不多。帮我背着挎包。”柳翠翠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