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抽？""这不是还没到家嘛，我就抽这一支。"王政委和儿子谈判。
　　 "半支也不行。"争华把烟仍进了窗外。王政委无可奈何地笑了："好吧，服从儿子的命令，不抽了，睡觉。"说完他重新躺下，争华脸上露出了笑容。
　　 "听说你准备考军校？"爸问他。
　　 "我想试试。"争华望着爸爸说。
　　 "考不上怎么办？"
　　 "不会考不上的，我作了充分的准备。"
　　 "别太乐观了，考不上服完兵役，向后转，回家当个好工人。"
　　 争华沉默了。
　　 "你妈让我给你留点钱。"
　　 "我的津贴够用，我还存了伍拾块钱呢。"
　　 "这样也好，早点休息，我先睡了。"王政委说完合眼睡觉。
　　 争华坐到桌前学习。
　　 第二天早晨，王政委跟儿子，小朱爬凤凰山。凤凰山满山遍野的碧绿；半山腰的麦子绿浪翻滚；山顶上除了嶙峋的怪石外，再就是松林，杂草和酸枣树啦。凉爽湿润的晨风吹在脸上，让他们感到惬意和畅快。在山顶呆了足有半小时，他们才下山。
　　 午饭后，王政委骑着儿子给他借的一辆自行车来到了师部家属院。
　　 他打听着来到师首长们住的那片独门独院的大房子跟前，在一户门前按响了门铃，不一会，高师长家属聂医生打开门，她打量了王政委一眼问："老同志，您找谁？"
　　 王政委冲她神秘地笑笑："我就找你们。"说完他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
　　 这是座二层小楼，大大的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卉，特别是那棵石榴树在绿叶的陪衬下，开满了红灿的花朵，煞是好看。
　　 "你是？……"聂医生疑惑地望着他。
　　 "你好好想想我是谁？"王政委笑望着聂医生，不紧不慢地说。"好象有点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聂医生仔细端详着王政委说。
　　 "哈哈，贵人健忘呀。"王政委乐啦。
　　 "这……"聂医生更疑惑啦。
　　 "再好好认认。"王政委摘下大盖帽来，解开风记扣，笑着说。
　　 "哎呀，怎么是你呀老王，瞧我这眼神，这么些年不见，我真不敢认你啦。”聂医生笑啦："快进屋。"
　　 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后，聂医生沏上杯龙井茶，然后拿起电话："总机，给我接师长，老高嘛，你猜谁来了？猜不着，那你快回来看看吧，别等一会啦，现在就回来。"放下电话，聂医生也坐到沙发上："我们快二十年没见了吧？""可不是嘛。"
　　 王政委点点头。"嫂子退休了吗？"
　　 "刚退，她身体不太好，你呢？还搞医务工作吗？"
　　 "在县医院妇产科，最近身体不好，这不正在家养病嘛。"聂医生笑着说。
　　 这时候，一个高个军人跨进门来，王政委站起身来，两双目光惊喜地碰带了一起，"老班长，敬礼！"高师长立正，端端正正给王政委行了个军礼："真没想到是你，太好啦。"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老班长，你怎么突然就来了？是专门来看我吧？"高师长脱下军装和大盖帽，兴奋异常地坐到沙发上说。
　　 "也算是专门来看你吧，在北京开会，碰上了你们海航的几个师政委，他们都知道你，在海航你可是有名的全天候飞行员。"
　　 "有啥名呀，瞎传。"高师长摇头。
　　 "还在飞吧？"
　　 "飞，"高师长激动地点点头："不让我当师长可以，但不让我上天可不行。"
　　 "训练任务挺紧吧？"
　　 "除了正常的训练任务外，根据上级部署，A团两个大队下半年转场，配合舰艇部队搞一次联合军事演习。我们正在积极准备。你怎么样？"
　　 "我不能比你，"王政委摇摇头："我身体不好，岁数也大啦，不想再干啦。我这老头子也到了该让位的时候啦。"
　　 "我看你这身体干到六十没问题。"
　　 "不行，不行，你不知道，我浑身的零件净毛病，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好去车站接你。你住在招待所哪个房间？"
　　 "我昨天到的，住在场站。"
　　 "那里条件不好，师里的招待所有高干房间，里面的设施也好。要不你来我家住着吧。"
　　 "你别操心啦，我住得不错，再说我明天就准备回去啦。"
　　 "再住些日子吧，我们还没好好叙叙呢。喔，对啦，嫂子和孩子们都好吧？"
　　 "好，你嫂子退休了在家呆着。"
　　 "小杰，小华他们呢？都长成大人了吧。还记得吧，小杰周岁的时候，是我抱着他在公园的樱花树下照的像。"
　　 "那张照片还镶在镜框里呢。"王政委的脸色阴郁了起来。
　　 "小杰那孩子小时候挺讨人喜欢的，他参加工作了吧？"
　　 "他当了兵。"王政委沉重地说。
　　 "当了兵？在哪个部队？"高师长似乎察觉了王政委脸上的变化，注视着他问。
　　 王政委点上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天花板，然后站起身来。高师长也站起身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老班长那张已经变得严肃，凝重的脸。
　　 "小杰是个好孩子，"王政委叹了口气说："可是他……"
　　 "小杰他怎么啦？老班长？"
　　 "去年在自卫反击战中牺牲啦。"王政委说完，泪水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这是真的？……"聂医生的眼里也涌满了泪。
　　 高师长没有说话，可他心里感到十分沉重，他的眼帘湿润啦。过了会，他问："小华现在干什么？考大学了吗？"
　　 "我也让他当了兵，他准备考军校。"
　　 "他在哪个部队？"
　　 "这个嘛，暂时保密。"
　　 "你可真有意思，还有什么保秘的呢？"高师长不解地望着他，笑了笑。
　　 王政委笑而不答。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个姑娘的清脆嗓音："，爸，我回来啦。"
　　 "是我那宝贝女儿。"高师长欣慰地对王政委说。
　　 高夏一步跨进屋来，聂医生忙对进来的女儿说："小霞，这是你王伯伯。"
　　 "王伯伯您好。"高夏抿嘴一笑，冲王政委点点头。
　　 "好，真是你爸爸的女儿，个头，高鼻梁都随你爸爸。"王政委乐啦。
　　 "怎么又跑回来啦？"高师长笑望着宝贝女儿。
　　 "我回来拿点东西。"女儿撒娇地冲他一笑，然后转向王政委："王伯伯你在哪个部队呀？"
　　 "你王伯伯在空军当师政委，这就是我常向你们姐妹说起的那个爸爸的那个老班长。"
　　 "喔，我想起来啦，您就是我那未见过面的小杰，小华哥哥的爸爸吧。"高夏兴奋地说。
　　 "对对。"王政委笑着点点头。
　　 "王伯伯，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在我家住些日子吧，和我爸妈好好叙叙旧，您不知道呀，我爸妈经常说起你们一家来。"
　　 "这次不行啦，我还要回去传达贯彻会议精神。等我当了调研员以后，有时间了，我一定和你伯母来你家多住些日子。到那时，你可别撵我呀。"
　　 "不会的，我们会好好招待你们的。王伯伯你和我爸聊吧，我去拿东西。"高夏说完上楼去了。
　　 两个老战友回忆起了战争岁月的往事。俩人一天参军入伍，王政委当班长，高师长是他手下的兵。从此，高师长把王政委当成了自己终生的老班长。
　　 聂医生和女儿高夏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款待王政委。饭后，高师长要打电话要小车送他回场站，王政委不让，他还是骑着那辆自行车回了场站。
　　 见他回来，儿子就埋怨："爸，你去哪了，这么大半天才回来？让我好找，俞股长和他家属来找你好几趟了，想让你到他们家吃饭。"
　　 "爸爸串了个门，你忘了，我常向你们提起的那个高叔叔，我到他家去玩了。"
　　 "怎么，高叔叔也在这个部队？他在哪个单位？当什么官？"
　　 "这你不用多问，以后你就知道啦。"
　　 第二天，王政委趁儿子上班的时候，悄然坐部队班车到火车站，踏上了归途。
　　 中午，争华回宿舍叫爸爸吃午饭时发现爸爸已经走了，爸爸给他留下张纸条：爸爸是临时决定走的，事先没告诉你，安心工作，考不上军校，好好干到复员。
　　 争华和牛小强到家里看琼丽，听说她病倒了。茹老师还没回来，只有琼丽自己在家，她已经休息一个星期了。争华注意到，她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没有一点血色。她要给俩人倒水，争华不让。
　　 琼丽问他："复习的怎么样啦？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心里没底。"争华笑着摇头。
　　 "你应该没问题。"琼丽说。
　　 “但愿如此。”争华笑笑。
　　 "我到服务社买东西，听姜阿姨说你病了。"小强说。
　　 "其实不算什么大病，医生说我是贫血，血色素太低，一厉害就发低烧，浑身没劲，流鼻血。"琼丽望着牛小强不以为然地说。
　　 "在卫生队看了吗？"争华关切地问。
　　 "看过了，每天打针，吃药。"
　　 "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养好了病再写你那部小说吧。"争华又说。
　　 "我在床上躺不住，一天不动笔，手就痒痒。"
　　 "你俩聊吧，我回去啦。"牛小强见插不上话，站起身来说，然后开门走啦。
　　 屋里只剩下争华和琼丽俩人啦。琼丽望着争华的脸说："你比新兵连的时候瘦多了，还熬夜吗？"
　　 "不熬夜不行，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复习。"
　　 "你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啦。"琼丽用轻柔的嗓音说。俩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争华慌忙避开，琼丽也羞涩地低下头。她让争华到她的房间去坐，争华犹豫了一下，跟她走了进去。
　　 琼丽的小屋收拾的干净，整洁，一股温馨的清香气息弥漫着整个房间。洁白的墙壁和一尘不染的床单；书橱里摆满各种书籍；大衣柜上面的那盆吊兰垂下了长长的枝条，上面缀满了淡淡的小白花，给人一份清新，雅致的感觉。
　　 争华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琼丽坐在床上。争华的目光从衣柜上的吊兰又移到面前的书桌上，书桌上摆了个小巧玲珑的书架，上面也摆满了书籍；书架旁堆了一尺多厚的手稿，上面放了只钢笔。他认真翻看了几页手稿。
　　 琼丽把争取年底改完稿子，寄给出版社的想法告诉了争华。
　　 "那我祝你成功！"争华听后认真地说。
　　 "那我谢谢你啦。"琼丽莞尔一笑。争华怕影响她休息，想回去，琼丽说没事，她不累，天天一个人躺在家里，怪闷的慌，她让争华再陪她说会儿话。本心讲，争华也愿多呆会，当看到琼丽那双火热的挽留他的目光时，他忙低下头，感到局促不安。
　　 琼丽为他能再多呆会而显得异常激动和兴奋，她那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为了掩饰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她忙把床头那件未织完的毛衣拿在手里织起来。她沉着头，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均匀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而且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
　　 争华也感到了一种激动和愉快，为掩饰这种感情，他翻看着琼丽的手稿。
　　 此刻，小屋沉寂起来，仿佛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似的。俩人都感觉到了这种沉寂的压抑和尴尬，争华把目光从稿纸上移开，抬起头来向琼丽望去，不知什么时候，琼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正深情，专注地望着他，两双慌乱，羞涩的目光马上躲闪开了。
　　 琼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争华的心在突突地跳。还是琼丽先抬起头来，打破沉默："虹又给你来信没？"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争华的脸。
　　 "快一个月不来信了。"争华的目光不敢正视她："这都怪我，她来了两封信，我一封也没回。"
　　 "回封信向她道个歉。""我不想给她回信。""为什么？""说不清楚。"
　　 "你应该珍重你们之间的友谊。"
　　 "可是我们之间已经有了距离，她是大学生，我是个兵。"
　　 "这又怎么样？这又不妨碍你们之间的友谊，你不能太自卑啦。"
　　 争华没有吭声。琼丽用复杂的目光望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织毛衣。争华默默地注视着她，低着头织毛衣的琼丽，尽管脸色苍白，但那双明亮的大眼和长长的睫毛；那垂在胸前的两条长辩子；那丰满的脖胫；那细长，柔软的十指；以及那隆起的充实的胸脯，仍然使她充满着少女青春的活力。
　　 长这么大，争华第一次这么大胆，这么近距离地，仔细地去端详一个姑娘，他的心灵受到震撼，他的热血感到沸腾，他心底涌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异样的冲动和甜蜜，这种感觉塞满了他的胸腔，堵塞了他的喉咙……他感到心跳加速，他感到浑身躁热……
　　 琼丽似乎察觉和感应到了这一切似的，仍然低着头，平静自然地一针一针地织着那件毛衣，屋里又一次陷入了令人压抑的尴尬和寂静，不过，这一次俩人似乎比刚才从容了一些，争华把目光从琼丽身上又转移到桌子上的手稿上。
　　 争华起身告辞的时候，把买的罐头和糕点留下，琼丽过意不去，忙从五斗橱中拿出两听麦乳精给他，他不要，琼丽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拿，那你的东西我也不要。"
　　 争华只好接过那两听麦乳精，琼丽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晚上熬夜的时候，冲上一杯麦乳精喝，对身体有好处。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夜时间太长啦。"
　　 "你也注意休息，我走啦。"
　　 琼丽把争华送出门口，争华下楼走了。琼丽马上躺到床上，感觉非常疲倦。刚才争华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精神挺好的，现在怎么这么虚脱呢？她量了下体温，又开始发低烧啦。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眼望天花板，她感到自己的心中荡漾着一种从位有过的甜蜜，羞涩的感觉，争华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