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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梦经.半面妆


作者:御绫鸢 童生,694.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883发表时间:2009-01-09 21:25:20
摘要:坠素翻红各自伤,青眉烟雨忍相忘。 将泪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

紫梦经.半面妆
   容倦没有说话,但神情默许。他望见她空空的双手,讶然问道,“双面,你的剑呢?”
   双面不答。过了很久才开口,“该走了。”于是移步。
   入夜重门静。入了最后一重门,依稀有乐声响起,缥缥缈缈的来,袅袅婷婷的来,洇散在露浓的寒夜中。过了几道教内小路,转步便是个圆门的小院,石制的门顶上镌着四个小篆:水户青衣。萧索的秋季里,不觉令人陡生一股碧意。可是这个名字对应下的居者,却是令人陡生一股寒意。清扆,有着这样名字的女子应该是如那“清”字一般澄净吧,像是生在那溪水中的一抹缥碧之色;有着这样名字的女子应该是如那“扆”字一般繁艳吧,像是绣着凤舞九天的绢屏。繁艳是真,而澄净,她身上没有一毫这样的气质。就算是一抹缥碧之色也会因为染血太多而变成墨绿,混浊不堪。
   并肩而来的两人在门前对视片刻,然后一同步入园中。乐声在这个秃枝满园之处陡然增大。细听来是琴音,但却不是筝,不是琵琶,不像是任何在于世的琴音。
   那么,到底是何物?
   西厢房里亮着火烛,映红画屏后面女子的脸。她不再年轻却依旧美丽,她换了一套青色的纱袍,披散着一头鬈发,上面依稀有光游离。指如削葱根,灵活的拨着弦。可是她怀里的正撩拨的物事,是琴?一柄檀木制的长剑被她抱在怀中,被烛火分为了阴阳两面。光滑的剑身上固定着五根银白的丝线,而那女子就是在素手撩拨着这五根类似于弦的东西!
   叩门声起,“教主,人我已经捉拿。”
   乐声没有断,和着倦雅的人声一起从门缝里透出,“都进来!”
   推门声起,双面佯作被封了穴道被容倦拖进。进来的人看到屏风上女子的剪影都不禁一怔。在屏上看去,那女子优雅的抚着琴,似乎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件很文雅很舒心的事。可是他们知道这琴是胭脂教主特有的琴——剑琴,是这世间只有她会造会使用的琴。无论是它的哪种用途,乐器也好,武器也好,这世间便只有她一人懂。那五根泛着银光的丝线,其实是杀人于瞬息之间的绝顶利器。每次这琴声响起,便预示着会有死亡,不知这次死的又会是哪些?
   乐声停止。清扆从屏风后走出,剑琴的尖指着地面,神色冷凝的看着双面,“你逃不掉。宿命将你永远的囚禁在这,就像我一样。我们都逃不掉。我本来想留你一命的,谁知你这样倔强。”说到这,那女子突然嫣然一笑,素白的面容如同突然绽开的莲,“不过,还真是像当年的我。”她忽然就屈身撩开她的发丝,看着她露出半面脸,温柔的触摸着。
   那半面脸异常的憔悴,却同样如莲,只不过是被冷水泡白的莲。她侧过头去,极力的摆脱她的触摸。
   “呵,没有一个人叛教活得像你这样久。我……对你太过仁慈了,早就应该杀了你,在你一出生我就应该杀了你!”清扆起身,突然疯狂的大喊。
   在那喊声中,疯狂的女子蓦然扭动剑柄,刹那间那五根琴弦脱离剑身轻灵如游龙直朝双面射来,双面一个激灵,马上侧身滚离,容倦利剑一挥,挡开那五道精光。“夺夺夺……”一连五声钝响,那利线便钉入了木窗上。
   “你……们。容倦连你也——”清扆盛怒,美丽的面容涌现着强烈的杀气,“好,多杀一个也无妨。胭脂教里见血越多才能越显冷艳,也才会不愧于胭脂一名。以后,我会记得这胭脂里有你们的一分血。”说罢,妖媚的女子再一扭剑柄,那五根琴弦立刻从窗木中窜起,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五角星的形状,如镖一般射向双面的额际。
   双面愤起,抄起身后妆台上的铜镜掷出一抵,黑发飞扬,用露出的眼睛对着她,“别以为凭我的能力无法杀了你!”而这时容倦一个弹指,那星便朝着清扆而去。清扆伸手一抓,交错的线条分开,在她指间又成为五根银亮的弦。她笑看了一眼反手一掷,五弦并行而去,双面闪躲,而那五弦却能随着她的移动挪出相同的轨迹,转瞬已如捆粽子般把她捆的直要窒息。锋利的线割破了她的肌肤,血渐渐涌出,将银线慢慢变成浓重的红。
   容倦跃来,一剑纵着划下想削断那缚身割肉的线,孰料“铮”的一声,竟然一根也没有削断,剑却有了一个缺口!清扆抱着木剑讥笑,“没有用的。呵呵,容倦,如果你杀了她,我就赦你不死!快去!”
   容倦回头看了看此时异常痛苦的双面,额上暴出青筋。他提膝一冲,剑平挥,酷笑,“我发过誓,这双手要第一个染上你的血!”
   “喀嚓”一声,清扆折断了他的剑,嘲讽,“是么,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抱歉!”紧接着便用右脚重踢他的胸口,脚尖勾着他身子一转又一脚踢到他腹部,容倦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啪啪。”两个巴掌随即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女子轻起红唇,“容倦,这十几年来想必你是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死去的家人吧?那么我就送你去和他们团圆吧,看我多好!呵!”手中木剑扬起,便要朝着容倦的心口刺去。
   “啊!”怎料那女子突然痛呼,剑也从手中垂落。她低头看去,黑衣的女子正狠狠的咬着她的小腿——双面趁着她对付容倦的功夫,偷偷的爬来,无声无息的咬上她的腿。
   “贱人!”清扆连甩了几下腿都没有甩开她,不由怒骂。片刻不到,双面终于撒开了牙齿。利线越勒越紧,加上她刚刚又紧咬着清扆不放,此刻已是呼吸困窘。容倦得了空当,强力夺起地上的木剑划开双面缠身的线。原来这线还是要这剑所能解。
   “双面。”容倦低唤。
   双面咬着牙颤巍巍的站起,挺身对着胭脂教主,“呵,你……死定了。别总以为我的功夫不如你,就、就无法杀了你!”
   “哐啷”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好!”清扆喜笑,“听恨,快来替本座杀了这些强弩之末!”
   听恨素着一张脸看向双面,阴笑,这样的笑容和他俊气的面容极不相配。“呵,我那日好心答应你的请求,你居然偷袭我!今日也是我报仇之日!”
   双面扬起头,嘴唇微微颤抖,“听恨,你就这么甘愿做她的奴隶么?你可知道,颜穆他——”
   “闭嘴!要死之人还如此多话!”双面的话还没说完,白衣男子就一拳捶在她的腹上。双面痛的弯下了身子。
   白衣男子拔出剑,冲着清扆冁然一笑。然后轻弹剑身,便要朝双面心脏位置刺去。双面凝神,聚起最后一丝力气袭在了听恨腹部的薄弱点。听恨猛然遭袭,仍掉长剑,两手都覆上痛处。后面清扆见情势不妙,正要来护住听恨,谁知双面快手一抓容倦手中的木剑,疾刺进面前白衣男子的胸膛,看着他的血一分一分的流出,双面脸上竟有些许悲怆的表情,喃喃:“既然你已当自己是听恨,那么我也就当你是听恨。”
   其实无枫也好,听恨也罢,你对于我只有一个称呼——哥哥。虽然我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这样称呼你。我们虽是龙凤之胎,可是我们谁都记不起在母体里的胞衣相亲,却反而要互相残杀。你最终成不了龙,我也无法成凤。我们都是囚徒,苍天何辜!
   教中出了这样的事,居然也没有惊起一个人?
   清扆气得身子不住的颤抖,她“唰”的一下甩出长袖想要勒住双面的脖子。正在这时,门外忽然急奔过来一个人,由于脚步太急,进门时险些摔到。那个人看到屋子里的场面微微一怔,但很快便焦急的道:“教主,有个人闯入了教中,他功夫了得,我们阻拦不住!”
   清扆更加愠怒,一时间长袖也从双面手上滑落。重伤之下的双面和容倦本来已没有力气再反抗,然见此状,双面木剑一绷划上了清扆的胳膊。那个来者见状,急忙往外跑,“来人啊!有人想——”话没说完,容倦摘下发上的木簪,一掷之下钉到那人脑后玉枕穴上。
   就在容倦掷簪的功夫,清扆已夺下了双面手中的剑,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厉言:“贱人!我养你二十年就让你来杀我的吗?告诉你,叛教者……死。”那个“死”字她说得极其重。然后突然出剑,剑是朝着双面去的,谁知半路却转了方向,急向容倦掠去。容倦反应力虽快,却也敌不过这措不及防的一招。剑直穿他的心脏,他卧倒在地,看着双面,笑:“双……面,看、看你了。”语绝气也绝。
   “先让你看看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清扆邪笑着道。
   “你错了。”双面勉力道,右手已经悄悄伸到背后,恶毒的笑着,“还不知道死的会是谁!”说完蓦的抽出右手猛一弹指,看不到那是什么,只见一缕白光进了清扆的胸口,应该是直穿心脏。
   清扆登时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修身摇摇晃晃,用手紧紧揪着衣领,眼睛死死盯着双面,眼球凸出,竟是说不上来一句话。
   能令胭脂教主如此模样的究竟是什么利器?还是双面秘密修了什么教外之功?
   双面看着清扆抽搐的样子,狂笑不已。清扆如莲的脸在她面前瞬间转为惨白,如同死尸。如此之快,仿佛被一下子吸干了浑身的血。
   双面的指间拈着一朵纯白的花,本应是五瓣的花,此刻却缺了一片花瓣。她在鼻下轻嗅,蹀躞到清扆身前,轻笑,“知道这是什么吧?那么你说究竟要死的是谁?”
   清扆不断的挣扎,本就痛苦的脸在见到那花之后极度的扭曲,声音里带了颤栗,“盲、盲花?!不要,啊不要!”她不断的抓着自己的心口,似乎想要从里面抠出什么来。“哧”的一声,她的心口突然钻出一棵青藤,在颈上弯弯绕绕,蓬勃的蔓延直至头顶。清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里窜出的藤蔓,立刻惊慌,“双面,救我,是盲花,盲……”
   疼痛折磨的她再也发不出任何言语,她发疯似的乱撞最后仰倒在屏风上。那一刻,头顶的青藤突然在额际开出一朵血红冶艳的花,狭长的花瓣上正不断的往下滴着殷红的液体,那是她的血。
   盲花,只要将一片花瓣植入人的心里,它便能吸吮着血液不断生根,慢慢长出青藤然后破体而出,不断的蔓延,直至吸光了体内所有的血。这时它的养分已足,便又开花。只是吸收了太多的血,那花便如同血池捞上来的一样,如此的邪恶。纯白而入,妖红而出,倒真是和此刻倒在屏风上的女子的命运很像。
   绛色的液体顺着侧颊流下,清扆在被吸光了血后仰面死在倒地的屏风上。她的双眼始终不肯闭合,仿佛极力的望着什么。她的双手覆着胸口,倒像是天真的少女在期盼着什么。只是望也望不到,盼也盼不到,终归湮灭。
   双面静静的看着死去的女子,她躺在白色的绢屏上,身姿绰约,如同点缀在屏上的绣画一般,身边红梅簇簇,开得繁艳,映着她青色的衣衫,萦绕在她周身。
   那是她自己的血,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开凄艳的花朵,让这一世的爱恨情仇俱燃烧殆尽。
   “呵。”双面看着死去的女子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夺眶。娘,你真的是我娘我么?若是我娘,为何连一个名字都不给我?双面,你只以我那怪异的面容来称呼我,竟连一个名字都不给我!我在世二十年,竟是连拥有一个名字都成了奢望。
   她转过身去望着璀璨的秋夜星空,神色孤傲。爹,颜穆……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我这一生终于是做了一件好事,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只是我的这一生——爹,娘,哥哥……都是死于我的剑下,我本应该至爱的人都是因我而死。今后,我又该何去何从?
   双面啊,虽然是她指使你去做这些罪恶的事情,可是亲手杀人的终归是你自己,若说真正的报仇,恐怕只有他们来杀了你。
   吵闹声渐渐的传来,终于唤回了她的神思。只见教众们合力抗击着那个穿白衣的闯入者,他的白衣是很旧很旧的白,就如同被漂白的朦胧月色。
   “都给我住手!”“吱”的一声,双面打开了门,冷冷的站在门正中,“让他过来。”
   众人一愣,但马上有人回神,厉叱,“双面,你竟然勾结教外之人图谋不轨!别以为教主青睐你,我们就不敢动你!”这说着,剑又扬起。
   “都把剑给我放下,离开这里远远的,从此以后江湖中再也没有胭脂教了!”双面眼光一扫,异常凌厉。
   众人来时都纳闷既然在教主的院落,为何有剑声却不能惊起她,此时听双面一言,皆有些明白。这时又跳出一个人来,用剑指着她,“你把教主怎么样了?早听闻你有叛变之嫌,不料你居然真的这么没有良心!”
   这时颜穆趁教众无暇顾他,纵身一跃驻到双面身前,冷厉的双目如同利箭,把她看得一阵痛楚。“古华寺的人是不是你杀的?”他扼住她的胳膊,冷冷的问。
   她傲然的抬起头,在夜风之中露出她的半边脸,眼神凄茫,沉声,“是。”
   颜穆一僵,松开了扼着她胳膊的手,双眼仍是盯着她,她的半边脸上带着未退的残妆,美得邪恶。“你怎么这么怙恶不悛,非要逼我把你……把你杀了么!”他大喊。
   “教主,那个是教主,她杀了教主啊!”此时一教徒瞥见了屋子里的尸体,吃惊不已,众教徒哗然。
   “还有左堂司!”又一个人失声。
   “快杀了这个叛徒!”
   看着举剑而来的众人,双面一下推开颜穆,“唰”的洒出去几片花瓣,而她如同一个花农一般,等着收获自己的满园春色。
   生根,出藤,蔓延,开花。无比诡谲的一场暗夜花开和一阵尖利惨叫。
   “马上给我扔下剑,永远离开这里!说过了以后没有胭脂教了!”双面瞳孔一缩,冷冷的道。底下的人虽然很不服气,但是看到已经死在花下的人,纷纷弃剑,一个一个消失在夜色深处。
   刚刚目睹了那艺术般的杀戮,身后的白衣男子看着这个辣手的女子,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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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语言功底老到,人物个性鲜明,情节铺排也到位。值得一读。[实习编辑:寒鸦]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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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木子生火        2009-03-06 10:44:16
  很欣赏作者小说的内容场面描写.握手问好
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乘胜前进!
共 1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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