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德一听咳嗽了一声，手在自己的大鼻子上拧了一把。
　　 王有德：笑话事都出来了！你一个二十多岁的技术员强奸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你看你这事窝囊的……她到底想干啥嘛！
　　 （24）
　　 白天。派出所内。王有德走进来，一个小警察给王有德倒了一杯水。所长让着座。
　　 所长：……来是来了，正式的状子也没有，只是口头上说了一通，我也给她讲了，告状只是口说无凭的不行，那得要拿证据来呢！
　　 王有德：我们那个小伙子是个老实人，还是个人才，全场就那么个把技术员，又快要入党了，我怕这事闹大了影响小伙子的前途呢，现在人才紧缺的……要说嘛，这事也站不住，她一个寡妇比人家张永柱大着十来岁呢……这事说不通嘛！
　　 （25）
　　 下午。王有德骑着自行车在小山路上跑着。后座上坐着个红衣女子。王有德一边骑着车子一边扭头与后面的人说着什么。
　　 王有德：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咋想事着呢，你有困难找人家，两个人的事，你比人家大那么多，你就没有责任？还闹呢，也不嫌难看！
　　 女子：他们都说要是不告他，他老婆就不依……
　　 王有德：你就来个恶人先告状？做人嘛，自己就不长个脑子？光听别人说！你知道你这一告就把人家娃娃前途都毁了？你告了你就能踏实得了？
　　 随着自行车在小路上的远去，王有德做工作的声音也远去。
　　 （26）
　　 白天。场部简陋的大会议室正召开职工大会。一片嘈杂声。会议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着——白芨滩林场春季植树造林动员大会。刘场长讲话。
　　 刘场长：……哎呀，咱白芨滩好长时间没有开过这样的大会了啊！今天开会呢有两个意思，一呢是请大家都来聚聚人气，这二呢是王场长也来一段时间了，啊，这心上呢也烧着火呢，（转向王有德）我说的没错吧老弟？（王回笑了一下）不过嘛也可以理解，啊，毕竟林业局把他派来不是让他来看风景的，啊，是要他来干事情的，这干事情嘛说起来就这一句话，做起来可就千差万别了呀！就拿我们这林场来说吧，大家都知道，每年财政上给划拨的就那十来万块钱……
　　 刘场长讲完了话。职工有气无力地鼓着掌。
　　 刘场长：下面请王场长给大家说说。
　　 王有德：（清了一下嗓子）大家好！我呢也来了一个多月了，虽说在座的各位我还没有人人都盯清楚，但是大家肯定都盯住了我。刘场长刚才也说了，我来这里不是来看风景的，是来工作的，既然是工作，那就是一个字，“干”！据我最近对林场方方面面的了解，咱们这个场的确是一个“穷”字当头……
　　 王有德继续说着什么，镜头在人群近乎麻木或怀疑的面部表情上闪过，在主席台上闪过。
　　 （27）
　　 郑晓兰画外音：……“治沙英雄”最初的工作就像在冻土上挖第一锹那样，并不是很容易。但我敢肯定，他当时并没有想到后来那一座座更像是“山”一样的“事情”会接踵而至。他不得不像中国的“愚公”和西方的“西绪弗斯”那样，近乎愚顽地与一种强大的“事物”进行不断的抗争……
　　 （28）
　　 植树造林开工仪式的现场。一面红旗插在地上迎风飘扬。王有德一手握着杵在土里半截的锹一边抬腕看手表。职工们稀稀拉拉无精打采地来到工地上。更多的人没有来。王有德走到一职工面前问道。
　　 王有德：人呢？今天不是开工种树日吗？怎么这么少的人？
　　 职工：……我也不知道……
　　 马海原急急地赶来，有点气喘吁吁的。
　　 马海原：……不好意思啊王场长，刘场长让我给你请个假，他回城了，关节炎犯了！他呀，这是老毛病了……每年一到开春他浑身痛得呀连路都走不成……
　　 王有德：那其他人呢？那天开大会不是讲得清清楚楚吗，今天是植树动工日，怎么才来了这么几个人？
　　 马海原转身朝几个职工喊着。
　　 马海原：王强，马卫国，赶紧叫人去，快点！
　　 两个职工跑远了，马海原凑到王有德跟前。
　　 马海原：……你看看王场长，这林场的工作作风嘛，一贯就是这么个，领导工作难做，职工素质差，总是你说你的他干他的，领导的话向来是耳旁风……
　　 （29）
　　 晚上县城。刘场长家。刘场长在一小火炕上围着被子坐着，他妻子给王有德端来一杯茶放在小炕桌上。王有德一边谢着一边看着小炕说。
　　 王有德：哎呀，你这小暖炕别致的……现在城里都流行什么席梦思呢，我看那十个也顶不上你这一个好！
　　 刘场长移过来，示意王有德端茶。
　　 刘场长：……这就是在林场跑了那么多年落下的一个“好处”！辛酸呀……
　　 不是我说呢，王场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刚来嘛，都是想做出点样子给上面看呢，都一样，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急，赵建新副场长也是一样，刚来的时候也是一腔子热情，这不现在长期钻在城里泡病假，想方设法找门子走人呢！唉！这个鬼地方，太难干了……
　　 王有德：刘场长，可是据我所看到的情况不是事难干，而是人不干事。
　　 刘场长：对呀，就是因为事太难干所以也就都没心干了嘛！
　　 王有德：话应该不是这么个说法嘛，人嘛，只要还活着，都想奔上个好日子呢，现在国家也改革开放了，各方面都有了好的政策，对一个林场来说应该是有机遇了，就看干还是不干，怎么个干法……
　　 刘场长：嘿嘿！我一个场长学习太差了，原来中国的改革开放我是充耳不闻呀……
　　 王有德：……刘场长你看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嘛……
　　 （30）
　　 中午。一片荒滩上。一丛丛紫红色沙柳长得蓬乱，王有德手里提一把剪子一个人在转悠着，（配王有德画外音）
　　 王有德画外音：……正像别人说得一样，这白芨滩林场的工作可是块硬骨头！往前看呢，就像这沙漠一样望都望不到边……如果我现在打退堂鼓退了回去干个普普通通的工作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可我决定来白芨滩上任也不仅仅是因为上级领导的重视和信任，这里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最重要的因素——我是带着老父亲的嘱托和愿望来得呀！（回忆镜头）
　　 （31）
　　 王有德家。戴着回族小白帽的老父亲语重心长地对王有德说。
　　 王有德父亲：……你们都知道，我是一解放就被政府派到这毛乌素沙漠西南边缘来工作了！也是在这里当县长最早的一位……你们兄妹几人都在这里出生成长，你们很小的时候这里还是草木茂盛的景象，可是后来……恶劣的沙化环境你们都是很早就感同身受的……属于我的时代虽说早就过去了，可是我心上的一个宏愿没有了却……这个，你和你们兄妹也是知道的，那就是治沙！改造沙化的环境，给这一方水土的人还一个富裕安乐的生活……我原以为我这个理想是再也实现不了了，没承想你小子又被派到白芨滩林场工作了，呵呵，看样子我老汉的这个理想还是后继有人了啊，有德，你去吧，干出点样子给爹看看！
　　 王有德犹豫地。
　　 王有德：可是……
　　 王有德父亲：可是啥？
　　 王有德：……可是人家都说傻瓜才去那么穷那么荒凉的地方干事呢，都说没几个人能在那里呆下去的，穷不说了人还复杂的很……那不是个干事情的地方！
　　 王有德父亲：你看你这娃娃说的，事情要好干还用得着你去干吗？事业要好干那还叫个事业？说实在的呢，人生太短了！那愚公不是那样吗？为了挖掉一座山，祖祖辈辈都甘愿奉献上……治理沙漠也像是挖山一样，是一项艰巨的事业，如果我赶上现在这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那我要大干一场的行动是当仁不让的！现在你能够有这样的机会，那跟我老汉的机会也一样，毕竟你是我的儿子，咱这沙漠边上的汉子要做就做这“硬气”的事情，要做就做这造福于子孙的事情！（回忆完毕）
　　 （32）
　　 现实中。王有德时不时蹲下来或弯着腰剪枝杈。他将剪下来的红色枝条拿在手里搓揉缠绕着。柔韧性很好，王有德回头望着片片柳丛。陷入沉思的面部特写。
　　 （33）
　　 夏季八月的一天。场部院子里有了一种喜气洋洋的景象。一间办公室的门外，立着一块长白牌子，上面写着——白芨滩林场柳条编制厂。
　　 （34）
　　 另一处。一些老弱病残的人都在编织着一些圆的、方的、大小不等的柳条筐子。王有德和几个干部走过来。有些职工看见他嘻嘻哈哈地与他打着招呼。
　　 职工：王场长，俺们可都积极地干起来了，你可是要说话算话呢，这些筐子啥时候能变成钱呢？
　　 王有德：钱你都放心，筐子都尽管编，我这几天走了好几个单位去联系，要苹果筐子的还真不少，经济效益嘛，那很快就能见到了。
　　 一辆大卡车上装满了一车筐子从院子开出去了。编筐的职工们望着那大车，眼神里都流露出希望。
　　 郑晓兰画外音：那一年正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大潮迅速涌起的时候，县人民政府发了文件给白芨滩林场定为县级自然保护区，自治区人民政府又下发文件予以确认。那时的王场长的确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建起了林场最早的就地取材又能见到效益的编制厂。而且当年就对林场采取了三项改革措施，压缩非生产人员，精减后勤管理人员，取消生产第一线工人的工资级别，实行绩效工资。而且就在当年，林场进一步转换经营机制，推行了五项非常有力的改革措施……但同时，一股阻碍改革的恶势力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一伙人拎着棍子提着砍刀气势汹汹地朝王有德办公室闯来。马海原和另一个干部赶紧阻挡，被他们推开。
　　 闹事者甲：走开，没你们的事，叫王有德出来！
　　 闹事者乙：他能砸我们的饭碗，我们也叫他在白芨滩呆不成！
　　 马海原：别、别，王场长真不在，有啥事好好说嘛，可不能干傻事……
　　 闹事者甲：干傻事？他王有德闹改革呢都革到我们的头上来了，还干傻事？我们跟他拚了……
　　 马海原：喂喂，我说这改革开放政策可是全中国的改革政策呀，你们一定不能误会改革的真正精神……
　　 闹事者丙：闪开！少给咱们讲大道理，进去砸！
　　 马海原和一个小干部被推搡到一边，人们冲进屋子，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响起。
　　 王有德正从另一头走来，一个人急忙跑去将他堵住悄悄说。
　　 报信者：……王场长赶紧跑，老纳领着人找你拼命来了……
　　 王有德：我去给他们说清楚去！
　　 报信者：哎呀！好汉子不吃眼前亏，你先躲开嘛！
　　 马海原跑来和那个小干部一起将他护走了。
　　 郑晓兰画外音：听说那个阶段，王有德改革工作进行的异常艰难，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时有发生，但他顶着种种巨大的压力，带领白芨滩人义无反顾迎着改革开放的大潮走去……
　　 （35）
　　 夜晚。大雨。
　　 王有德领着马海原等干部戴着草帽披着旧雨衣来到一家门口敲门。
　　 （36）
　　 一个女孩子来开门。女孩子看见王有德等朝屋里喊。
　　 女孩：妈，王场长来了！
　　 一个妇女急忙迎过来。
　　 妇女：哎呀，下这么大的雨王场长咋来了啥！快，快进屋……
　　 几人进到屋里，王有德草帽还在哗哗往下淌水，他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到盆子、锅，还有茶缸等器皿都在不同的方位接着雨水。他一边看着，一边往里屋走去。
　　 （37）
　　 屋里炕上躺着一个病人。
　　 王有德：老马，我们来看看你！
　　 病人挣扎着往起爬。
　　 病人：哎哟，王场长，这种天气你咋还来呢嘛……
　　 王有德：唉！这大雨下了两天了，也不知你们这些特困户咋样了……
　　 门外有人喊着什么。一个干部走到门外又急走回来。
　　 干部：王场长，东边豁沟倒了几间房……
　　 王有德：啊？谁家呀？有没有伤着人啊？快走快走……
　　 郑晓兰画外音：那次的暴雨袭击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林场房屋、农作物、羊只等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危害，直接经济损失达39150元。
　　 （38）
　　 甜水河林区。灌木丛中，2000多只的一大群羊在里面穿行。噼里啪啦啃食着植物的镜头。有两个村民模样的人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将羊群向林子深处赶去。
　　 被破坏的林区现场。有记者在录像拍照。镜头在大面积被啃食的柠条、花棒、沙柳等植物上一一闪过。
　　 （39）
　　 县委大会议室。县委为此事召开紧急会议。刘场长、王有德都在场。
　　 县委书记：……电视台将此次毁林事件曝了光！这件事引起社会各界多大的反响？……啊？说明一些人严重缺乏生态保护意识……白芨滩林场严重失职……啊？护林工作不到位……
　　 镜头从王有德、刘场长表情沉重的脸部扫过。
　　 县委书记：……县委、县政府对此事高度重视，公安机关要严肃查处！
　　 （40）
　　 场部的小车里。王有德和刘场长回场的途中，两个人都有挨了批评的郁闷。刘场长在发着牢骚。
　　 刘场长：你看见了吧……这种事情一发生，我们林场第一个就是罪人！我们的困难就没人管……人员紧缺……护林员太少，一个林区就那么一两个护林员，人家来上四个壮汉子，三个把你两个捆到那儿，一个赶着羊去放，羊啥时吃饱了，人家再放人……这护林员被打伤致残的也不是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