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排的王有德沉着脸，一言不发。
　　 （41）
　　 小车在沙土飞扬的小路上跑着。
　　 （42）
　　 场会议室。房间烟雾缭绕。场领导班子在研究职工住宅房分配问题。有干部在发言。
　　 干部甲：……要说困难嘛，林场的困难最大！咱们这几间办公室哪个是个好房子？770平米呢嘛，咋也得给干部分上几间……
　　 王有德沉默不语地听着。
　　 干部乙：我同意！林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县城盖房子，哪能都给一线职工呢！最起码一对一半！当办公室用也行呀！
　　 王有德：都说完了没有？还有没有不同意见？那我就说了……
　　 王有德义正词严地说着什么，手势丰富，表情激动。（这过程配郑晓兰画外音）
　　 郑晓兰画外音：经过王有德据理力争和最终的以理服人，林场第一次在县城建造的七百多平米小二楼住宅房，全部分给一线的困难职工和退休老职工。那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林场的这一举动社会反响非常大，也大大提高了王有德、林场领导在群众中的威信。接着，白芨滩林场那一年里在分场打了饮水井一眼，架设输电线路3.5公里，开始使用容器育苗造林技术。也就在那一年，比我早两年被分配到白芨滩林场工作的中专毕业生张新华来了。
　　 （43）
　　 一个二十来岁较单薄俊秀的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在场院里放下行李，正东张西望。王有德大步迎了过来。一把握住男孩子的手。
　　 王有德：欢迎欢迎！欢迎农校毕业的中专生！我们场啊就是缺少知识分子！
　　 王有德拎起地上的行李拉着张新华的手往他办公室走去。
　　 （44）
　　 屋里。王有德把行李往桌子上放，一本小说掉到了地上。特写镜头照在小说的封面上——《青春之歌》，张新华赶紧上前拾书，王有德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有德：这到底是有文化的人呀，走到哪里离不开个书，我这人就爱个读书人。
　　 张新华：（脸一红）……王场长……
　　 王有德：呵呵！小伙子嘛，咋像个姑娘啥……
　　 王有德给张新华倒了一杯茶，两个人都在椅子上坐了。
　　 王有德：唉，说个心里话呢，你娃娃被分到白芨滩林场来工作，也因为家里没啥门子，但凡有点办法的人都不来这个地方。又偏又穷的……但是既然来了嘛，那就是和林场有缘分，和我老王有缘分！呵呵……年轻人嘛，也需要锻炼，只要你肯好好干，将来会有出息的！
　　 （45）
　　 王有德亲自帮着张新华收拾宿舍，帮着套小铁炉子，踩着凳子安装烟筒等镜头。张新华跟在一边笨手笨脚递东西。
　　 王有德：这个小铁炉子是取暖的，散热挺好的，吃饭呢就在灶上吃，饭你就尽管往饱吃，咱白芨滩虽说穷，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46）
　　 王有德骑自行车带着张新华到派出所办理落户手续等镜头一一闪过。
　　 （47）
　　 一个大院门头上几个大字——精神病疗养院。
　　 王有德与自己单位一病人包信亲热地拥抱着。
　　 （48）
　　 包信含着眼泪对王有德说。
　　 包信：……王场长，你大老远来看我，我真是太高兴了！王场长你送我来治病都治了半年了，你看我现在不是都好了嘛，我特想家……你带我回去……
　　 王有德同情地看着他说。
　　 王有德：那我今天先带你上趟街，看看你是不是真好了。
　　 （49）
　　 院子门口，两位医生与王有德说着。
　　 医生：其实包信的病可以回家慢慢养着去了。
　　 （50）
　　 大街上。已理了发刮了胡子的包信面貌一新地走在王有德身边。又眼巴巴地望着小吃摊。王有德看见问。
　　 王有德：走，过去给你买点吃的去！
　　 两人在小吃摊上坐着，包信狼吞虎咽地吃着，王有德同情地望着他。
　　 王有德：……哎呀，我刚来场里看见你那模样真是吓坏了，提着个刀到处乱跑，还逼着家人跟你一样……哎呀，真是吓人！
　　 包信狼吞虎咽地。
　　 包信：嘿嘿，还不是多亏王场长送我治病，要是不治的话现在还不知成啥样子了呢……王场长你也吃……
　　 （51）
　　 大街上。王有德从身上摸出二十几块钱给包信。
　　 王有德：唔，拿着，半年都没见媳妇的面了，去给人家买件衣服去……
　　 包信接过钱眼里闪着泪花点点头。
　　 包信：王场长，我以后情况好了一定报你的大恩大德……
　　 王有德：行了行了，等一会回去你先把你的牙刷刷，路上还要用我的杯子喝水呢！呵呵……
　　 （52）
　　 王有德办公室。张永柱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王有德面前放着一封辞职书。
　　 王有德：你还是执意要走？
　　 张永柱点点头。王有德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子。
　　 王有德：……做啥事情都有个成功失败呢嘛，这一批苗子虽说都死了……场里虽然罚了你的款，但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客观原因也都是存在的！吸取个教训，下回给我往好里干不就成了？非要辞职是个啥意思吗？
　　 张永柱：……王场长，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虽说是个技术员，但是我现在也看清楚了，我不是这块料……在场里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干成个啥……你王场长对我期望那么高，我也是难受……你再别劝了，我还是下决心出去做别的去……
　　 王有德：……唉！当年给人家那个许霞苦口婆心地做工作，就怕把你的前途给毁了！这可倒好……反正我给你把话说清楚，干个体户也没那么容易，风险比咱这公职可是大多了……
　　 （53）
　　 场部院子。马海原急匆匆来到王有德的办公室，把一份文件放在王有德的面前。
　　 马海原：王场长，你看看这是啥！
　　 王有德拿起文件一看，高兴地摸着大鼻子嚷嚷着。
　　 王有德：啊？咱建砖场的批文下来啦？太好了！这下可以好好干一把了，等砖厂建起来，有了经济效益，咱林场就不怕干不成事！
　　 马海原：哎，王场长，那合作方不会有问题吧？
　　 王有德：那不会！为这事陈家堡矿务局也和咱们谈了多次了，我看他们也是求之不得，他们这劳动服务公司也是第一次想干点事情，没什么问题！
　　 马海原：出纳说那六万元贷款也下来了，其他方面的借款也没有问题吧？
　　 王有德：三十万的投资款都基本落实了，赶紧开个会，先期款一到位立即购置建厂设备。
　　 （54）
　　 工地上。建砖场的设备陆续到位，砖厂人头攒动热火朝天的开工景象。
　　 王有德亲自投入开工干活的身影在现场到处出现。女财务人员走到王有德面前。
　　 女财会：王场长，咱们这边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矿务局服务公司的那百分之七十啥时到位？再不跟上可就该停工了！
　　 王有德：昨天我还和他们联系了，说就这两天，应该误不了工！
　　 （55）
　　 场办公室。王有德在打电话。脸色大变，情绪激动。
　　 王有德：啥？这不可能呀？你不是说胡话吧？哎哎！我这先期的三十万可都是借的钱呀！对对，全都购置了设备啦！是呀，都花进去了，你现在撤资你不是把我晾在干滩上啦？
　　 ……什么？让我再加价？加多少？三十万？
　　 ……哎，我说你们咋这么个干事法？……你也没办法？你这话说得太轻巧了吧？这种情况你要负啥责任你该有数吧？等等……你别挂……
　　 王有德举着对方已挂掉的电话呆呆地站着。门缝处有不怀好意的眼睛溜了过去。
　　 （56）
　　 另一个房间，几个人在风言风语。
　　 干部甲：一个小林场嘛，是个出得起风头的地方？把三十万块钱都搭了进去！
　　 干部乙：就这么个环境，开发果园还能吃上苹果，烧些个烂砖头块子能干啥？哪那么容易挣上钱呢！背上三十万这林场就别想再翻身了！
　　 干部甲：那他个人也得还！林场拿啥还？
　　 干部乙：好我的你呢，借款担保单位都是白芨滩林场！他个人还？你就是把他送进牢里他也还不上！
　　 王有德多次跑到“合作单位”进一步交涉的镜头。
　　 王有德在未建成的砖厂周围转悠着。
　　 （57）
　　 夜色。静悄悄的烂摊子“砖厂”的某处。发出一阵阵咳嗽声。镜头推进，是披着衣裳坐在那里的王有德。王有德脸部特写。那是一个人陷入困境的神情，忧愁和失眠控制了他，月光照在王有德的脸上，两行泪水在他脸上流淌。整个画面是“孤独无助”的色调。
　　 王有德画外音：……咋办呢！三十万呀，把我榨干也没处还去……初次搞合资办厂我太缺乏经验，幼稚又自负……本想借着开砖窑给林场带来经济效益……可如今却捅了这么大个娄子，我可咋给职工们交待呀……难道我这一步走错了？可是林场的经济效益不尽快得到改观，治沙的事业又怎么能够发展呢？
　　 老父亲的画外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事情要好干还用得着你去干？事业要好干那还叫个事业？
　　 王有德画外音：……父亲年老了！特别是这二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件事说啥也不能让他老人家知道啊！
　　 一个人影提着水和饼子走了过来。王有德听见动静赶紧抹了一把泪问道。
　　 王有德：谁？
　　 包信的特写镜头。
　　 包信：……是我，王场长……
　　 王有德：这么晚了你跑来干啥嘛……
　　 包信：王场长，我给你送点水……你这个样子，我心里难受的……
　　 王有德转过脸快速抹了一下眼泪。
　　 王有德：我没事……你最近咋样？
　　 包信：我好着呢，回来后一次都没犯过……
　　 王有德点了点头。
　　 王有德：那就好！赶紧回去吧……这儿凉的……
　　 包信：王场长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呀……我走了……
　　 王有德挥着手让他走，包信放下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郑晓兰画外音：八十年代末对一个刚想迈开步子要做事情的小林场来说，三十万筹集来的贷款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由于当时“合同意识”的淡薄和不规范，合作方擅自毁约给雄心勃勃的王场长来了兜头一盆的冷水，使得王有德一下子陷入了创业初期的低谷状态……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正当王有德感到无法走出这场“经济泥沼”的时候，有人向他伸出了救援之手……
　　 （58）
　　 几个老板模样的人聚在一间烟雾缭绕的屋子里打麻将，几个人一边打一边议论纷纷。
　　 老板甲：听说林场的王有德最近捅下娄子了！
　　 老板乙：……三十万呐！照他林场那个收入，还不得还到下辈子去……你碰还是不碰，慢的……
　　 老板甲：王场长那个人还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我和他打过两次交道，是个爽快的汉子！五万。
　　 老板丙：五万啊？吃！……爽快了莫非你给他还三十万去！
　　 老板甲：我说你这个人是不抬杠你不开口……二万！
　　 老板乙：和牌！我也觉得王有德那个人很不错，是个干事情的人！
　　 一片哗啦啦洗麻将的声音。
　　 老板甲：我说咱哥几个都是搞建材的，帮他想想法子嘛！
　　 （59）
　　 王有德迎接几位老板的场面，他带着他们查看实地情况，大车拉着建筑材料进工地的场面，建砖厂的工地又恢复了工程的场面。他们在一间办公室谈话。
　　 王有德：唉！让我说啥好呢……太感谢几位老哥的雪中送炭了！哎呀，愁得我呀……不瞒老哥说呢，我急得就差上吊了……
　　 老板甲：……我们哥几个也是觉得你这个人好，实诚！都是搞建材的嘛，赊给你材料，你搞起来了，赚上钱了我们也就都赚了，一举两得的事嘛！
　　 （60）
　　 建砖厂的工地上。酷夏的骄阳炙烤着。王有德带领场干部职工一同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建厂劳动中。王有德大汗淋漓地亲自背水泥的情景，背砖的情景，推小灰车上坡的等等镜头。
　　 特写镜头。王有德站在一个小坡上，一边用脖子上搭的毛巾擦脸上的汗一边环顾着在找什么人。他问一个从身边走过的职工。
　　 王有德：看见张新华了没有？
　　 那人扛着水泥摇摇头急走了过去。
　　 （61）
　　 一个僻静的坡凹处，张新华正捧着那本小说看得入了迷。忽然一阵喊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有德：张新华——张新华——
　　 王有德走了过来。张新华想藏小说没来得及。
　　 王有德：好小子，你可是消闲得很呀！真是手不释卷啊？
　　 张新华一不作二不休地将小说往一个土坎上一放，侧过脸不理王有德。
　　 王有德：哎呀，我说你倒有了理啦？我有错是不是？
　　 张新华赌气地顶了他一句。
　　 张新华：我又没有说你有错！
　　 王有德：那咋啦？
　　 张新华：那……那我也是个技术员呢，你……你就让我干这活儿？
　　 王有德：噢哟，好我的大技术员呢，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这么关键的时候你还分得清的很呢？照你这么说，我这当副场长的人该回去睡大觉，是不是？赶紧走，干活去！
　　 张新华撅着嘴气呼呼地跟着王有德往外走去。
　　 （62）
　　 夜色。张新华的宿舍里。张新华正光着膀子打了一盆水在擦身子，他身体疼痛，擦拭的样子有点艰难。王有德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走了进来。
　　 王有德：哎呀，我来看看咱们的技术员吃得消吃不消呀！
　　 张新华只顾擦洗着也不搭理王有德。王有德走到张新华床铺前。镜头在一把口琴、一副乒乓球拍，还有几本小说上闪过。
　　 王有德：啧啧！真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呀，唉！来到这么个小林场真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