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开起玩笑：“那么就给我一个玉米吧！”
　　 鸡场的职工小黄说：“医生说老妈妈还有三个月，我看，到过年不要紧的。”
　　 保姆说：“就像现在这样能每天吃点，只要不发热、不伤风感冒是不要紧的，就怕天冷了收治不起。”
　　 叶子说：“家里有两台热水汀，房间里还有空调，不会冷的。”
　　 母亲比以前活息多了，7月23日晚上，叶子美美地睡了一觉。她太累了，从妹妹生病到妹妹去世，叶子一直强打着精神，毕竟年纪不饶人。妹妹去世后，为母亲看病又累得精疲力尽。叶子的事太多了，也太孤单了，这么多的事全要她一个人去完成，丈夫忙公司里的事都来不及，其他的亲戚都远在崇明。
　　 这些日子，叶子一直睡不好。叶子还担心母亲一旦倒下了怎么办？先联系好殡葬的地方，邻居给她出主意，到什么敬老院办殡葬挺好的，还有那个地方的殡葬灵堂便宜菜又好。叶子拿着名片一个一个地去访问，觉得都不理想，丈夫说：“还是放在殡仪馆好。”叶子说：“贵一点倒是不碍的，主要是父亲去世时，殡仪馆的菜太差了，给了他们最高菜价，端出来的还是普通菜。”
　　 “那么，到殡仪馆旁边的饭店吃饭。其他的条件，别的地方肯定都比不上。”
　　 叶子还要盘算，一旦母亲倒下，崇明的亲戚怎么过来，请一辆大巴车，还是请公交车到浜镇去弯一弯，可是，到底有多少亲戚要乘车？对 呀，得先给侄子打个电话，让他统计一下，侄子说：“这个说不准，你又说不准什么时候用车，怎么去约车呢？只有到时候临时决定。”
　　 叶子说：“我是一个人办事，到时候心里一乱，更加想不起来了。”
　　 侄子说：“现在大部分人都有私家车，只为几个人，也要请一辆大巴吗？我认为少数人就乘公交车，现在崇明到启东有了大桥方便来往。知道大纪爷忙，我们各自打算。”
　　 大侄子说：“您在启东，要是在崇明我们几个帮你一摞就好了。”
　　 叶子又给表弟兄打电话：“弟弟，我母亲输了血，医生说也不过三个月，怎么办呢？”
　　 表弟兄说：“别听医生的，医生总是说得重一点。到了三个月我们再想办法。姐你自己的身体也要当心，不要太担心。”
　　 叶子说：“现在把我母亲弄到崇明，一怕搬不起，二是崇明家里常年不住人，要什么没什么，要是我姆妈老在启东，亲戚来启东奔丧，这个车子怎么办？”
　　 表弟兄说：“公交车方便得很。不像以前隔着个水面，要等潮水才能乘到船。”
　　 叶子平时忙生意上的事，对于农村里的风俗不太熟悉。母亲一旦倒下，这个孝怎么个发，还有那些纸轿子、纸房子、还有各种丧事的过程怎么办。叶子与小黄商量，与保姆商量，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过去为父亲、公公、婆婆办事，不懂可以问问母亲，现在怎么办？
　　 听了小黄说母亲还有四个月，又见母亲今天吃得比以前多了，叶子美美地睡着了。第二天，精神焕发的叶子早早地来到母亲那里。母亲还没有醒，于是自己回家做饭吃饭，刚端起饭碗，保姆来了，她说：“老妈妈今天的情况突然发生变化，连牛奶也咽不下去了，我喂她，全从嘴角边流下来。”
　　 叶子放下饭碗奔过去，发现母亲很累的样子，叶子问她：“姆妈，想吃点什么。”母亲摇了摇手。
　　 保姆又喂给她一调羹牛奶，还是全流出来。叶子说：“不要喂了，她咽不下去要呛到气管里的。”
　　 小黄来了，她摸了摸母亲的脚，再听听母亲的声音，说：“好像有一口痰。”
　　 保姆紧张地说：“昨天好好的，这样的天气总不会冷的，我怕老妈妈冷，连空调也不敢开。”
　　 小黄把母亲的头侧过来，努力把手指伸进母亲的嘴里，但是，母亲把痰咽了进去。“怎么办？”叶子非常着急：“母亲怎么不吐出来呢？”
　　 保姆说：“她没有力气吐出来。”
　　 小黄说：“这个变化太突然了，下午先把衣服买回来了。”
　　 小黄回家吃中午饭了。叶子也慌慌张张扒了口饭，急忙先给侄子和表弟兄打电话，刚打好侄子的电话，表弟兄的电话还没有把数字拨完，另一只手机响了，保姆打来电话：“老妈妈变化了，我来不及过来……”
　　 叶子扔下手机扑到母亲身边，母亲已经睁不开眼睛，叶子拼命喊着母亲，母亲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保姆说：“叶子，快把老妈妈的嘴巴按上去。”
　　 叶子哭着喊：“姆妈，您要说什么？姆妈，您想说什么？姆妈……”
　　 母亲于2013年7月24日12点40分，永远离开了她宠着、爱着的女儿——叶子。
　　 保姆连忙把蚊帐闭了，叶子的丈夫过来烧了些黄纸。
　　 保姆问：“黄纸倒买好了。”
　　 叶子说：“再过11天，是公公的祭日，所以买点放在家里。”
　　 保姆说：“家里有重病人，是很难熬过这个祭日的。”
　　 六神无主的叶子在保姆的指导下，做了这样再做那样，然后是打电话，先给殡仪馆打电话。再给表弟兄打电话，再给侄子打电话，侄子大吃一惊，刚才您打电话还说可能就这几天了，这么就一会儿。
　　 叶子说：“我要打的电话很多，曹家这方面的亲戚，只打你的电话了，小哥曹宗发等都由你去通知了。”
　　 这时候小黄来了。保姆说：“老妈妈身上一身衣服是家里的新衣服，但是，到了殡仪馆马上要洗澡换衣服的，你们现在赶紧把衣服先买回来。”
　　 叶子说：“还有好多电话还没有打好呢。”
　　 保姆说：“崇明的亲戚，反正今晚不来。而衣服要先买回家，殡仪馆车子一到，就要带着走的。”
　　 叶子和小黄找了家最近的寿衣店，他们说挑最好的一套是500元，什么内衣，条子衣、棉衣、夹衣、大衣，还有裤子；单的、棉的，还有镜子，金元宝、梳子、被子、围巾……小黄是懂得这些。叶子就在56天前，也给妹妹买过，所以也知道一些。正在挑选的时候，叶子的手机响了。
　　 是舅妈打来的，因为原先大家都知道叶子的母亲能活到冬天，现在突然去世，舅妈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非常生气，不客气地在电话地大说了一通。叶子心里也很难过，死了母亲比谁都难受，母亲死了，影响最大的是叶子，受母亲恩惠最大的是叶子而不是别人。但是，这时候叶子已经身不由己了，寿衣店里的老板喜笑颜开地拿出各种品种让他们挑，而家里打电话给小黄说，殡仪馆的车子已经到了，他们等不及了。寿衣店在马路旁，车水马龙的声音吵得叶子断断续续地听不清舅妈说点什么，叶子嗯、嗯答应着，突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叶子对着电话叫：“舅妈，舅妈，我现在要付款了。”叶子听不见回音，就把手机关了，小黄已经把物件挑好，数量点清楚，价格讲到了450元，还要他们送两盒香。
　　 叶子正要付款时，手机又响了，是舅妈的电话，舅妈非常生气地说：“为什么关了我的电话。”
　　 叶子委屈地说：“没有呀，刚才我叫了几声，听不到回音，这边又催我付款，所以电话断了。”
　　 “你为什么把电话打给兄弟，不打给我。”
　　 叶子说：“上次打你家座机，连打八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听，所以不知道你家的电话机修好了没有，今天要紧了，为了节省时间，全部打平时一打就通的手机，曹家的电话也没有打小哥曹宗发家的座机，而是打了侄子的手机。”
　　 舅妈非常生气地说：“不单是今天的事，你娘的病变严重了，为什么不早一点打电话通知我们，让我们最后再与姐姐说上几句话。”
　　 叶子昏头昏脑的，这边催着付款，而舅妈的电话又不能挂断，母亲的突然去世自己也没有料到，母亲病重，在妹妹去世的时候已经告诉过大家，也暗示过大家，母亲可能熬不过今年。
　　 妹妹去世前，叶子专门去浜镇把母亲的病告知各亲戚。当母亲知道妹妹去世的消息后，又立刻打电话告知，因为妹夫不接电话，也给他的外孙女打了电话，给妹夫的手机发了短信。舅舅、舅妈和表弟在5月7日来看过母亲。小表弟兄夫妇又在6月30日来启东看过母亲。 表妹夫宋XX在妹妹火葬的时候，也说过要来看望母亲。
　　 母亲这种情况医院查不出病，虽然不见好转却又能吃点东西，即没有好转的迹象，也没有变坏的迹象。面对舅妈的责问，叶子张口结舌，说不上话，小黄说：“我们天天看见不觉得有什么变化，总是老样子，让叶子打电话怎么说，这种事只有亲戚主动打电话问问情况，90多岁的老人突然去世，这样的情况多的是，死人是不等活人的。”
　　 叶子像个傻瓜一样听着电话，无从回答。小黄的电话又响了，家里又在催了。小黄说：“快不要聊天了，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叶子哭着说：“舅妈，家里催着要把寿衣送过去，殡仪馆的车子等得不耐烦了。叶子只好把电话挂了。”
　　 叶子一头一脑的汗水，一脸的泪水和小黄把买好的东西放进后备箱，小黄说：“不要急，到家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路上车子多，你只管开车，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马上到家。”
　　 按照启东的风俗，寿衣买回家，先要在母亲的身上放一放，烧点黄纸，然后把母亲抬到殡仪馆的车上。小黄和保姆跟着母亲的遗体上了车，鸡场的其它职工帮助把东西搬上车。鸡场里的事情没有安排好，满满的一场鸡，要吃要喝的，天气这么热，排风机和湿帘都开着，不能没有人看着。叶子就让小黄一个人跟车，其他人留守鸡场，可是，车上没有一个亲人也不行，叶子要开车去，因为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不把车子开过去，到了殡仪馆怎么办事？
　　 殡仪馆的人说，那么女婿跟车也一样的。
　　 到了殡仪馆。这个事，那个事，叶子只觉得有一群人围着她，向她伸出巨掌要钱，叶子身边带的1万元钞票，一会儿就被拿光了。
　　 把母亲推到化妆间后，叶子想，现在该搞一个段落了，于是给妹夫打电话，妹夫的电话一直很难打，于是给妹夫的外甥女打……
　　 化妆间的人出来说：“快去买垫脚的黄纸。还有香皂，毛巾，黄金铺地等等十几种……”
　　 叶子和小黄开着车子又出去买东西。
　　 叶子昏得随风转，只要有人说：拿钱来，就往外拔。好在有小黄把握着，小黄仔细看了她们列出的表，说：“有好多东西是用不到的，不用买。”
　　 等她们在表格上，选好了要买的东西，店里的营业员说，女儿来买与媳妇来买，就是不一样。言下之意嫌她们买得少。等他们把叶子买的东西全拿出来后，小黄要求把单子拿来对一下，营业员很不情愿地从字纸篓里拿过单子，小黄数了一下，怎么也觉得缺了一样东西，于是一件件对过去，发现他们少给了一件。
　　 叶子和小黄回到灵堂时，母亲已经穿好衣服，从化妆间推到了灵堂，这时候天还没有黑，于是叶子让丈夫再去取点钱，另外到北场叫两个工人来守守灵堂，叶子和小黄还要出去买东西，保姆晚上要回家。
　　 叶子的儿子接到电话，马上去深圳飞机场买票，晚上8点能赶到上海，明天一早到启东，这样可以多一个帮手，女儿因为公司里要安排一下，所以明天中午才能到，侄子说，他们都是自己开车过来，所以明天也早到的。
　　 小黄说明天还要买白布和毛巾，还要把家里你母亲以前的衣服整理了带到殡仪馆来，化库时一起烧，而明天的事一定要在10点钟之前办完，十点钟之后，各路亲戚都来了，叶子一要忙于接待，二按照当地的风俗，要诉说着哭。一般的人家，今天这些事是儿子办的，女儿只管守灵，而叶子没有哥哥、弟弟，一个妹妹已经死了，妹夫明天来。叶子只好既当儿子又做女儿。
　　 叶子和小黄到长龙街，定了纸房子、纸轿子、绣湖船、纸箱子、黄纸、香等等，店主说好了给送过来。
　　 这时候还没有黑透，小黄说去饭店看看，如果殡仪馆的菜不好，就找个就近点的饭店。叶子和小黄找了几家饭店，人家都不太愿意做这笔生意，都说火葬之后，烧会亲庚饭放到他们那边做，带着白孝，要影响其他的生意。
　　 回到殡仪馆，殡仪馆饭堂里的人已经主动找来，他们说已经换了承包人，现在的菜比以前好多了，一共有三个档次，有二百元一桌的，有的二百五元一桌的，最高的是三百元一桌，叶子说：“就要三百元一桌的吧。天气这么热，让所有的亲戚走1公里路去饭店吃饭也不便当。”
　　 晚饭过后，叶子总算能喘口气。这时候感到身体有点不适，才想起来自己吃的药片忘了带，叶子的泪水又涌到了满是污垢的脸上，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自己也很忙，可是，当自己忙完刚坐下，母亲就端来了一碗水，当叶子接过水的时候，母亲已经把药片放到了叶子的手上。
　　 叶子又给表弟打了电话，曹家那边侄子说已经安排妥当了，而母亲的娘家人那边尚未有落实的信息。请他帮助落实一下，然后报给我侄子，如果人少让我侄子想法一辆依维柯，如果人多请一辆大客车。
　　 再给舅妈打电话，让她问一下张家有多少人要过来，舅妈说张家不要通知他们了。叶子觉得不对呀，母亲的娘家人不能只通知舅舅的一家人，其他堂份里的人也应该通知到，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于是叶子给住在离张家较近的亲生家的小妹妹打电话，让她去落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