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水房出来，老漆看着常烨：“工作服呢，怎么不穿？”常烨挠挠头：“没有了。”
　　 姚师傅找来一件給了常烨。常烨看着老漆：“你欺负人是不是还有理了？”
　　 姚师傅接过话来：“有一回，老漆要我的配方本，我没給她，她趁我午休的时候，把我的脸画了个铁公鸡。鸡头在额上，鸡尾到了耳朵上。我从休息室出来，这一路啊，差点堵了门口。我看着人们都围着我，还没好气地说：快点，别当我的道呀。这一说话，人是越来越多，正好厂长过来，看到我，指了指，我赶紧说：厂长，这是怎么了？我都过不去了，兔崽子们，还不給厂长让路。我这一喊，大伙那个乐呀，有的都笑岔了气。厂长也笑了：姚师傅，去洗洗脸，要不下午车间该停工了。我一听，赶紧到水房，往镜子前一站，看着自己，傻了。随后进来的人见我那样，又都笑抽了。我这个气呀，又气不上来，也跟着他们一起笑。我那脸洗也洗不干净，底色带到下班洗澡的时候才算洗掉。“
　　 听着姚师傅讲，老漆早就笑的钻到案子下面去了。常烨笑着，看着老漆：“你还笑，还笑，哈哈。“
　　 姚师傅说：“好了，干活吧，以后少惹这丫头，鬼着呢。“
　　 年底，工会举办技能比赛，姚师傅对他的班组成员说：“争取拿个一等奖回来，谁得奖，不算厂里的，班组还有奖励，都用点心。“
　　 老漆和于蓝最要好了，于蓝性格文静，话不多，比老漆进厂晚。俩人在一起时，老漆为主导，嘻嘻哈哈，张扬着青春的热情。这是最美好的日子，有幻想，随心所动，对美的追求和工作的热情一样高涨。老漆和于蓝说：“咱俩参赛吧，赢点奖金，我看上了一件裙装，太好看了，就是有点贵，看上了没舍得买，这次一定买下来。“
　　 于蓝说：“你去吧，我不参加了。“
　　 “为什么呀？“
　　 “我有事儿。“
　　 老漆来精神了：“什么事儿？“
　　 于蓝看着她：“我搞对象了，哪有时间参加比赛。“
　　 “快说说，谁呀，我认识吗？“
　　 “你怎么认识，咱俩又不是一个学校的，我的同学，追了这么多年了，我答应他了。“
　　 “色女，为了男人，你就放弃事业，我的裙装呀！“
　　 “还事业？本来想晚上带你一起去玩的，你这么一说呀，那你就忙你的事业，我好色去了。“
　　 “别呀，我去。“
　　 老漆双眼放光，想想还真有段时间消停了。
　　 “于蓝，你说我消停了这么久，亏不亏呀？“
　　 “你消停，咱们厂谁不知你的消停呀。我看常烨是老实了，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劲，是不是你俩有私情了？"
　　 “去你的，就他那书呆子样，我都懒得多看他一眼。对了，我找他去，让他参加，咱俩去玩儿，要不姚师傅会发火的。”
　　 常烨看着老漆，不摇头也不点头，急得老漆恨不得上去拽下他的耳朵。常烨说：“找东西打我呀？”
　　 老漆一愣：“打你，美得你。我能打你吗？听姐的话，好好干，姐姐我得去找男朋友了，要不嫁不出去了。”
　　 “你多大呀，比我大几个月吧。”
　　 “告诉你，你姐我从十岁就会搞对象了，和我好的人，一排加一班，要不是这几年姚师傅管得紧，我儿子都有了，想想亏死了。”
　　 常烨看着她：“你最好别疯过了，要是让我知道，半夜我敲你的门去。”
　　 说完走了。
　　 老漆楞楞地：“什么和什么呀？有你什么事儿。”
　　
　　 第三章：
　　 晚上，老漆和于蓝来到云天广场，坐在长条椅子上喝着饮料，看着远处游玩的人们。
　　 花草树木中偶有一束束彩光摇曳冲天，使周围变得美轮美奂。水池里的喷泉时高时低，喷到高处时似云霞满天，似是忽明忽暗的星辰。低处时似竹节击石，哗啦啦归于水面。然后又重复着消失的节奏，不卑不亢，似言似语。
　　 老漆看着远处一对情侣走过：“喂，于蓝，你看他们穿的鞋子是今年流行的吧？“
　　 于蓝看看：“老土，看看都穿旧了。“
　　 “不行，明天得买去。“
　　 “明天哪有时间？“
　　 “下班以后呀。“
　　 “下班已经关门了。“
　　 “早出来半个小时，等咱们进去，关门也得等咱们买完了呀。“
　　 “到星期天都等不了呀？“
　　 “不行，现在就想穿上。“
　　 “神经病。“
　　 “我还就神经了，去不去？“
　　 于蓝看着远处，不理她。
　　 从假山后面走来俩个人，边走边说着什么，看见她们坐在这儿，一起过来。
　　 于蓝看着来人：“来晚了，罚你请客。“
　　 老漆看着另一个，哈哈笑着跳过去：“你怎么来了？“
　　 刘先一看是老漆，一把拽过来：“听说王运来的女朋友和你一个厂的，我准备和他们打听一下你的情况，哈哈，这就见着了。“
　　 凑近老漆的耳边：“想死我了。“
　　 于蓝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什么情况？“
　　 王运来说：“我同事，刘先。我女朋友，于蓝。“
　　 老漆接过话：“刘先是我的同学，于蓝是我的好友，于蓝，走，吃他们去，吃到他们吐血为止。“
　　 四个人来的广场边的酒店，包了一个单间，刘先看着老漆：“想吃啥尽情的点，我刚发的奖金。“
　　 老漆揶揄：“都让我吃了，你还怎么养家糊口呀？“
　　 “把你养好了就等于养家了。”
　　 于蓝听着：“什么情况，一见面就成家了？”
　　 刘先笑着说：“我早就占下的，我老婆。”
　　 王运来说：“要不急着跟来，原来是找老婆来了。”
　　 “和你一样，找老婆。”
　　 于蓝看看老漆：“什么话，不明白。”
　　 老漆笑着：“刘先，长本事了，脸皮越来越厚了。”
　　 “在你跟前，谈不上厚不厚，我的心你知道。”
　　 于蓝看着老漆：“你早就是他的人了？”
　　 “说什么呢？吃饭。”
　　 四个人说笑着，闹到很晚。
　　
　　 常烨看着老漆的新鞋：“不换工作鞋了？”
　　 “新买的，臭美一会儿是一会儿。”
　　 “你不用打扮就很美了。”
　　 “常烨挺会说话呀，以后姐姐挺你。”
　　 常烨拿出自己的配方：“看看行吗？”
　　 “我说呢，有求于我呀。”
　　 老漆接过配方看着，神情立马严肃起来：“还得加上点金红，要不这种蓝色不正。”
　　 常烨说了声谢谢，就埋头工作了。
　　 老漆看着常烨在那里忙碌，想着刘先和她说的话，肉麻的很，心里说：不理他。
　　 “常烨，你有女朋友吗？”
　　 “算是有吧。”
　　 “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说话直接点儿行吗？有就是有，怎么还算是有呀。”
　　 “两地，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她在哪？”
　　 “省城，不好调动。”
　　 “你去找找厂长，让她来咱们厂呀！”
　　 “还真是，等这次比赛完了再说吧，谢谢提醒。”
　　 “我帮你，争取拿到第一，然后你就和厂长开口。”
　　 常烨看着老漆：“要不咱俩在一起吧，省得我费劲了。”
　　 老漆一听来兴趣了，坐到常烨面前：“真的看上我了？”
　　 常烨看着老漆的眼睛：“有点。”
　　 “常烨你说，我该选谁呀？刘先，李霖，还是你？”
　　 “这么多，都追你？”
　　 “我想呀，你们都不错，我都纳了你们得了，哈哈。”
　　 常烨正要说话，姚师傅进来：“看看我弄来的胚胎，上面的画作是你们的了，好好干，争取第一。”
　　 年终评比，常烨和老漆真的拿到了一等奖。
　　 老漆看着常烨手中的奖金：“数数，是不是比我多。”
　　 “当然，我是工程师，你是技术员嘛。”
　　 老漆懒懒地：“文凭害死人呀。看着吧，老漆我开始混了。姚师傅，你最好别管我。”
　　 厂子相邻研究所，中间有一矮墙，在厂子的后院。老漆上班以后，在车间转了一转，然后把自己的衣服从更衣室搬到后面洗澡堂子里的更衣室，换好衣服，从矮墙翻过去，大摇大摆地从研究所的大门出来。
　　 开始她只是到附近的商场，市场和公园转转，临下班以前她原路返回，换上工作服，在车间露个面，然后和下班的人们一起嘻嘻哈哈地去洗澡下班。
　　 春天来了，城市披上一层绿色，从马路边的树影里，老漆看到对面走来的刘先，嬉笑着跑了过来。
　　 “你怎么没上班？今天休息吗？”
　　 “上班呢，偷跑出来的，想找个伴儿玩去。”
　　 刘先笑笑：“我还以为你改性了呢，这几年工作挺好的，还当了先进，又要回复本性啊。”
　　 “没意思，整天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从今天开始，我老漆回来了。刘先，你怎么知道我的情况？”
　　 “当然，我喜欢的人，我会时常关注的。”
　　 “那这几年你怎么不和我联系？”
　　 “我也想啊，只是工作太忙了。这下好了，步入正轨了，也有时间了。”
　　 “联系一下以前的哥们，有时间玩玩呀。”
　　 “现在恐怕聚不齐了，李霖和小丽正忙着结婚的事，其他的不是工作忙，就是忙着搞对象。”
　　 “他们俩还真到一起了，李霖那小子还是被俘虏了。”
　　 “小丽家庭条件好，听说李霖当上车间主任还是小丽的亲戚帮的忙，做为回报，李霖直接把小丽的肚子搞大了。”
　　 “真的呀，好玩儿。刘先，周围没有你看上的吗？”
　　 “有你呢，还能看上谁？”
　　 “要是我有对象了，你怎么办？”
　　 “不可能，我有自信。”
　　 “美得你，我可没答应你。我拿你当哥们呢。”
　　 “什么哥们，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先把老漆带到自己的住处。
　　 离老漆的厂子不远，刚刚建好的小区。刘先的住处就在这里，是两居室，已经装修好。老漆进来一看：“不错呀，收拾的挺干净呀。”
　　 说着满房间转了一圈，地板，壁纸，色彩搭配明亮，卧室搭理的温馨，时尚。最后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来杯水。”
　　 刘先递给她：“怎么样，做新房可以吧？”
　　 “可以呀，你准备和谁入洞房啊，哈哈。”
　　 刘先一把抱住老漆，狠狠地吻了起来，老漆的笑声淹没在刘先的喘息里。老漆感受着异样的悸动，睁大眼睛，看着刘先火热的眼睛，刘先停不下来了，吻着，双手在老漆的身上游动，老漆水一样融化在刘先的怀里。
　　 “刘先。”
　　 老漆的叫声把刘先的理智拉了回来，停止了动作。
　　 “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跟你呢！”
　　 “你再说一遍，我立马把你变成我的女人。”
　　 老漆翻动着一双大眼睛，流动着欲望的渴求，刘先耐不住老漆眼睛里的脉脉含情，抱起老漆向卧室的大床走去。
　　 刘先看着怀里的老漆：“饿不饿，咱俩中午都没有吃了。”
　　 “那晚上出去吃大餐。”
　　 “好！你还回单位吗？”
　　 “啊，我把这事忘了，几点了？”
　　 “赶不上了。”
　　 “那就不去了，去了也不敢洗澡。”
　　 刘先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又把老漆压在身下。
　　 偷吃禁果的老漆疯狂了，几乎天天跑来和刘先恩爱，又全勤开着工资，拿着奖金。姚师傅看着老漆，摇摇头：“别玩大了。”
　　 常烨看着老漆：“怎么变化这么大？越来越漂亮。”
　　 于蓝看着老漆：“说不说？”
　　 老漆的笑声在车间回荡。
　　 半年以后，老漆背着一个大包进了车间，看到姚师傅，随手把包递过去：“姚师傅，发糖吧，我结婚了。”
　　 姚师傅看着老漆：“开什么玩笑。”
　　 “真的，发糖吧。”
　　 常烨看着老漆：“做梦吧，嘿嘿，我也没说娶你呀。”
　　 于蓝看着老漆：“走我前面呀，看你那样儿！”
　　 老漆笑着，在于蓝耳边小声说：“快三个月了。”
　　 于蓝瞪着老漆：“你可真行，谁呀，刘先吗？”
　　 “当然是刘先了。”
　　
　　 第四章：
　　 女儿快两岁了，老漆还没有正常上班。接到办公室的通知，今天她来到厂里。一身真丝衣裙，高跟皮凉鞋，马尾长辫，清爽，漂亮。凹凸有致的腰身，比生孩子以前更加妩媚，一脸的笑容，让碰面的工友们惊叹：老漆，太美了。老漆以笑代答，一直走进厂部办公室。主任见她进来，先问候了一下，最后说：“咱们厂接了一批港澳的单子，质量要求很高，厂长为研发组组长，组员是厂长亲自点的，姚师傅，常烨，于蓝等等，你是厂长一再提到的。把孩子安排好，这段时间，有得忙了。”
　　 老漆满口答应后来到车间，和工友们疯闹了一会儿，和姚师傅打了招呼，明天开始，正常上班。
　　 车间里，一片繁忙，人们走路都是小跑的，时间紧，任务重，以厂为家的人们，加班加点，没有一人在下班的时间站起来回家。
　　 后勤工作，一路绿灯。只要一线需要，后勤工作人员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就会上来，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整个工厂在一片有序的繁忙中运转着。老漆在她的工作台上埋头工作，没有了往日的嬉笑，一丝不苟、一毫一厘地配制着色彩。
　　 第一次出来的样品，厂长否了。
　　 在场部会议室里，人们各抒己见，在边缘镶嵌的用料上统一不了。最后，厂长说：“明天用金膏做实验，看看效果。今天都回家好好休息。”
　　 姚师傅看着手中的样品，摇摇头：“不协调，太亮了。”厂长沉思很久：“实在不行，把下面的色彩加亮些，再看看效果吧。时间不多了，这样下去，会误工期的。”
　　 一脸无奈。
　　 老漆吃过晚饭，和女儿在床上玩耍，不小心让女儿尿了一身。老漆抱起孩子来的洗手间，脱去孩子的背心，随手扔进盆里。背心上一朵淡黄小花，在水中慢慢变深。老漆看着，眼前灵光一闪，对门外喊：“刘先你来。”
　　 刘先进来，接过孩子：“怎么了？”
　　 “我得去厂里，想出一个好的配方，我去实验一下，辛苦你了！”
　　 老漆急急地换着衣服，刘先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事业心挺强啊！支持，老婆，好好干。”
　　 老漆冲着刘先努努嘴，走了。
　　 第二天，姚师傅一进工作室，看到老漆斜靠在工作台上，睡着。案台上，摆放着一个成型的成品，姚师傅端详着，眼睛一亮，反身就往厂部跑，一口气跑到办公室，厂长正好进来，姚师傅一把拽着厂长，一起往车间跑，厂长不知怎么回事，想问姚师傅，见他气喘吁吁，就跟着他一起来到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