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这样吧，我帮你一起把李霖追过来。”
　　 “追过来干什么，装兜里吗？要不我直接强了他。”
　　 “你敢，看我怎么收拾你。”
　　 “反正这段时间我肯定缠着李霖去，说好了，你别管。”
　　 “底线，记着底线。”
　　 两人又恩爱了很久才一起出来吃夜宵。
　　 两人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在晃动的树影里观看灯光把周围的景物幻化成朦胧的轮廓，远处新建起来的高层小区，隐隐约约。
　　 刘先说：“买套房子吧，就买那里的。”
　　 “买房干什么呀，现在住的挺好的。买车吧，给我买车。”
　　 “对了，你学的怎么样？”
　　 “好着呢，要是有车，现在就可以开。”
　　 “走，看看去。”
　　 “看车吗，哈哈，走。”
　　 李霖走出厂门，看到老漆斜靠在一辆大红的轿车身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霖走上前：“买车啦。”
　　 “走，兜风去，让你感觉感觉我的技术。”
　　 “好，走。”
　　 老漆一路小心翼翼，开到环城水系旁的公园里。
　　 傍晚，公园去了一天的喧嚣，安详地休息在水面平和、树影婆娑的静谧里。
　　 老漆和李霖来到广场，随意地走动着，悠闲地说着一些有趣的事情，不时传出老漆的笑声。
　　 李霖看着老漆，一身运动装，烫过的长发塑成一束，盘在头顶。细白的皮肤，明亮的眼睛，一口白牙在笑声中闪着银光。李霖扭过头去，看向远处的朦胧：“为什么不去找我而选择刘先？”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我，让刘先先下手为强。”
　　 “你像个快乐的公主，我怕你看不上我。”
　　 “我看不上你？我早就看上你了。在你和小丽成双入对的时候，我偷偷地吃着干醋，你看不出来，傻子。想想当时怎么那么巧，咱们总能碰到一起？你过过心好不好？”
　　 李霖回想着在学校的种种：小树林里老漆看书的身影，电影院里，背后老漆哈哈地笑声，学校门口，对面走来的老漆。李霖抬头看着老漆：“我的印象里，你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女孩，心里装着那么多东西，为什么不和我说。”
　　 “看着你们俩那腻歪劲儿，我说了，你也不会选择我，反而让自己没有自信了，我需要的是看我和看别人不一样的眼光。”
　　 “看来，无意识地，我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
　　 “你和小丽不是挺好吗，为什么这么想？”
　　 “想想还不行吗，和你待着，我的心特别舒服。”
　　 老漆闪动着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真的呀，你会背叛小丽？”
　　 “婚是离不了，可她管不住我想和你好的心呀。”
　　 “那咱们就偷偷地好，行吗？”
　　 老漆看着李霖放光的双眼，哈哈地笑了起来。李霖抓住老漆的双手，放在心口上：“记着我，这里有你。”
　　 回到家，刘先看着老漆。老漆上下打量着自己：“怎么了？”
　　 刘先撇撇嘴：“丢了什么？”
　　 “没有啊。”
　　 “肯定丢了，让我找找。”
　　 说着刘先上下齐手，把老漆软化在怀里：“说说看，你的野心野到哪种地步了？”
　　 老漆反手摸着刘先的痒处：“看你坚持多久。”
　　 刘先抱起老漆，向大床走去。
　　 阳光射进来，照到老漆的脸上，刘先亲亲她，老漆睁开眼睛：“这就走呀。”
　　 “车在外面，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老漆双手揽住刘先的脖子：“好好照顾自己。”
　　 刘先走了，老漆没有动，懒懒的躺在床上，回想着刘先一夜的疯狂，美美的笑了。
　　
　　 第七章：
　　 老漆上班下班，有时去婆婆那里看看孩子，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老漆心里空空的，想着刘先，突然，心里一阵绞痛，让老漆蜷缩在沙发里。环顾四周，一片苍白，四肢百骸间发出无声的抽痛，心像长了草一样，无处安放。
　　 有人敲门，老漆无精打采地打开门。
　　 门口站着一群人，其中有王运来和于蓝。
　　 老漆茫然地看着他们。于蓝上前抱住老漆：“你要挺住啊！”
　　 其中一个岁数大的，老漆认识，是刘先单位的领导，曾在一起吃过饭，对老漆说：“你收拾一下，跟我们走，要快。”
　　 老漆哦了一声，转身往里走，又停了下来，看着来人：“刘先怎么了？”
　　 王运来说：“事故，刘先受伤了。快点，要不赶不上了。”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老漆坐在车里，听着王运来的叙述，于蓝在一旁扶着老漆抹眼泪。
　　 炼钢车间着火，刘先正在开会，听到消息，第一个冲到车间。此时大火已经烧起来了，火苗四窜，正好有一炉钢水要出炉，情况万分危机。
　　 刘先看着冲出来的人群，大声喊着：“清点人数，快！”
　　 有人高喊：“差小李。”
　　 刘先一听，猛地冲进火海。
　　 人们大声喊叫，随后赶来的救火车，开始施救。
　　 人们看到，从火海中冲出刘先，背上背着小李。刚出火海，刘先往后一仰，倒了下去，被赶上来的人们扶住，接住小李，一起将两个人拉到车间外面，抬到救护车上。
　　 老漆听着，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看着车窗外面飞快倒退的景物，刘先的笑脸也跟着退去。老漆大喊：“刘先，别走，等我。”
　　 一车人震惊于老漆的叫喊，默默地看着她，大伙都流下了眼泪。
　　 老漆没有眼泪：“刘先，你这个混蛋，等着我呀！”
　　 于蓝一把抱住老漆，痛哭失声。
　　 医院里，走廊上已经沾满了人，都是刚从现场敢来的，满脸灰尘，一身的烟熏火燎。老漆推开人群，走进病房里。
　　 刘先躺在病床上，满脸焦黑。床边围满了大夫们，都在看着各种仪器的变化，露出无奈的表情。
　　 老漆看着刘先：“刘先，和我开玩笑呢，怎么这样了？刘先，刘先，刘先。”
　　 刘先慢慢睁开眼睛，目光盯着老漆，似要说话。
　　 老漆把脸贴在刘先的脸上，刘先断断续续的说：“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孩子，照顾爸妈，别委屈自己，我最爱听你的笑声，笑声，你的笑声……”
　　 老漆仰起脸，看着刘先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刘先，刘先，刘先，啊……”
　　 一头栽倒在刘先身上，晕了过去。
　　 整个病房在一片哭声里收拾残局。
　　 老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刘先的遗体已经送去太平间。老漆看着四周惨白的墙壁，回想着这不真实的现实：“于蓝，我做梦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刘先走了。”
　　 于蓝擦干泪水：“老漆，你要坚强。”
　　 老漆翻身起来，一阵晕眩，又倒了下去。稳定了一下，再慢慢起来：“我去找刘先。”
　　 进来的人群中，常烨上前扶着老漆：“你慢点，我们陪你一起去。”
　　 老漆看到刘先冰冷的身体，周围似有一层冰凌，上前抚摸着刘先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泪水终于如泉涌般流了下来，冲洗着刘先的面颊。老漆不知自己有多少泪水，一直流着，一直抚摸着。
　　 人们不忍看这场面，常烨一把抱起老漆，走了出去。
　　 老漆的泪水，一直流到刘先下葬。不说话，含泪的大眼睛看着一切，在人们的泪眼中完成了刘先的后事。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住进了医院。
　　 医院里，李霖和常烨，王运来和于蓝，还有两个单位的领导，同事，轮流陪伴着老漆。
　　 一个月后，老漆出院。
　　 刘先的单位，已经把女儿送去了单位的技校，五年学期，毕业后会进刘先的单位。老漆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在家养身体。
　　 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有刘先的印记，开始，老漆在刘先的影子里，天天都是夜晚，感觉不到白天，没有太阳。没有了光合作用，身体越来越虚弱，老漆谢绝一切关心和挂念，把自己放在真空里，让时间慢慢流淌，什么也不想，静静地倾听天国里刘先的急切：老漆，老漆，你要快乐。老漆，你的肩上，有两个人的责任，一切的一切，都靠你了。老漆，坚强。
　　 老漆睁开双眼，望着灯光，随手关掉开关，四周瞬间变成黑暗。老漆适应着黑暗，慢慢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子，让秋后的凉风吹了进来。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看到远处的树木已经落叶，树叶落入泥土，泛黄，变黑，然后融入大地。
　　 老漆反身来到卫生间，洗了个澡，拢起长发，换上一身秋装，走出了家门。
　　 车在公路上飞速地行驶，老漆看到田野里已经干干净净，收成进仓，一切都在迎接着冬天，冬眠。
　　 老漆来到公墓，在刘先的墓前坐了下来，靠着墓碑，心里和刘先说着话，双眼开始清明起来。最后，她深深地給刘先鞠了个躬：“刘先，我会笑起来的。”
　　
　　 第八章：
　　 老漆驱车顺着向前延伸的公路，一直走了下去。城市越来越远，眼前出现了高低不平的山丘。老漆从小在城里长大，绵延的群山只在电视里见过，看到眼前的一切，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她把车停在一侧是山坡的路旁，下车看着远处的群山，一片红一片黄，中间有暗绿的分界。山不高，在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一处尖顶的小房子，像是寺庙，也许那里住着远离尘世的和尚或是尼姑。在这幽静的深山中，他们是怎样生活的，老漆有一种向往。四处看看，前面不远有一村子，后面环山，前面就是这条公路，公路的东侧，是一条绵延的溪流，水不多，时断时续。在村头，有一木桥，年代久远，木桩上似有木屑掉落。公路西侧，是一排平房，有商店、小吃店、种子化肥零售店等等。老漆把车停在小商店门前，进了商店。商店里日用百货应有尽有，老漆买了瓶装水，小包装的零食，面包火腿之类，装了满满两大袋子。店主见她买这么多东西，搭讪着：“这是去旅游吗，进山吧？”
　　 老漆坐在小凳子上喝着水，问店主：“这里有吃饭的地方吗？”
　　 “前面有个小饭馆。”
　　 “这里叫什么名字？我第一次来这里。”
　　 “我们这儿叫岔河桥。”
　　 老漆看看时间，快天黑了：“你们这里有住的地方吗？”
　　 店主想了想：“我们村里有个老婆婆，一个人，三间房，她那里可以住人。你只要给些柴火钱，她那里不错。”
　　 “好的，她那里怎么走？”
　　 店主人是个热心人，一见老漆真想住下，热情地把买的东西帮老漆放到车上，带路，把老漆送到了老婆婆住的地方。
　　 村子不大，老婆婆住在最西头，房子孤零零地没有左邻右舍。两侧种的庄稼已经收割完了，剩下长短不齐的庄稼茬子。
　　 一条小路直接就进了老婆婆的院子，店主人大声喊着婆婆，进了屋子。老漆看着四周：破旧的农家小院，院子里一片空旷，走动着几只鸡。院子里的甬路是用砖头瓦块砌成的。店主人和老婆婆出来，婆婆一见老漆：“进来吧，来了就是家人。我盼着有人来，好和我说说话。”
　　 老漆走进屋子。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两张床分东西两侧，说是床，就是土坯垒起来的火炕。北面是一个长条柜子，柜子上面摆放着一溜香碗，香灰满的溢到了柜子上。墙壁光秃灰暗。老漆坐在床沿上，看着店主人和婆婆道别，老漆和店主人说了声谢谢。店主人走后，婆婆坐在对面的床上，对着老漆一笑，露出来满口牙床子，可见的只有两个牙齿，像是两棵小树，维护站岗。上身一件偏襟大袄，下身是粗织的棉布裤子，一双布鞋肯定是婆婆自己做的，看出来用手纳过的痕迹。
　　 “市里来的吧，旅游还是散心呀？”
　　 “随处走走，算是散心吧。”
　　 “长得真漂亮。一般长得漂亮的姑娘命都不好，我看你是遇到坎儿了，对吧？”
　　 “婆婆会算命吗？”
　　 “你信我就会算，你不信我就不会算。”
　　 “给我看看，我的命怎么样？”
　　 ：姑娘你命犯桃花，男人们会被你迷惑。你呀，好好享受吧。”
　　 老漆回想着她身边的男人们，不禁苦笑了：“我爱人去世不久，我一直被他宠着，别的男人还没注意，真的有看上我的？我可是一个寡妇。”
　　 “你的命里，在男人面前总是十八岁。记着婆婆的话，以后你就知道是不是了。”
　　 老漆从车里把买来的东西送给婆婆，婆婆高兴地一一接过。“等着我做饭，吃完饭咱们再说话。”
　　 吃完婆婆做的玉米面糊糊，老漆和婆婆各自躺在两张床上。老漆看看表，刚七点，窗外还是亮亮的白天。天很晴。婆婆的窗户是格子窗，用塑料布当窗纸，透明度暗淡，开窗与关窗之间，明亮与暗淡，把天空分割成块状。老漆感觉很累，闭上眼睛，不再晃动眼光选择天空的色彩，让它们在夜来临的时候变成同一颜色吧。
　　 婆婆也不问什么，自己开口说开了。
　　 “女人们是在过日子中成长的，不识字的女人更是这样，身边发生的什么对你影响最深，你的话题就会围着那些事儿转，不说都不行，跳不出来，没有力气。”
　　 老漆睁开眼，侧身看着婆婆：“听你说话，不像没有读过书的，想和我说什么？我很累，要不明天再说吧。”
　　 “你睡吧，我说我的，不影响你。
　　 岔河桥，原来不叫这个名字的，是一个姑娘的爱情演绎出来的岔河桥啊。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荒山，山上长满了板栗树，每年秋天，板栗开口，笑落一山栗子，滚滚落落，山还是那个山，树还是那些树，只是地面变了颜色，一地栗色，一直到冬天，大雪来临，遮住了一切，在冬眠中，营养着山根，到来年春天，一山葱绿。那时这里没有人的，一介书生，误入这里，被这里的宁静和美景吸引，就在这里修建起一栋房子，读诗书，修真性。书生家道殷实，有在朝为官的叔父。有一年叔父回乡来到这里，也被这里的风光吸引，盖起了一排房屋，准备来日退隐山林，以享晚年。
　　 秋后的一日，书生来到山上，坐在山石之上眺望远处，满目栗树，一地栗子，在树行间有一穿粉色衣服的姑娘正在拾捡栗子，书生来到姑娘身边：你是哪里人，是人是仙？姑娘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震落的栗子噼噼啪啪的滚落地上。书生望着美丽的姑娘，一见钟情，挽留姑娘来到他的住处，俩人过起了小日子。姑娘没有说起她是从哪里来的，书生也不问，一个冬天，俩人恩恩爱爱，如胶似漆。快过年的时候，书生的家人送东西来，还带来了一封叔父的书信，让他赴京为官。书生一再许诺，到京城安顿好以后就来接姑娘。俩人山底告别，姑娘回到山上等着情郎。一年以后，姑娘生下一个女娃。三年以后，书生回乡，顺河而下，娶了家里给定的当地富家小姐。姑娘一直等着书生，为女儿取名岔河，意思是他的父亲走岔了路，岔到别家去了。几间房子一座大山，陪伴着母女二人。女儿到了嫁人的年龄，母亲下山从山下带来一个小伙子，二人成亲。小伙子的亲戚朋友相继来此，慢慢地这里就成了一个小山村。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张王李赵各姓都有，姑娘成了白发婆婆。有一天，外孙子问婆婆：我的家在这里，你的家在哪里？婆婆望着山上，对着外孙子：婆婆的家在山对面，看见了书生心生爱慕，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和书生相会。婆婆最终没有等来书生，临死前对着远处的河水：以后这里就叫岔河桥吧。愿河上能长出一座桥来。”